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萧何与曹参早就把风险想好了,县令心性不定,变化无常,如果他见刘邦带着这么多人回来,说不定就会反悔,极有可能会想到他们串通刘邦想夺城。为此,在早晨上班前,他与曹参找地方等着看事情的态势,如果县令开城把刘邦迎进来,说明事情顺利,如果他们守城不开门,便印证了之前的担心,没有别的办法,赶紧逃。
当萧何打发去探听消息的人回来说,刘邦带着几百人在城外,县令并没有开城的意思,萧何说声不好,马上带大家逃亡。他们顺着城墙溜下去,投奔刘邦去了。刘邦见萧何等人狼狈而来,不由恼火道,老萧,怎么搞的,把我们骗到这里又不给开门了。
萧何说,事情有变,县令突然怀疑咱们串通好了夺他的权,不敢开门,还派人追杀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刘邦说,大老远的回来,总不能再折回去吧,二百多里路呢。
回去干吗,把城攻下来杀掉县令。
刘邦为难道,守城的大多是老百姓,杀害很多无辜之人,就算打进去也不得民心,我看咱们还是回芒砀山看看情况再说吧。
曹参急道,现在还说这个有用吗,我们的家眷还在里面呢,如果再晚了他们都得遭殃,今天这城攻也得攻,不攻也得攻,还等什么,现在开始吧。
刘邦说,这城高人多的,想攻进去也不容易啊。
萧何想了想说,我们没必要硬攻啊,守城的人都是些老百姓,他们对秦朝的政府恨透了,只要咱们稍微动员,他们说不定会把城门打开,我们不用一刀一枪就能达到目的。接下来,萧何召集了会写字的人,让他们写些宣传单,捆到箭上射向城墙。
这些竹简宣传单上写的是这样的意思:
秦朝害得你们还不够苦是吗,你们是不是还想去服劳役,你们还没有被欺负够吗,现在还在为秦朝守大门。现在到处都在暴动,杀掉秦朝的官员响应义军,你们还等什么,把当官的杀掉,打开城门吧。否则等义军赶到,联合把城攻开,把参与守城的家人全部给杀死,你们想想吧……
信在城里传开后,有些年轻激进的人开始议论,他们感到信里说得对。如果再拥护秦朝,他们都可能被派去服劳役,背井离乡,舍妻离子,暴尸他乡。他们串联起来发动了暴动把县令杀掉,把官吏杀掉,打开城门把刘邦他们放进来了。
刘邦带领人占据县府大院,但接下来的问题是,县府里没有领导,不能形成凝聚力,如果秦军前来攻打,肯定守不住城,一旦被攻破,他们这些人十九族都不够诛的。现在,他们应该巩固成果。于是,以萧何为首的几个人,与刘邦、曹参、樊哙等骨干,商量由谁担任沛县的一把手。
刘邦说,咱们这些人最有威望的就是老萧了,你不当谁当。
如果放到之前,萧何自然不会推让,可现在是什么形势,现在的形势非常不明朗,各路起义军与秦军混战,至于谁笑到最后,现在还看不出来。虽说秦朝不利,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秦朝起死回生那么就是暴乱头子,怕是全国姓萧的都得受到牵连,那时候自己连个退路也没有。他摇摇头说,当头得能文能武,我就认几个字,还是不够条件的。
刘邦说,那老曹干这个一把手吧。
老曹通过萧何的推让,猜到他的心理了。他想,萧何心眼子那么多,他为什么不当这个头,说明这个头比较棘手,我才不上这个当呢。现在又不是和平年代,当头就容易被砍头,我还是跟着敲敲锣吧,于是说,我可不行。
樊哙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叫道,你们推来让去,你们不当我当。萧何与曹参摇头说,让你杀狗的当头,人家信服吗。我们强烈推荐刘邦你来当这个头,你必须当,你不当谁当。
刘邦想了想说,我可以当,但不能称县令,也不能称王,现在我们得低调些,不要因为名号的事情让大家产生反感。
萧何想了想说,名头嘛,咱们不叫县令,叫沛公。
刘邦问,啥叫沛公?
萧何说,沛公嘛,就是沛县人民的代表。
刘邦点头说,这个名字好,就叫这个了。
萧何说,一会儿咱们召开大会,向大家说明为什么让你来当这个沛公。你们不用吱声,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做,我就适合做这些工作。
其实,刘邦心里倒是想当这个头的,因为他有野心。他之所以不同意称王什么的,是感到自己势单力薄,上来就称王让人有排斥感。这一点,刘邦比陈胜吴广要聪明得多,要不说细节决定成败。这个细节,对于刘邦后来的成功并不是没有联系的。
萧何他们去筹办大会,并把会场设在城里最宽的街道上。由于刚把城打了,全城的人都在猜测接下来的事情,当听说要开会,呼呼隆隆赶来了。萧何开始向大家讲话,陈述了推荐刘邦担任沛公的道理,比如他不是凡种,而是龙子,又是龙年生,一脸龙相,曾有多个相士说过他有帝王之相。并把秦始皇在世时,常说东南有帝气的事搬出来,佐证他的理论……反正对刘邦有利的话一股脑地都给说了,说得云里雾里的,把大家的迷信崇拜给勾起来了。
大家都信了,于是就高呼沛公沛公。
刘邦心潮澎湃,脑海里又浮现出咸阳看到始皇出巡的景象。会后,刘邦拍拍萧何的肩说,我说老萧啊,没想到你这么会忽悠,那些故事有的我咋不知道。
萧何说,历代都是这样的,要想成大事,必先得民心,现在民众迷信,就得搞些背景故事,让他们认为,你就应该造反。
那你也不能说我母亲被龙那个了,这个有点损人吧。
说你是龙子才能聚人气,说明你有天子命啊。
听到天子这两个字,刘邦心里就像灌了蜜。
刘邦与各路起义军首领不同之处,在于他起义不是为着封侯称王,而是把起义的第一天,视为踏上夺取皇帝宝座征程的起点。因而,当他答应沛县父老做沛公时,便胸有成竹地把起义的仪式举办得颇为庄严,搞得与众不同。在沛县县府的大院里,刘邦带领父老子弟们,祭祀黄帝与蚩尤,因为黄帝是传说中的五帝之首,是中原各族的共同祖先,又精于战略战术,而蚩尤作为南方部族的首领,首创各种兵器,又英勇善战。
从此可见,刘邦起义祭祀黄帝与蚩尤,其野心昭然。
祭祀后,又用牲畜的血涂在战旗和战鼓之上,祭战旗和战鼓。为取代秦朝皇帝,刘邦还设计了红旗作为他们的军旗,并任命了一批下属,把萧何封为丞,相当于现在的总理,樊哙为将军,相当于现在的军委副主席,曹参、周勃为中涓,相当于部长,周昌为舍人,夏侯婴为太仆,任敖、周苛、卢绾等以客相随,等等……
萧何、曹参、樊哙在沛县四处招兵买马,共得到了三千人。由于新征上来的兵没有打仗的经验,也不会用刀枪,刘邦命令樊哙、周勃、夏侯婴带领军队日夜操练兵马。
一切安排妥当,刘邦这才有时间跟家人团聚。
由于刘邦变成沛公,大家都知道相当于县令,因此他走到哪儿都受到尊重。就连他多年不来往的嫂子为了跟他套近乎,还买了点花布送给吕雉,说了很多好话。比如说,从小就看着三儿与众不同,将来定会大富大贵……身为沛公的刘邦,再走在大街上时,心里便有了不同的感受。
那天,他来到了中阳里的街道上,看着熟悉的街道,回想起在这里生活的几十年,不由得感慨万千。谁能想到他这个痞子三会变成如今的沛公。突然,刘邦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了见是武老板,于是过去问,你的饭店还开吗?武负回头见是刘邦,怔了怔说,你现在身为沛县的县令,不去忙公务,还出来闲溜达什么。
刘邦说,是沛公,不是县令。
武负说,跟县令有区别吗。
刘邦说,这样吧,我到你的馆子里吃饭。
武负说,你需要做的是让大家都吃上饭。
刘邦怔怔地看着武负离去了,那天回去后,刘邦闷闷不乐的。因为他看到了武负,不由想起了那个可怜的女人曹氏。萧何问他有何心事,他说,我想去祭奠曹氏,跟她说说话。萧何摇头说,沛公,你现在是沛公啊,是公众人物,不应该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那件事上了。
就算曹氏祖上犯秦,可现在我们不同样做这件事吗?
您现在是沛公,得注意形象啊,毕竟曹氏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这样吧,这件事呢,我派人给亭里的亭父下通知,让他帮你去祭奠。
刘邦荣任沛公没多久,不好的消息相继传来。秦军到处围剿义军,大有重新控制天下的势头。刘邦暗暗叫苦,他杀掉秦朝的县令取而代之,如果秦朝政权稳定下来,那么他就算带着家人跑到山洞里当野人,怕是秦军都不让他野。这么一想,刘邦的脸就变成苦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