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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T

T的注解:即使天空倒塌,飞鸟藏匿,我们也可以张开双臂阻挡,这气魄,少有人拥有。而属T的人,便是如此甘愿,即便最后死亡,灵魂无处回归,也毫不犹豫的承担,只因一个信念使然。

糖并不忍心杀苏。但还是开了枪。

原因有二:第一,若不杀了他,万一他又燃起杀她的念头,最后死的便是自己,她得保全自己的命;第二,自己已有爱的滋生,必须在还未疯长之时扼杀,她不敢爱上苏,必须要果断的杀死他,因为,她也是一名杀手。要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杀手,就必须摒弃感情,这是当年父亲所说。

而她的父亲,便是苏的师父。

所以,无论这个名叫苏的英俊男子,是多么的真挚而善良,都必杀无疑。她也有矫健的身手,丝毫不在苏之下。简洁的一枪。嘣的一声响,干净而利落。

糖成功的将尚在襁褓内的爱毁灭。她明明知道,爱是可以给人幸福与安全,可她从出生那日起,便注定不会甜蜜,仇恨交织,无人同情。

所以,糖,这是错误的名字。

糖在远离这座城市的那天,写信给父亲:我们都渴望成为最强大的杀手,为此付出爱与友善,甚至凶狠得乐此不疲,当杀死心爱人之后,我已成为远远比你强大的杀手,可我并不快乐。那么,为了自己,我决定放弃杀手的身份。

糖路过公园的池塘,打算顺手掏出银灰色的左轮手枪,扔进水中。但想想,终于未这样做。转身离开。

枪可自卫,杀手的改变应由心而起。

糖走了。她要去找爱,然后获得新生。

糖自小就不是顾影自怜的女子,跟随父母四处漂泊,难有安定的居所。她的父亲是杀手,专为黑帮杀人而获取酬劳生活,父亲身手敏捷,能在瞬间置人于死地,自她懂事开始便从未遇见敌手。但父亲常说: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心。

糖的母亲是温驯的江南女子,细眉凤眼,寡言少语,怀抱年幼的糖毫无怨言的跟随丈夫奔走。

她体弱,甚至拿不动枪,却并非丈夫的累赘,丈夫独自擦枪时不吭声,却心怀深爱,她似乎早已预感自己的生之大悲,因此毫无悔恨,只愿能为他生下孩子,抚养成人,死也甘愿。她经历了无数个梦魇般的夜晚,凌晨时分,与丈夫被楼道的脚步声吵醒,便知是仇家追上门来,她并不慌张的抓着丈夫的手,不顾一切的沿窗外的墙壁逃走,几次险遇不测,但都坚持的生存下来。她是个有毅力的女子,丈夫曾说,如果可以,她应是一名优秀的杀手。她听后只是莞尔一笑,得到爱人的肯定,好坏与否,内心都是充满欢喜的。

江南女子都渴望安稳的家庭,她不。她一直享受这种枪林弹雨的生活,丈夫是杀手,她做此选择,便必须承担。如果换作宁静如水的生活,她一定会枯燥而死,那比日日危险更难以忍受。

糖的母亲是愿意为丈夫而死的女人。丈夫欲成为最强大的杀手,却始终无法克服自己的心,因为他是有爱的人。他夜夜痛苦。糖的母亲说,不用担心,我看中你,你一定是最优秀的杀手。她说完拿枪饮弹自尽,用的是丈夫最钟爱的银灰色左轮手枪,倒地,鲜血一片,她面带微笑,她要用死来换回一个强大的丈夫。

那时,糖八岁,手拿冰激凌,穿荷叶边连衣裙,她亲眼目睹一切。

糖的父亲痛哭,却换不回一个已经消失的生命。他伸手去抱糖,糖推开,转身离开家。一走便是十年。他找不到她,却又感觉她时刻就在身边。

糖是与她母亲极为相象的女子。

月光,沉默,美丽,残忍,直接,下坠,抑郁,勇敢,锐利,纤细,冰冷,轻盈,内敛,刚烈,浓郁,丰盛,安静,颤抖,忍耐,惊恐,怪诞,旖旎,神秘。

糖并未想到,十年后自己也成为杀手,被黑帮当作复仇的工具,她无心插手帮派的斗争,谁给她更高的薪金,便为谁去杀人。她有无比美丽的面容,这一点比她的母亲更胜一筹,江南女子的冰雪肌肤和婀娜身段,杀人时总穿细长的银色高跟鞋与红色长裙,温柔而甜美的笑,让无数被杀者在临死前还对她念念不忘。她杀人的工具与父亲一样,都是银灰色的左轮手枪,她隐隐中觉得,这把枪让父亲一直陪在身旁。

少女,即便拥有杀手的身份,也必然需要一份亲情。她也渴望成为最强大的杀手,可是,父亲的影子却占据在她的心灵,母亲当年为成就父亲而自尽,她断然离开父亲,并不代表她愿意舍弃这份感情。隐约中,她还是怀念这个冷酷而成熟的男子。

糖平素以盲女的形象示人,杀手应多一分谨慎,这无可厚非。

糖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个英俊而颀长的男孩,是一名手段老练的杀手。他掏枪的姿势与自己的父亲极为相似,她瞬间有种好感。大雨倾盆的此刻,她手中的小狗脱缰逃跑,她在冰冷的雨中突然爱上这名叫作苏的男子。她立刻判断,这是父亲派来杀死自己的年轻杀手,父亲仍妄图成为最强大的杀手,永远越不过的是自己的女儿,他不允许自己拥有丝毫亲情。她觉得有些悲哀,但却做好准备,她出手,苏绝对不是对手。

但苏并未动手。苏也爱上了她。她在雨中站了许久,她害怕这爱的蔓延。

她最后在山顶将苏杀死。最终未能与他同看日出。她心里有遗憾。

她决定从此不做杀手,写信给父亲,永远的离开。

她宁可相信,平凡女子最为幸福,高大帅气的男友逛街,撒娇买漂亮的衣服,依偎在男友怀里娇嗔的笑,为自己心爱的人学厨艺,煮好吃的夜宵等男友回来同吃,温暖的倚靠男友的肩膀在沙发上看无聊的韩剧,为剧中人落泪或开怀大笑。总之,这一切,想起来便觉得甘甜,这才是糖应有的生活。

女孩应有女孩的爱情,若没有,才叫可悲。

糖穿粗糙的牛仔裤,扎马尾辫,赤脚穿白色球鞋。普通的少女装束,昭示着她已不再是为黑帮卖命的杀手,也不再整日鲜血淋漓,提心吊胆,毫无快乐可言。她看着镜子中自己的脸,瘦而精致,有一种清洗不去的嚣艳,霸道而直接,她惊喜的发现,自己也是可以有微笑的。嘴角往上轻翘,便是一个甜蜜如糖的微笑,可令众男子迷恋的微笑。她看着自己的马尾辫,还有一个粉红小巧的蝴蝶结,俗气却耐看,她不甚善于打扮自己,长期流离的生活让她与都市人脱结,为生存而奔波,在无数个夜晚迈过死尸,坦然离去。那时披着头发,穿艳俗而性感的连衣裙。因此,极少扎这样清丽的蝴蝶结。

她摸了摸,越发喜爱。

糖在之前的十八年中,极少喜爱过什么。

金钱是赖以生存的工具。非但不喜爱,反而厌恶致极。

糖这样来到街头夜市小摊。她一人也觉得欢快,很少担心生活,之前挣了太多钱,全是用他人性命换来的。刚过上平凡人的生活,还未来得及想,这些过去,是否会遭到报应。她坐下,要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面,加醋与香葱,美味可口。

小姑娘,一个人不觉得寂寞?油嘴滑舌的小流氓过来调戏,赤膊上身,有肮脏的刺青,头发金黄。这样的烂仔,在油腻又复杂的街头夜市,随处可见,他们以耍乐与斗殴为乐趣。糖见了倒胃,不予理会。

不说话?有个性,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带你四处逛逛,不至于在此吃面,多可怜。小流氓继续说。

她仍不说话。

她内心觉得滑稽,他若知道眼前这个孤单少女曾经弑人无数,不知感想如何。

小姑娘,拒绝也得吭一声啊,不做声,大哥我就当你默认了吧。小流氓笑嘻嘻,竟然伸手摸她的头发,触碰到粉红的蝴蝶结,糖心里一阵翻腾。她迅速起身,把盛有热汤和面的碗,猛的扣在小流氓的头上,油汁顺着他丑陋的脸流下来,他被烫得大叫。气急败坏,他周围的兄弟凑了过来,各个凶神恶煞,都是极其可笑的小混混。她却丝毫不害怕,虽已不是杀手,但枪不离手,功夫也未退化。

只是同情这几个败类,今日惹错了对象。

带头的金发小流氓伸掀翻桌子,老实忠厚的小摊老板夫妇躲一旁,不敢插话。糖直愣愣的看着他们,仍不说话,平静的站着。

动手!小流氓一声令下,几人准备按住糖的双手。她正欲爆发。

住手。浑厚而安宁的声音。众人抬头。

放了他。是一个高而英俊的警察,他平稳而桀骜的走过来,威风阵阵,有一种坚实而血性的气场。几个小流氓有些发抖。

他盯着带头的小流氓,用平静的口吻说:马上滚。

众人散去。

夜市摊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与喧哗。那警察安抚好老板夫妇,转过身看着糖,他或许是以为糖被这样的场面吓得不知所措,便安慰道,这个城市晚上如此,他们喜欢出来制造事端,所以,女孩子最好不要独自夜行,需要有男伴同行,不然,甚是危险。见糖不吭声,继续问,是否走失,或者受到惊吓,没关系,坐下,喝一杯温水,以后记得千万不要一个人来这里,如果不是碰巧路过,刚才的事情,就不堪设想了。他的声音厚实温暖,像一个巨大的手掌将她的身体轻柔的握住,静静抚摸。她不做声,是想认真而享受的听他说话。

谢谢你。她几乎未对任何人说过谢谢。过去从黑帮首领手中接过钱时神情木然,拿人钱财替人卖命,根本不会想到道谢。

不早了,你该回家了,要不,我送你?他笑着。

她点头。

头顶的粉红色蝴蝶结微微颤动,轻盈跳舞,极为动人。

糖与这位名叫Van的警察以最平凡的方式恋爱,粉红蝴蝶有了停泊的花房,爱降落了。

糖在之后的日子里,毫无后悔,漂泊的十多年,她从未如此幸福过。男友不问她的来处,他是一个信任自己的爱的男子,他不只一次的说:爱可以救命,任何力量都没有爱来得迅猛,你看,我瞬间就被你征服,所以,那天送你回家,我是有企图的哦。语气真诚而憨实,眼神晶莹。糖安静的看着他,心存感激,是这个勇敢的男子给了她重生。

糖越来越理解自己的母亲,为了爱人而死,那是值得的。

马蹄莲。牛奶。微波炉热好的寿司。

晾好的内衣裤。洁净的领带。睁大眼睛游动的金鱼。

阳台上悄然绽放的月季。外卖水果匹萨。大而明亮的玻璃窗。

糖陷入一片有爱的晕眩的世界里。她把枪擦拭干净,用塑料袋密封严实后存放在金鱼缸底的沙砾中,她并不想丢弃,并非对杀手的身份怀有留恋,而是对父亲的纪念。她对父亲的印象很浅,几个简单的片段,他见年幼的她把玩手枪而惊恐的夺下,他焦虑的护送母女俩逃跑,他疯狂的抱住自尽的妻子。还有无数次,她在暗处见他,疲惫而颓靡的眼神,长而陈旧的黑衣,不知这个男人是否为未尽父亲的责任而懊恼。事后证明,他是一个真正冷酷无情的杀手,为了自己的强大而派人杀害自己的女儿。她想想,却也平静,无所谓的,过去的都已过去。有时候,伤人的仅仅是记忆。

糖决定,要保护自己的生活,现在的金子般的生活。来之不易。

糖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系好围裙,尝试着煎鱼,她也会因为油炸到手上而发出小女孩的尖叫。煎出黑糊糊的鱼,Van吃了连说好,说着说着两人都大笑。最后只得又叫匹萨外卖,糖愧疚的搂着Van,两人肚子饿得直叫唤,却还故着互做鬼脸逗乐对方。

糖却没有浪费自己的功夫。

Van追捕犯人,总有人相助。他并不知,是女友担心他的安全,数次悄悄的尾随他断案的过程。Van的棘手案件,往往轻易就得到解决,糖在其中帮了不少忙,她总故意在不经意之间点化Van,让他恍然大悟,直夸女友聪明绝顶。

这样,警察的工作虽然危险,有糖在,却是相当顺利的。

糖的生日。两人去逛街。

糖的记忆中,几乎未能拥有美满的生日。五岁时的生日,父亲受伤,一家三口蜗居在小屋中,母亲娴熟的为父亲取子弹,蜡烛烧热尖刀,划开手臂的伤口,用镊子取出。父亲痛得满头大汗,却不吭一声,担心太大的声响会引来警察,而五岁的糖不哭不闹的坐在一旁,看着这血腥而残酷的画面。深夜时,母亲想起是糖的生日,便外出买来一块蛋糕,糖接过便吃,毫无生日的感觉。事后父亲批评母亲:怎可随便外出,正是危险的时候。

糖明白,父亲怕极了警察,杀手都是罪犯。她明白。

糖却未曾想过,自己身边的这位至爱的男子,他的身份便是警察。而警察与罪犯是不可以有爱的,这些她并未思虑过,她是坚强的认为,自己已经脱离杀手的身份,过去造就的罪恶,是可以不去追究的。她就这样安全而温暖的挽着男友的手,在繁华的大街上行走,她头上仍有精致而小巧的粉色蝴蝶结,她若高兴时,这蝴蝶也会因此跳舞,而此刻的她,是真正的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她手里拿着一串鱼丸,大口的嚼。大个的鱼丸,一口吞不下,又相当烫人,她硬是坚持要一口吃下一个,滑稽可爱。男友看着她倔强而调皮的模样,同样是幸福的笑。早晨,他承诺她,一定完整的陪伴她的生日。

Van突然放开她的手,他看见追查已久的毒贩,才二十岁的小孩做如此犯法的事,仍一直躲避警察的追捕。没料到今日竟在大街想遇见,得来全不费功夫。他向这贩毒的小孩冲过去,拥挤的路人被惊吓得闪出一条道。

Van像一只英勇而漂亮的豹,用超音速度奔跑。

他们冲过一个又一个小摊,转过一个又一个路口。那小孩跑得也快,因为他知道,若被抓了,他惧怕监狱的生活,他仍喜爱与毒药为伍的生活。糖仍在原地,自己的生日,本应是兴致盎然的,却被这家伙破坏,真有不甘。而他们却已经跑过这条街了,时刻警惕的警察男友,是会随时离开自己的,在工作面前,女友的生日当然可以搁浅。她不是小心眼的女孩,并不怪罪。

糖转身冲入另一个街口,她知道从这条路可以围截那名罪犯。她的速度更快,她穿轻松的球鞋,那瞬间迸发的力量让她想起自己曾经身为杀手的凶猛。

糖在胡同里堵住那小孩。小孩以为是入错路口的小女孩,便大喝一声要她让开。他是在逃命,不会多想眼前这少女是何人。

糖心存怨气,好好的生日,被你这小孩给毁了。

他哪是糖的对手。糖三两下便将他制服,将那小孩折腾得站立不得,然后迅速离开。她差点下手过重,瞬间让她忘记这不用置人于死地。Van立即赶到,看见贩毒的小孩脸上有着青红伤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旁边却无他人。不过无须思考太多,上天助人,带回去交差便可。

办完事,Van才找到糖。为她找一间西餐厅庆生。

冰激凌蛋糕,英式炸鱼,咖喱牛肉,红酒。

他却绝口不提自己的歉疚。

我想说的是,很担心你无法忍耐我们的生活。他的眼神似在央求,终于开口说。

Van,你是勇敢而有责任心的人,我欣赏,也从不责怪,无论如何,请你相信,对于你,我的世界充满了谅解。Van,你永远不问我的过去,你便永远不会了解我的过去,那么,就让我们用祈祷的姿态享受此刻。Van,你说过,我们是有爱的。这是巨大的力量。全世界这么多生命,都在生活,又有几个获得过真爱?

蝴蝶的生命周期为一年:春天破茧,夏天繁盛,秋天凋零,冬天死去。

糖隐隐的觉得,是有大苦难要来了。

糖仍在享受这样的生活。她做好秋刀鱼,盛在盘子里,坐在窗口等他回来,竟然会不自觉的落泪。然而每次,仍是毫无波澜。或者是,祸由心生?

圣诞节前夜,她订购了鲜花与烤鹅。

他们安静的坐着,鲜花浸在盛满清水的玻璃盆里,Van倒了红酒,好似有话要说。

他们听到恶劣的楼梯口脚步声。紧张的对望。

她想起了无数个梦魇般的日子,父母带着她一起逃窜,躲避仇家的追杀,九死一生。父亲的庇护让她与母亲从未受伤。想必是恶人追杀来了。不知是谁,应是Van在办案时结下的仇家,不少黑帮首领出高价买通各路杀手来取Van的性命,只因他让他们的不少非法交易无法得逞。警察与杀手同样居安思危,只是死的意义毫不一样。人们会记得正义的警察,死去的杀手却会被人们用仇恨与鄙夷遗忘。她不想死,她要和Van好好的生活。

她还想起自己也曾经无数次扮演恶人,趁人熟睡时将人杀死,手段残忍。那么此时,会不会是恶报将至?

猛烈砸门的声响。他们来了。

快走!Van一脚揣开阳台的门,要糖顺着管道爬下去。糖用惊讶的速度翻过阳台,然后伸手拉Van,两人攀上管道准备一同往下跳。此时也无法顾及女友胆量如何,为求活命,只能不顾一切了。

等等。糖并不理会男友的诧异,一跃又回到房间,推翻金鱼缸。咣的一声响。

男友着急:你要干什么?快下来。

她要拿枪。

她明白,过惯了杀手的生活,没有枪便永远无法安全。

可是枪没了。金鱼在玻璃碎片上跳跃,一堆沙砾,那把银灰色的枪却不知所踪。

她还未来得及恐慌,那群歹徒已经破门而入。

带头探路的恶人不由分说用利器刺向糖,速度之快让她几乎无法逃脱。Van在那瞬间拉住糖,两人翻身逃开。那群歹徒,人数不少。他们朝阳台扑来。

为首的恶人拿刀朝他们紧抓阳台边沿的双手砍去,却只听一声枪响。恶人倒地死去。

黑衣人刹那出现。他身体似有不适,正欲再开枪,但歹徒太多,他的肩被一个额头有着明显刀疤的光头恶狠狠的刺了一刀,鲜血直流。他是倔强而刚毅的男人,自己拔出尖刀,刺向行凶者的喉咙,那光头应是其中的首领,他似乎见多了此种场面,顺手抓来一个手下挡了这一刀。然后又一刀划破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回头说:你们快走。他的眼里有泪水。

是父亲。糖想过去救他,却被Van一把拉住。

父亲死死的拦在人群中,不让他们靠近糖。他第一次觉得受伤都是如此值得,他第一觉得离死亡越来越近,却并不害怕。杀手的生命都是短暂,也浅薄。他觉得自己的死却可带来永生,因为他从此证明自己有爱。

糖与Van顺利离开。

五年后,糖结婚了。

新郎是一名优秀的理工科博士,他们在夏天的花园里举行酒会,缤纷花球,透明青草,动听音乐和热闹人群。糖穿银色长裙,纤细的高跟鞋,成熟又温柔,举香槟的姿势优雅而得体。丈夫的友人夸奖糖的美有种天然的锋利,直接刺入他们的眼球,丈夫听后哈哈大笑。他疼爱自己的妻子如自己的生命。

后来,他们有了女儿。

糖很宠她,给她的胸口别一枚粉红色蝴蝶结,为女儿总是忙碌不完,丈夫开玩笑说冷落他了。她只是嫣然一笑。

很多年后,她仍然骄傲,她用心感激生命中的两个男人:Van教会了他如何去爱一个男人,而父亲则赐予她用生命换来的救助。她扭头看见宽阔的阳台上,丈夫悠闲的抱着女儿坐在吊椅上睡着,她在给零星的蝴蝶花浇水。

她因此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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