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我依然“装腔作势”,胖胖一直都没有察觉到什么。每天早上打开彩票店的门,我像没事似的忙碌着,一天,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残联的一个朋友打来的:
“林利,你赶快到市残联去,给残疾人代步车发放的燃油补贴批下来了,带齐手续去领钱。”
“哦,谢谢!我马上就去。”挂断电话,我苦笑着,丝毫没有那种感激政府对残疾人关心的喜悦。也是,我大把的钱都通过彩票变相地捐给了国家的福利事业,拿这一点燃油补贴也是应该的。
胖胖早就向我索要情人节礼物,都老夫老妻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热衷于这些个调调,算了,不想这么多,还不知道我自己能活几天,她不就是想要一个钱包吗?给她买一个就是了。到黄冈市残联领了钱,我直接去了黄冈中商百货,因为胖胖的妹妹在那里上班,还是个小头目。我在柜台前转悠了一会就给小姨子打了个电话,在她的关照下买了一个“豹纹皮”钱夹子。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给胖胖买礼物,我不敢想象我死后胖胖是个什么样子,她会用这个钱包装上银行卡、卡上有一笔我用生命换来的钱吗?总之,那时我胡思乱想的毛病很严重,这是否就是精神病的症状呢?
面对着巨额的损失,无计可施的我只能选择死亡,在彩票店里,我留着泪在键盘上敲下了遗书:
“猫子:我亲爱的女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你而去,请原谅爸爸的不辞而别,也不要恨爸爸,爸爸是不得已啊!
你知道的,我和你妈长期的不和,前年也曾经让你看过我写给你妈的信,当时你就撕掉了,现在想想你当时何必撕掉呢!这一年来,为了在经济上解决你妈妈和你的房子问题,我买断了工作,挺而走险,踏上了一条不归路。我输掉几十万的资金,现在右腿也瘫了,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废人。我不想拖累任何人,尤其是你,我只能选择离你而去,我不配做你的爸爸。
回顾我的一生,可以说没什么成就,如果你见到了我的遗体,请联系捐给医院做医学研究,起码有些器官还能够发挥作用,比如眼角膜、肾脏什么的,请捐给需要的人,死后还能为社会做一点贡献,我就死而无憾了。我遗体没用的部分火化后,将骨灰撒在你爷爷的坟头。不要买墓地,挺贵的,不要给我树碑,我担当不起。
猫子,你不要哭,因为我不值得你哭,我是个胆小鬼、是个懦夫,我没有勇气活下去,我不是个好父亲。我没有给你你想要的生活,我也对不起你奶奶和叔叔,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叔叔这些年对我们家的照顾和期盼化为了灰烬。
猫子,请擦干眼泪,挺起胸、昂起头送我一程。如果说我对你还有什么要求的话,那就是我走后你要照顾好你妈妈,再就是麻烦你每年清明节烧点冥钞给我,多烧点,在阳间我穷,在阴间帮我富一回吧!
永别了!我亲爱的女儿。”
写完,我拔下U盘揣进兜里,准备清理东西。我首先将彩票店里的账目盘点清楚,列了一份清单留给老板,然后将我多年来不愿意给胖胖看的东西和文件打了一个包。
等到胖胖上班去了,我最后一次关上了彩票店的卷闸门,将钥匙委托给隔壁福彩店的老板,我拄着双拐,一步一回头,好像这天天经过的地方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好像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投过来异样的眼神,连路边凋零的桂花树叶也似乎在向我招手说再见。我有点魂不守舍,艰难的爬上四楼,颤颤巍巍的打开家门,是的,最后一次打开家门。
在客厅联邦椅前坐下,我呆呆的看着对面电视机墙上的三人合影照片,这是猫子考取大学那一年照的,照片中的胖胖是那么的美丽,和孩子气十足的猫子就像是姐妹俩,旁边的我也是那么的英俊潇洒,与现在的我判若两人。这是一张普普通通展现幸福家庭的生活彩照,放大的照片上每个人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甜美的微笑,看着这张照片,六年前拍照的那一幕又再次浮现在我眼前。
我不想再回忆什么,我怕我舍不得离开,我站起来到书房找出一张纸,用铅笔语无伦次随手给胖胖写道:
“胖胖:我走了,不要找我,找也找不到,你好自为之吧!房子留给你了,我的一包东西放在这里,请你不要看,可以和我一起烧掉。你的社保卡你自己去拿。请不要告诉老娘,她会受不了的,你可以告诉我弟弟。我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也回不来了。再见!林子绝笔。”
寥寥几笔写完,我环顾一下四周,除了墙上的照片,没什么可以留念的。在卧室,我开始清理衣服,无意中发现衣柜里胖胖的大衣口袋鼓鼓的,我伸手掏出来一个大信封,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叠钞票,这是胖胖藏的私房钱?我初略一数,有一万五千吧,我将其放了回去。
一切都已经安排完了,这时,一个赌徒的心态再次迸发。钱!就是这个肮脏的、铜臭味十足的东西毁了我的家、毁了我。胖胖不是爱它吗?我让你爱,我让你爱到最后一贫如洗。还留它干嘛?留点给她吧,她明年还要买养老保险呢,就留点零头给她。想到这,我又从大衣口袋里将信封掏了出来,数了一万装进我的口袋,我要在临死前将它全部花光。
我身穿一件羽绒服,背上弟弟去年送给我包包,拄一只单拐下了楼,在楼下给彩票店老板打了一个电话,随后关掉手机,拦了一辆出租车,我不知道去哪,哪里才是我的归宿啊!司机见我呆若木鸡,习惯性的问道:
“去车站?”司机一句话提醒了我。
“好,去车站。”我不放心猫子,猫子的工作环境怎么样?我从来就没有去过,我得先去看看,就像岳母当年临走前要到三个女儿家各住一段时间一样,我得知道猫子在武汉生活和工作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