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林易心中亏欠的一道伤口,不管用什么都无法来弥补,既然不能追回过去,他便要把握现在,把一切都放在未来的那一天,这些只能成为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手中的长刀砍过一名妖族的胸膛,洒落一地的鲜血,刀上不再闪现出红芒,却是带着一些灰气,那是杀意凝成实质的现象,带着恐怖的气息席卷四周。
北道河口的局势在战神部族人强势的加入之后,发生了彻底的逆转,战神部族派出的族人基本上全是筑基后期修为,配合上木弈部和其他族人在第一时间将游荡在外围的妖族血狼围杀,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快速逼近河道上,一时间妖族大军被牵制在了北河道口阵法缺口处,没有让他们跨过人群一步。
这完全是一种填杀式的方式阻止局势发展,虽然这样的方式对蛮族来说伤亡大增,但却是能在短时间内将妖族逼退至河岸沼泽中去,只要他们无法踏过这条河,边荒就不会失守。
“嗡!!”
突然,阵法的光幕上发出一圈波澜般的涟漪,回荡在整个边荒的阵法之中,那些被妖族突破的缺口瞬间自动修复,将两者全部隔开,站在空中的五位老者,手中那一根白骨化成一道光芒没入阵法之中,一时间,在大河之上光幕瞬间击射出无数道匹练,将河岸之上的妖族全部击杀。
“呜!!”
透过光幕,林易清晰的看到在沼泽之中一头身形巨大的的黑色巨狼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咆哮,那是一头狼王,而在它发出呼啸之后,所有的妖族都快速的往沼泽之中退去,那些还未跑出大河的妖族全都被光幕射杀,之前还是挤满了妖族的边荒,一时间尸横遍野,林易闻到空气中满是血色颗粒的味道。
所有的各部蛮族神情冷峻的站在光幕之下,他们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就算现在妖族退回到沼泽,结束了他们两天来不停的厮杀,但这平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的喜悦之情,只要大河对面沼泽之中妖族还在,这样的杀戮便不会停止。
光幕阵法爆发出的威势褪去,变得暗淡了不少,想必刚才那一击便是为了等待六部族人前来支援而准备的杀招,五位老者没有动,依然在守护着阵法的运转,而站在边荒上的各部族人井然有序的执行着各自的事物,相互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因为他们要时刻面临下一次突然而来的厮杀。
林易负刀站立在小不点的身边,此时他将那股释放的意念全都收敛在体内,又变回和平常一样沉稳安静,完全看不出先前杀意凌然的姿态,那股意念被他很好的控制在自己的临界的范围,这将是他除了筑基期无敌的神识和体内另一股杀招之外又一道潜藏的底牌。
他与木弈部的族人在戈木的带领下与其他各部族人镇守在北道河口,那些受伤的族人被不断的抬走,满地妖族的尸体被堆积在河道岸上,浇上火油,熊熊大火照亮了整条大河,除了他们这里之外,东山要道,南道河口,西道林地,中部地区全都燃起了大火。
大河对面的沼泽中弥漫着浓重的雾气,让人无法看透里面任何事物。
林易神色恢复平静,但心底还是有些忧虑之色,他们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那是时刻都在杀与被杀的环境里,他不是蛮族的人,无法去理解他们在战斗中爆出来的愤怒,但他坚信,那种心中守护着某样重要事物的决心是与他相同的。
现在的他必须和蛮族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不只是答应过墨羽的话,更不只是为了心中的仇恨,因为他发现生活在头顶这片天空下的人和站在不同地域的其他人,他们是不相同的,却又是一样的,都是被摆布着走向既定的死亡,而那个人曾对他说过,就算实力变得强大了又怎么样,不管如何反抗,最后还是会走入被划定好的结局。
林易看着眼前被大火映红的边荒,心里像是出现了一个圈,反复围绕着各种念头:或许等我站到那片天上,就不会这般想了吧!
……
……
夜晚变得极为安静,完全看不出白天是多么惨烈的战斗,光幕法阵像是一层阻隔在眼前的幻境,不断的变化着。
边荒是处于一条蛮荒内陆的大河上,大河的一面是一望无垠的内陆荒地,另一面就是长年存在大河那边的沼泽,那是一片弥漫着氤氲的迷雾,那些妖族便是从最深处出现在这里。
大河上有一座高山,依山而建的一排排依次而上的石头房屋,山上没有树木,只有嶙峋的石崖,它面对着大河,面对着沼泽,巍然屹立在这里。
林易席地而坐看着四周,长刀被他靠在胸前,上面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手边放着一个小坛子,那是他在出行时从墨羽家中带来的,被放在一直未曾用过的储物袋中,此刻他与小不点静静地饮了几口。
戈木突然过来,坐在林易身旁,火光中他的脸变得有些苍白,更多的是被染上的鲜血没有擦去,显得冷漠又有些病态,淡淡的说道:“你是个战士,很好!”
林易微微一怔,这是戈木第一次主动与他交谈,看来自己在白天的战斗中并没有让他感到不满,但林易并不在意什么,别人的喜恶已经不再能影响到自己,他随性一笑,将酒坛放在他脚边,眼神继续注视着光幕上映着的那轮白色月亮,只有它不管在那看,都是一个模样。
戈木极为爽快,直接拿起酒坛仰头畅饮起来,随后又还给林易说道:“你是个好战士,但这并不改变我对你的看法,外族人,不可信。”
林易拿起酒坛慢慢的倒在手中的小碟中,碟中酒水泛起一圈白光,被他小啐一口缓入喉中,淡淡的说道:“不信便不信,不喜便不喜,无异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过是想要离开,然后做了一笔稳亏不赚的二百五生意,得到好处的可都是你们。”
戈木的性情刚烈勇武,有些听不明白林易的话,戈木不会知道他与木弈部的交易,神色疑惑,从林易手中接过酒坛,他突然想起曾经也是在边荒,也是像这样一般,与一个人喝酒谈笑,那人曾像他大哥一般教他战斗,教他修炼,一同冲进妖族,大杀四方。
他神色突然恍惚,看到酒坛中泛起白光,不再去想,仰头大口将烈酒灌入喉中,洒落的烈酒冲去了他脸上的血水,更是带起一股厉色。
林易不管他心情如何,只是看到他喝的酒都洒落在外,一阵心疼,说道:“不要浪费了,小羽给我带的不多。”
“啊!!”
戈木仰头一叹道:“你是第三个与我在此地喝酒的人。”
林易不知道他为什么与自己说这些,说道:“既然你不喜于我,那与我对饮不是让你心里更是不快。”
戈木说道:“至少大公信任你,小墨羽也当你是亲人,就连小不点也愿意跟随你,凭这点就有与你喝酒的理由,先前你与我族人共同杀敌,救我其他族人,这点也是我愿与你说话的理由,但别让我看到你背叛我蛮族,不然我便杀了你。”
他看着林易的眼神没有一丝迟疑,林易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笑着问道:“你很有自信能杀死我?”
戈木自身修为已经是筑基后期,他很有自信能将林易这个修为只有筑基初期的杀死,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林易露出的是毫无畏惧的神情,说笑着仿佛被杀的会是自己,想起白天战斗中感受到的那股强烈的杀意,戈木神色微冷,说道:“那你可以试试看。”
林易嗤笑一声,啐了口酒,说道:“为何六部不一举灭了边荒的妖族,而让他残存到现在。”
戈木说道:“六部族长曾围剿过边荒数次,但每一次妖族都瞬间消失在沼泽中,就算把整个沼泽夷平,妖族还是会同样出现,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天堑壁障外的妖族全部杀死,这是蛮族千年来的愿望。”
林易突然感觉到自己身在蛮荒有种巨大的压力,无形的压在自己的肩上,暗叹一口气,说道:“之前与你喝酒的那两人是谁?”
“墨瞿,他是小墨羽的父亲,也就是你手中这把刀的主人。”戈木看着林易怀中的那把暗红色长刀说道,他顿了顿,随后说道:“另一个与你一样,是中原人。”
他说的这两人都死了,并且与他关系匪浅,林易没有深究,只是把酒盏递到他面前,与他手中的酒坛碰了一下,没有说话,便一口喝干,林易没有运转灵力驱散酒意,面上有些潮红。
此时有各部族人轮班交替着巡视,木弈部的族人在边荒最少,此刻都与戈木一起镇守在北道河口,每个人的神情缓和了不少,偶有交谈。
酒被喝完,空坛子随意扔在脚边,被夜里的微风吹来,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哭腔一般,林易听着,靠在小不点的身上,感觉很舒服,想起曾经也是这样靠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
奇怪的梦。
看到一些人。
奇怪的人。
……
……
边荒那座高山中,一间宽大的房间里,此时正坐数人。
“边荒的战事越来越不稳定,这次事件必须要调查清楚。”说话的是一个筑基后期巅峰修为的男子。
“那不知战神部和炎神部,有何看法?”一位结丹中期的老者神态自若的说道。
那战神部的男子虽然修为还未到结丹期,但自持是战神部族人,傲气的说道:“族内猜测这次变化或许与天堑壁障外的妖族异动有关,所以必须有人进入沼泽内查探清楚。”
“我同意烨怆兄的说法。”说话的是一个女子,她是来自与战神部齐名的炎神部的冷秋。
“两位都是族内派遣边荒的使者,我想你们也看到了,大战刚结束,正是族人休养生息的时候,让谁去都是去送死。”那位结丹中期老者碍于他们的身份,冷冷的说道。
烨怆说道:“难道边荒长老想违抗我战神部命令不成!”
那位老者神色一凛,双目怒张,但却是不能发作,他是巫血部镇守边荒的长老,自然不会让自己的族人前去,说道:“那你觉得这件事要谁去?”
烨怆神色冷笑,不屑的说道:“我看过六部镇守在边荒的各部族人,只有木弈部的人数最少,既然人数最少,这件事当然是他们去,也不会影响到边荒的整体实力。”
“木弈部。”
老者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这件事我老朽管不了,若是乌缂族长问起,我一定如实相告。”
虽然木弈部人数稀少,但是他们族长乌缂在六部内的威名却不弱于任何一部,老者心底自然有些畏惧,如是说道。
“哼!难道一个乌缂还敢和我战神部,炎神部对抗。”
烨怆自持背后有族部撑腰,毫无惧色,说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明日一早,让木弈部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