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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邦子有泪(2)

噢,你的意思是他不小心伤了你,此事就算完了,那好,我们也不小心用鞭子抽你,直到你承认是故意为之,我们再停止。来人啊,不小心抽他二十鞭,让他知道故意与非故意的区别。官吏们把夏侯婴摁到堂上,用鞭子响亮地抽了二十鞭,只打得老夏皮开肉绽,气喘吁吁。

县令问,他是故意为之,还是不小心为之?

夏侯婴被打急了,叫道,我就不明白了,他刘邦就是个小小的亭长,碍你哪儿了,你这么处心积虑地想置他于死地。你别说打我几十鞭,就是把我给杀了我也不会出卖兄弟。

县令说,继续不小心。结果,夏侯婴被抽了一百多鞭,最后昏倒在大堂上。县令还是不肯罢休,决定要把刘邦从亭长的位子上拿下去。

萧何对县令的做法非常反感,因为刘邦是他的人,县令这么对付刘邦,可能真正的目的是对付他,这样问题就严重了。他马上通知自己这条线的官吏,一起前去给刘邦求情。

萧何说,外界都在传说,您逼夏侯婴承认刘邦谋害他,想陷害刘邦。如果您这时候把刘邦给拿下去,让所有人都感到心寒。刘邦虽然识字不多,但处事仗义,深得民心,您应该慎重处理此事,否则怕是会有不好的影响。

县令问,他私娶罪臣之女,就凭着这条就应该撤掉他的职务。

萧何问,他什么时候娶罪臣之女了,我怎么没听说过,回头对同僚问,你们知道这件事情吗,你们喝过喜酒吗?

大家七嘴八舌说,传言,要是刘邦娶媳妇怎么不请我们喝喜酒呢。

萧何又对县令说,我们都不知道刘邦娶妻,是不是刘邦专门请您去参加婚礼了,这刘邦太不够意思了,眼眶子只往上翻,不把兄弟们放到眼里。再者,您明知道刘邦娶罪臣之后,为何不当初就劝阻他,还纵容他娶呢?

县令知道萧何是沛县的坐地户,人际关系深厚,自己受命前来为官,如果惹了这些坐地户,自己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只得把刘邦的事情算了,但他心里憋着气,要不把刘邦整了,这县令当得也太窝囊了。

此事过后,萧何给刘邦上了堂政治课。邦子啊,当初我就对你说过,万万不可与曹姑娘成亲,可你就是不听。现在倒好,你跟她私自成婚还生了孩子,搞得全县没有人不知道了。我劝你还是跟她分开,明媒正娶个媳妇,这样对你的前程是有利的。

刘邦说,说实话,已经感到委屈她了,怎能背弃于她。

你有情有义是好事,但要明白孰轻孰重,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了。

刘邦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曹女士给他泡上茶,给他捏着肩说,老公,对不起了,我明白,自从咱们相处以来,很多人都在非议你,县领导也拿着这件事要挟你。老公,如果有合适的姑娘你就娶她吧,如果她能容纳我,我可以当小,如果不能容纳,我可以带着孩子自己过。

刘邦听到这番话潸然泪下,紧紧地把老婆搂在怀里说,你放心,就是我不当这个亭长了,也不会离开你……

刘邦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娶别的女人,他感到拥有曹氏,就是他的造化,他很知足了。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就在刘邦黄土埋到胸口的时候竟然被巨富人家给相中,非要把女儿嫁他为妻。刘邦不想娶还不行,最后还必须得娶。

原来,有个被人尊称为吕公的老先生,原是单父县人,也就是今天山东省的单县。他为躲避仇家举家来到沛县定居。由于吕公与沛县令是非常好的朋友,县令亲自为他接风。这件事被大家知道后,县里的乡绅、官吏,都赶来凑热闹想套套关系。

主持宴会的萧何对大家说,礼金不够一千钱的只能坐在院里。

刘邦听说县令给吕公接风,很多领导都到场了,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于是赶来凑热闹。当他来到吕家大门口,见有个熟人匆匆出门,便问他,哎哎哎,宴会开始了吗?那人说,萧主事说贺礼不足一千者,安排到院里吃饭,不让进屋,我想回去再取些钱来。刘老弟,如果你带的钱多能不能先借我些,我回头还你?

什么,要一千钱才能见上吕公。

是的,刘老弟,你到底带了多少钱?

我一分钱也没带。刘邦说。

那你也不用进院子了,在外面蹲着。

那人匆匆去了,刘邦心想,我来的目的就是想认识吕公的,如果见不上面我不白来了,这大老远的。他想了想,找地儿写了张拜帖,上面写着贺钱一万。他想,反正我手里也存了些钱,到时候我就说过后把礼送来,这样既引起吕公的注意,还会被视为上宾,等下次我带着钱来正好再跟他凑凑近乎。如今,我跟县令的关系搞得挺紧张的,跟朋友玩玩剑他就想整死我,如果我跟吕公把关系搞好,将来让他在县令面前美言几句,日子就好多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借吕公的光会得到提拔。只要有官做,何愁没有钱。嗯,老子就这么办了。

拜帖送进门里,礼仪喊道,刘邦,贺礼一万钱。

正在房里跟贵宾们聊天的吕公听说,有人送了这么大的礼,忙去迎接。萧何见送大礼的是刘邦,认为他又在开玩笑,心里就有些担心。你说你跟谁开玩笑不行,你却跟吕公开,你脑子被驴踢了条缝灌进水去了,你不知道他是县令的好朋友,不知道县令做梦都在掐你的脖子啊。

萧何把手里的事放下,跟进正房,见吕公把刘邦让到上座上,两人聊得正高兴呢,于是就替刘邦打圆场说,吕公,刘邦这个人吧,平时就爱开玩笑,您不要太当真了。

刘邦忙拱手说,在下突然听说吕公来了,还没来得及备礼,只好先把礼单呈上,过后我自然把礼送来。老萧您也知道,我可是君子一言八马难追的人,区区小礼,我还能赖掉不成。

吕公笑道,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萧何没想到刘邦不但不顺着他给弄的坡往下滑,还非要给一万钱,心想你别跟我借钱,借也不给你,看你逞能。在宴会上,吕公不时去看刘邦,对他的亲热度盖过了县令,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纳闷,都为刘邦的喧宾夺主捏了把汗,因为县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在宴会结束后,吕公对刘邦说,刘亭长请留步,有点事想请教你。

萧何心想,哈哈,这次刘邦闹大发了吧,说不定吕公会说,礼金不劳你送,我派人跟你回去取吧,看你能。他站起来对吕公说,在下告辞了,以后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吕公把大家送走后,回到房里,对刘邦抱拳说,我从小就喜欢相面之术,给无数人相过面,还从来没有碰到过您这种贵相的,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刘邦心里一动,问,请您说说,在下贵在何处?

吕公捋捋长须,笑道,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我能看出,你至今没有明媒正娶的妻室,正好我有个女儿芳龄二十,希望能够成为你的妻子,一辈子侍奉你。刘邦以为吕公是开玩笑,但见他的表情是认真的,还带有祈求之意,心里就想了,看来吕公的女儿肯定是歪瓜裂枣,找不到主了才想推给我。

刘邦说,吕公,我知道您是跟在下开玩笑。

吕公严肃地说,绝不是开玩笑,希望你能接受,只要你肯答应,我会想办法帮助你。你放心,我的女儿长相端正,知书达理,年轻貌美,之所以今日提出婚求,是因为我感到这是上天配好的姻缘,是命中注定的。

刘邦不知道吕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他现在有曹女士已经很满足了,也不想再娶别人。他说,吕公,在下年将半百,一介草夫,配不上令爱,在下真不敢奢求。

吕公捋着胡子说,天命如此,不是你我可抗拒的。

刘邦越想越摸不到头脑,事后跑到萧何那里把情况说了说,让萧何帮他想想吕公的话是什么意思,哪有上来就把女儿往人家怀里推的。

萧何听说吕公要把女儿嫁给刘邦,惊得眼睛瞪老大。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把女儿嫁给你?

我哪知道,要知道能来问你吗。

他不可能上来就说把闺女嫁给你吧,之前谈什么了。邦子我可跟你说,县令曾托人给儿子向吕公求亲,吕公拒绝说,嫁给县令家的公子那是亲上加亲,自然是好,只是两个人命相不合,必不得善终,是一遗憾啊。你想,县令去求亲人家都不同意,为什么把女儿往你怀里推。你说凭什么,是你长得好看还是官做得大。县令家的公子你应该见过吧,就是把脸往石头上磕百十来下也比你英俊,再说人家从小饱读诗书,忘的字都比你认的字多。你没看看他房里那些竹简,放把火能烧掉半个城。我就纳闷了,他吕公为什么非要把闺女嫁给你这个半百老人。

其实说刘邦是老头子这也不为过,中国古代就有“人生七十古来稀”的说法,就是说六十岁的人都少见了,那么四十多岁的刘邦还不是半截老人了吗。

刘邦把之前相面的事说了,萧何抓着刘邦的双臂,在他那丑脸上端详半天,没看出有什么贵相来,就是额头高些,鼻头大些,嘴唇厚些,耳朵大些,看上去怪模怪样的,当然,如果跟猴子比起来,还算英俊的。

不过,萧何突然想起件事来,吕公的相术那是远近闻名的,县令所以跟吕公交情笃厚那也是缘自相术。当初县令家境贫寒,没钱读书,是吕公赠给他钱并对他说,你有此贵相,勤奋读书,必有前程。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后来县令就真的当官了,并且还当上县令,平时有什么事都去请教吕公。萧何感到吕公要把女儿嫁给刘邦,那说明刘邦将来的前程是不得了的,难道他刘邦将来会在秦朝当上大将军?

萧何说,既然吕公看中了你,你还犹豫什么,马上回去对他说同意这门亲事,如果需要下聘礼,我可以借给你钱。

刘邦摇头说,老萧,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一是我们年龄差距大,配不上人家。再就是,我感到守着曹氏就很幸福了,我不想把这种幸福给破坏了。其实,我都这个年龄了,玩也玩过了,疯也疯过了,好不容易遇到曹氏,我该知足了。

萧何急了,说,邦子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你想过没有,以吕公的威望,如果娶了他的女儿,他自然会帮助你得到更好的位置。从此以后,县令也会把你当自己人,不会再为难于你,你以后的前程可就远去了。你可别犯傻,赶紧去说娶她。

不行不行,这件事我万万不能答应。

萧何想了想说,邦子,你去曹参那里等着,我忙完过去咱们喝酒。把刘邦打发走后,萧何快马加鞭赶到泗水,找到曹氏对她说,我多次听邦子说您相貌美丽,知书达理,贤淑可人,今日得见,果然名副其实。

曹氏心里已经预感到不好了,施礼道,大人过奖,您请坐。

萧何说,这个,我来呢,有个事情想对你说。你应该也知道,由于你们曹家的历史问题,邦子的处境越来越困难,县令常拿着这件事做文章,不把他给整死是不甘心的。邦子这人你也知道,有情有义,他宁愿掉脑袋也不会跟你分开的。

曹氏已经明白萧何想说什么,她的心里隐隐作痛。

萧何啧了下舌说,今天发生了一件事情,我感到应该告诉你。新来的吕公跟县令的关系非常好,他看到邦子的相貌后,突然提出要把二十岁的女儿嫁给他。这姑娘长得非常漂亮,并且也读过很多书。县令为公子求婚,吕公都没有同意。他之所以想把女儿嫁给刘邦,是看到他面相中带有大福大贵。如果促成这桩婚事,邦子的前程那可真谓光明了。

曹氏点点头说,是件好事,我也希望邦子能够娶到吕小姐。

萧何心里有些难受,说,其实,我们都是希望邦子好的人,所以我才跟你说这些。这样吧,等他回来你劝劝她,把目光放长远些。还有,真爱一个人就得希望他过得幸福,要处处为他着想。真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拥有他,只要他过得幸福。我相信你是真爱邦子的。好了,话我就说到这里,你考虑考虑吧。

萧何起身告辞,曹氏说,大人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走进内间,再出来时手里提着个袋子,递给萧何。萧何掂着挺重,打开看到里面是白的黄的,便疑惑地盯着她。

曹氏把额前那绺调皮的头发撩到耳后,轻轻地叹口气说,大人,邦子平时出手大方,也没存下钱。这些钱是父亲给我的私房钱,麻烦您替邦子向吕公下聘吧。至于邦子的工作,我会做的。

听了这番话,萧何的眼睛里有些潮湿,深深地叹口气说,我终于明白,邦子为什么说宁可不当亭长,也不能背弃于你的原因了……

送走客人,曹氏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儿子,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洒下来。想想自己的丈夫马上就变成别人的了,还是自己帮他下聘的,她的心情当然复杂。可是,她真的爱着刘邦,希望他有更好的前程,希望他过得幸福。

夜深了,刘邦才回来,由于喝了太多的酒,回来就睡了。曹氏一夜未眠,静静地盯着刘邦,不时用手摸摸他的脸或给他掖掖被角。早晨,刘邦醒来看到曹氏的眼睛红红的,问,是不是没睡好?

曹氏笑着摇摇头,问,夫君,你真的爱我吗?

刘邦愣了愣,用力点头。这个还用问吗。

曹氏轻轻地点点头说,既然爱我,你就希望我幸福,同样地,我也爱你,我也希望你有好的前程。有件事情呢,我私自决定了,希望你能理解。

什么事?刘邦隐隐感到不好。

是这样的,我托萧大人去向吕公下聘了,因为吕公对你的前程是非常关键的。老公,你放心,我能跟你过这几年已经知足了,如果还有来世,我要堂堂正正地嫁给你,给你生好多孩子。你与吕姑娘成婚后,如果她能容纳我呢,我可以做小,如果她不能容纳,我们就不要见面了。你放心,我会为你守节,并把咱们的孩子养大成人……

刘邦没听完就火了,照曹氏的脸就抽了巴掌,吼道,谁让你下聘的,我说过要娶她吗?我这辈子就跟你在一起,当不成亭长咱们种地。说完一把搂住曹氏哭道,我谁也不娶,我就要你,我就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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