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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O

O的注解:最为憨厚而圆满的字母,可爱又清晰,任何人都会给予好感与喜爱,可是,这字母真正的缺憾在于,是空心又庸俗的小洞。属O的孩子,记得要丰富,要热烈。

男人之间的感情像星星,有宝石的光彩,只在认真观察的时候才会闪烁。

欧小烨和蓬蓬是最好的朋友,他们是友爱的悬于天边的星辰,一起发光满,一起骄傲。他们曾经说好,是永久的兄弟,即使太阳冰冷了,他们也要坚持闪烁,星星是微弱却坚韧的生命,这样的勇敢是男人追求的力量。两颗星星的坚守,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静,于是,欧小烨和蓬蓬,给周围的朋友一种很踏实的安全感。

欧小烨是很爱很爱蓬蓬的,在他眼里,这个洁白而安静,头发细且短的男孩子,仿佛是与他有着某种血脉的联系,可在任何时候与之呼应。

他们一起长大。欧小烨流着鼻涕,四处乱跑,后面跟着胆小的蓬蓬,像两只找不着家的小狗。而他们二人,却有着千差万别的处境,欧小烨有着殷实美满的家庭,从小过着王子般的生活,穿好看的背带裤和名牌皮鞋,还用昂贵的钢笔与电脑,他拥有一个孩子本不该具有的物质,他时常望着自己的房间发呆,漂亮又宽大的房间偶尔会让他觉得孤独;蓬蓬是一个可怜又快乐的病孩子,他有轻微的心脏病,还有严重的抑郁症,在低落到一定程度时他会暴躁的哭泣,他的父亲过早的去世,母亲做一些零碎的手工活,阴暗的家让他不想回去,那里仿佛是一个可怕的窑洞,除了无法接近阳光,还有老妇人的唠叨与哀怨。

灰色的童话是没有营养的故事,世上有几个孩子愿意这样度过童年?

蓬蓬最大的安慰是拥有欧小烨这样的好兄弟,在任何时候,欧小烨都一如兄长般的照顾他,他们的相处是没有疼痛的拥抱,也是没有距离的快乐。他们会为同一件事大笑,比如一起逃学去溜冰,一起坐在电视机前捧着西瓜看《骄傲的将军》,一起打破凶恶的班主任家的玻璃,甚至是一起上课时惹得老师大发雷霆,他们仍是一起笑着过来,欢快的声音越过青春的原野,他们从这些灌木与萤火虫交错的时光隧道上打马而过,摇身一变,就成为了今天的翩翩少年。

他们一起考取了学校的研究生,同样的专业——应用物理,同一位导师,同一间宿舍。他们领通知书时,相视一笑,欧小烨拍拍蓬蓬的肩膀说:真不容易啊。

是挺不容易的,要是独自一人这样过来,多难。蓬蓬面无表情,但说的却是肺腑之言,欧小烨已习惯他的语气,细软,无力,丝毫不动声色,但却听得出是来自心灵的声音。男孩子之间重要的是意会的力量,不用太多琐屑的话语。欧小烨庆幸自己的命运,优越的家境,友好的兄弟,还有顺利的学业,这或许也是人人羡慕的吧。

蓬蓬,如果需要帮助,记得明白的说,我会一如既往的帮你。欧小烨的眼神很真诚,他的口吻总是如山一样的稳重沉和,让人无法颓靡。

是的,一直很感激你的帮助,我需要依靠自己,用双手生存。蓬蓬回答,他说的亦是真心话,但却反感一如既往这个词,贫穷让他脆弱,脆弱让他敏感,敏感得忍受不了丝毫的伤害和指责,哪怕是误会。不过,好兄弟的话语,总是真挚了又真挚的,他除了因为想到自己的处境而难过之外,更多的是厚实的温暖,但又已决定,成年的蓬蓬是不能在接受别人的恩惠,哪怕是最亲近的兄弟。

不用想太多的,我们是兄弟啊。欧小烨说完,便开心的离开,他有风的色彩与活力,刹那便消失,轻松而健康的心态是蓬蓬最想拥有的。蓬蓬想,命运是不一样的,也许我应该付出更多,不过,还好仍是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孤单的发光要愉快得多。

接下来是琐碎的事情,见导师,打扫宿舍。两个兄弟享受这种忙碌的快乐时光。之前的某天,他们便已坚定的约好,即使太阳冰冷了,他们也要坚持闪烁,而这,也应该是一生的承诺吧。

他们铺好棕色格子的床单,欧小烨问蓬蓬:有一轮新的生活哦,你说呢?

是的,我尚可尝试热爱这样的生活,毫不造作的生活。

蓬蓬,我深知你之前有无数的苦楚,但你要用尽一生的气力去遗忘,若无法忘却,就要学会微笑,命运给你一些惊涛骇浪,你要平淡的看成和风细雨,你有着无限的成功的机会,所以你要勇敢,因为我们在一起,无论如何都在一起的。欧小烨的字字句句,都是真实的感情,他所求不多,也并无贪婪的渴望,家人朋友的安康才最奢侈的礼物。他又说:蓬蓬,我都已如你爱人般疼爱你了,想来,你真是幸福。说完又哈哈大笑,出去打球。留下蓬蓬一人在房间。

幸福?奇怪又浪漫的字眼,可我并不稀罕,也许我这一生是不可能拥有的,何必给自己不可能的期待呢,最后受伤,不值得。蓬蓬收拾桌子,整理工具书,还有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

不小心,热水瓶的瓶塞因热气膨胀而弹了出来,滚到床下。他吓一跳。

蹲下来,去捡,够不着。再伸手,仍够不着。明明就在眼前的瓶塞,用力的伸手,都快把肩膀划伤了,就是够不着。一口气赌在胸口,憋得泪水也出来了。

明明是幸运的,为何就是不甚快乐呢,是世人都在蔑视自己带来的伤害,还是自己走不出魔鬼的影子?

蓬蓬突然就蹲在那里哭了起来。

欧小烨在开学后第一个周日的下午五点十三分遇见自己的爱情。

欧小烨相信这是他幸运开始的时刻,他和蓬蓬并肩从图书馆走出来,他们在同一时刻看见了一个穿橘红色裙子的短发女孩从身边走过,边走边吃话梅,她吃话梅的模样异常专注,旁若无人,仿佛在做天底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她带青春洋溢的白色swatch手表,穿细条纹的短裙,眼睛里有昆虫停泊于树叶的单纯,她赤脚穿灰色的慢跑鞋。

欧小烨对自己说,自己一直是笨啊,总觉得缺少了什么,除了金钱,学业,健康与友谊,原来,还有爱情从未获得。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一件如何不可缺的力量。

蓬蓬,快看,多漂亮啊。欧小烨睁大眼睛,路人面前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

蓬蓬不吭声。他双眉紧锁,一脸困顿的样子。

我要认识她,然后了解她,最后可以永远跟她在一起,两个人的生活,拥有和谐的爱情与调皮的争吵,想起来都觉得很甜蜜,蓬蓬你说是吗?欧小烨激动的问。

是的,我们都需要爱,黑房子里的凤仙花是无法鲜红的,因为它需要的不仅仅是水与肥料,还需要阳光与空气,没有人可以完全脱离爱。除了如我这样蚂蚁般微弱的小人物。拥有生命与坚持,还能慵懒的成长,甚至还有带有一点蓝的希望,已经足够。

你总是这样颓废,刻意的与阳光隔离,小心变成墙角的蜘蛛,被自己织的网给缠绕得无法呼吸哦。欧小烨的声音响亮,白皙的脸在阳光下很洁净,他像个可爱又无知的小孩子,一心求得快乐与健康。为何这简单的索取,蓬蓬就学不来呢,除了心结,究竟还有什么坚硬如磐石的困难阻碍着他,像那个掉在床底下的热水瓶塞,明明就摆在眼前,怎么努力就是无法解决。

欧小烨承认自己是幸运的孩子,茁壮成长,不懂得伤心的感觉,朋友紧紧的贴着他的灵魂,学业顺利,品行健康而深受欢迎。甚至,还在适当的时刻和适当的地点获得了自己的爱,简直是完美的青春。

他硬生生的去问她:你叫什么?我在某地遇见你,便决定和你共同拥有一段故事,你可以成全我吗?如果需要考验,我随时都可奉陪,如果你马上答应,我会请你去吃哈根达斯的冰激凌火锅,酒精灯慢慢加热,把浓浓的巧克力烤得化掉,我们仿佛可以进入一个甜蜜的世界,那样的甜蜜,会让人忘记怎样哭泣与孤独。你愿意吗?

你……我……,这实在有些突然,不过你让我很有兴趣尝试,也许,也许是可以的。

我叫欧小烨,今天过去了,我还会来找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名字,不然我会难过,不管你是否相信,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是我爱的第一个女孩,今天发生的一切,日后若相爱了,便是极珍贵的一天。

那果然是极珍贵的一天,又一段寻常且通俗的恋爱开始,他她。

她叫橙子,是一个平淡的女孩,热爱时尚,梦想婚姻,成绩不好不坏,每天会花一半以上的时间来做白马王子接她去宫殿居住的梦。她有鲜亮的青春和干净无尘的灵魂,她还有月亮一样的眼睛,偶尔流泪,微笑的时候弯成黑夜的一条明亮裂缝。她与欧小烨是注定要在一起的,爱情不是一种道理,而是巧合,这个巧合一旦发生,男女主角将在劫难逃。

他们开始了一段王子与公主的浪漫生活。

浪漫皆由心生,简单的孩子会得到简单的快乐。

欧小烨仍然是那个健康而开朗的青草男孩,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明亮得透彻,他的笑容告诉所有悲伤的人,青春应该是这样度过的。

紫槿木一样洁净的童年,踩着破碎的时光慢慢成长,从爱与宿命的彩虹上滑翔直下,落在一堆梦的棉花上,生命就是如此洁白,色彩都是世人的心情,心情是有生命的蝴蝶,带着色彩四处渲染。欧小烨在这样的美好世界中安全的蜕变,他从一个乖巧迷人的小男孩,蜕变成一个有温暖的身体和钻石一样昂贵的眼神的少年,这样的成长没有撕裂与膨胀,也没有刺痛与尖叫,这完全是一个来自童话的男孩,他的身上有粉红粉蓝的王子气息,上帝也不忍让他受苦,连真正的王子也会嫉妒他的顺利与安康,还有他自始至终平和的心态——除了快乐,什么都可以舍弃。而这个乖乖的男孩子,现在就这样突然的,肯定的,柔和的,长大了。并且还拥有了自己的爱与故事,他是注定要幸福的,这个幸福从他第一眼看见橙子开始,他那一瞬间开始明白了一切,一个男孩子需要的拥抱与亲吻,还有两个人将灵魂交换的归属感。

他时常搂着橙子在校园的某处,软软的说,我爱你啊,我之前是一个多么愚笨的小孩子,竟然因为太过顺利与平淡,而忘却了人是需要有爱的。而我,竟然不废吹灰之力就找到了你,你是不是早已有了预感,故意在那等我出现呢?

美了你,我不敢相信自己的预感,我恨预感,我宁愿爱一点一滴的来,或者突如其来的来,正如你的出现一样。橙子依偎在他的怀里,幸福得快要流泪。

为什么不相信预感呢?预感是多么美的东西,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发生。

我有过很多的预感,我爱过一些人,但都是过眼云烟,还未发生就突然消失了,我中学时春游登山,那时我暗恋高大挺拔又有责任心的班主任啊,他那么成熟那么英俊,我当时预感会在悬崖边不小心被同学推一把,差点掉下去,最后被他拉住,躺在他怀里;后来我暗恋二十二岁的学长,他是学校辩论队成员,口才很好,气宇轩昂,我无数次路过他的宿舍,偷偷的看他晒在阳台上的背心,每次我都预感他会突然在窗口叫我的名字,然后我就准备好一个最合适的表情对他微笑。这是我两次简单的爱,没有一次的预感最后成为现实,所以我干脆的放弃,当我放弃的那一刹那,一切都云淡风轻起来,接着,我就遇见了你。爱就在这个毫无预感与确定的某时某刻,吃力的醒了过来。我爱你。

我也爱你,我们的爱虽然仓促,但是真诚,两个原本善良而纯真的人,不会有任何的猜忌。欧小烨为橙子的坦诚而感动,爱在每一分每一秒升华。我爱你,这个简单的句子,是需要用尽一生来慢慢体会的。

有橙子的日子,欧小烨更加的快乐,他极认真的学习,像一个导师明显爱欧小烨而胜于蓬蓬,做学问的老先生,当然是更愿意把知识传授给勤奋而积极的孩子,对待颓废冰冷的小病孩,他除了叹息,甚至还会有一些怨恨。蓬蓬是无所谓的,他说过的,只要能够活下去,其他的都是无所谓,因为他早已满足,感谢上帝让他生活至今。爱情,营养,以及一些活泼的祈祷,他是拒绝拥有的。也不是不羡慕欧小烨的,可是,很多的优越与骄傲,并非强硬的羡慕可以得来,毫无意义的期待,那只会让人更加的悲伤。

欧小烨却没有这样的知觉,他生活得如此丰富。除了努力学习的劲头,他还享受着青春最美好的恋爱的滋味。总在很晚很晚的时候,送橙子回家后才回自己宿舍,蓬蓬洗完澡躺在床上看杂志,屋子里是蓬蓬最喜欢的Gackt的歌,Gackt是一个潮湿的日本歌手,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被车轮碾碎、折断、撕裂的声音。

这对原本如同星星般闪烁的兄弟,经常在这样的夜晚,在一个清晰而简单的问候之后各自睡去。欧小烨睡得安心且舒适,只是蓬蓬怀有各种心事。

欧小烨的梦境常常是彩色的。蓬蓬的梦境常常是黑色的。

欧小烨的身体是结实而性感的。蓬蓬的身体是瘦弱而精致的。

欧小烨的未来是一个晶莹的太阳。蓬蓬的未来是一个忧郁的月亮。

欧小烨因为导师的指导,获得了第一个学期的最高奖学金,这笔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是这小小的幸福也足以让有情人开心好半天了。

他在宿舍打电话给橙子,说:出来吧,我带你去一家好味道的海鲜餐厅,蒜蓉虾很香,辣椒炒海瓜子辣得你想和我接吻,还有一种清酒,容易醉人,你会喜欢,而且,知道吗,我得了奖学金,有你的功劳,所以应该庆祝的。

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充满了真实的爱。

电话那边的橙子又有了预感,这是怎样的预感呢?她仿佛看见两颗天边的星辰,突然的眨眼,然后有一颗就这么暗淡了下来。她有强烈的预感,但是她的预感往往是错误的,这一次,是不是一如既往的错呢?

欧小烨说:傻瓜,你应该快乐啊,我们都应该快乐的生活,一切都是美好的。

他的声音还未结束,就被突然的袭击中断,是一声凄厉的碰撞声,和他说话的尾音一起在宿舍里回荡,几秒钟之后渐渐渐渐结束,毫无踪迹。这是怎样的疼痛,像电流麻醉全身,他倚靠在墙上,怎样用力也睁不开眼睛,他的强壮而温暖的身体开始顺着墙壁下滑,他开始感到冷,他还分明的感觉到,有很多血在背后流淌。

他伸手想抓到什么。他果然抓到了,是一个人的手,熟悉的体温与触觉。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见蓬蓬满脸泪水与愧疚的看着他,手里拿着坚硬的哑铃。痛苦的欧小烨,试图张嘴说话,他没有怨恨,到此刻都没有怨恨,他这一辈子不就是个毫无怨恨的人吗?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只想问问这个与他一同长大的兄弟:我们不是在从前的某一刻约好,即使太阳冰冷了,我们也要坚持闪烁的吗?

他问不出来。他开始流泪。他们开始流泪。

蓬蓬温柔的说:你永远是我的哥哥,可是,我走不出来,永远走不出来,我的双腿已是无力,迈出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我想问你,为什么你要拿走我的一切呢?我的骄傲,我的命运,我的幸福,还有我的自尊。你是天边最明亮的那一颗星星,闪烁的光辉堪比阳光,于是,让任何人无法看见我,包括橙子,我是先于你见到她的,也先于你爱上她,可是,为什么最后她也成为了你的战利品呢?哥,你可以分一样美好的东西给我吗,我只要一样。此后,即便是死,也安安心心啊。

欧小烨心疼的摸着蓬蓬的脸,他仍不责怪这被虏走灵魂的男孩,然后伤心的睡着了。

窗外的星星仍在闪耀,但有一颗已暗淡无光,另一颗远离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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