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之前，卫择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把精神病院想象成地狱的第十八层。但亲自到了之后，他觉得这里挺好的，远没自己想象中的可怕，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自己之前住的环境还要好。
南楼从外面看像是监狱，有高高的铁栅栏，光进去就有两三道门。
但里面的环境的确不错。有一大块类似公园的地方，很多穿着病号服的人坐在那里发呆，聊天，还有下棋，除了看起来有点傻傻的，其他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小公园边上还有个更小的门球场，据马医生说，本来医院准备搞篮球，但院长怕病人之间起冲突，就变成了门球。门球这活动卫择也就是在高中，看过学校的老头老太们玩过，运动量小，比较和谐，对精神病人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大部分在娄底活动的病人，都是住在2层，观察病房的人，他们穿的病号服也都是普通的绿色。有个别的几个不一样，他们的病号服是橙色的，马医生告诉卫择，跟橙色病人最好少接触，他们都是一些……
“暴力倾向？”卫择有点兴趣。
“这个说法不准确，严格来说，所有人都有暴力倾向，”马医生说，“他们只是容易偏激，很多时候这种偏激是情绪上的，反正，少跟他们说话。”
“用颜色来定等级吗？这倒不错，”卫择笑着对马医生说，“有没有红色的，就是那种最危险的深红色，有的话给我穿。”
有幽默感的病人马医生见过不少，不过像卫择这样，对自己的病情吐槽的这么彻底的，眼前这位还是第一个。他摇摇头：“红色的衣服倒是没有，不过我们普通病服其实还配了帽子，你要的话可以送你一顶。”
因为卫择自己的强烈要求，他被安排在5楼。医院里有电梯，不过一般情况都是爬楼梯，一来是因为这里的电梯运行也要指纹验证，反应很迟钝，而且很多情况还要用来送病人，而来，这里毕竟是医院，每天生老病死看的多了，就知道省那几步路，浪费生活中的小锻炼，完全没必要。
南楼的建筑是工字形的，有点像卫择以前的高中。一层楼就是一个工字，一共五条走廊，中间那条主要是办公室，给医生、护士、护工等工作人员呆的，其他四条就都是病房区。一路走来，卫择的房间就在其中一条走廊的最里面，是一间空病房，一里一外两张床，中间有帘子，可以随时隔开，床的边上，还能看到用来固定束缚带的位置，这提醒了卫择这里并不是旅馆。再看看外面的走廊上，原本半开放式的围栏上面，也都用铁丝网封着。
卫择喜欢里面的那张位置，可床号却是外面的，改一下不难，但似乎也没有必要。而且外面也有点好处，外面的靠卫生间远，少了些打扰，而且靠外的窗户很大，风景很好。不像里面那扇，为了防止病人跳楼，在里侧装了隔离网，本来窗户就小，这下就更什么都看不到了。
陆有前说的没错，3院的医生很丑，就像马医生，一张麻子脸，不堪入目，但护士很漂亮。来送衣服的这位就很不错，看起来要比卫择年轻好几岁，身材似乎……也不错，卫择一边试衣服大小的时候，一边还有点心猿意马。
“你怎么还带电脑过来，”护士拿出卫择行李包里的笔记本电脑，皱着眉头说，“把这当宾馆了？”
所有病人的东西都是要检查的，尤其是卫择这种，还要把行李放在病房里的，怕以后其他病人过来，莫名其妙摸把小刀子把自己，或者别人解决了。
卫择来之前的确不知道规定，就说：“那就存你们医院吧……对了，你们这里信号怎么这么差？”卫择拿着手机，找了半天，最多两格信号，网页都开不了。
“手机也要交。”
“啊？”卫择有点不能接受，“连手机都没有，那住这得多无聊啊。”
“这的确是规定，”马医生解释道，“不过如果你要用手机，以后活动时间，可以让护士帮你拿来用，但病区里不能有。以前有个病人，家里担心，偷偷给他塞了手机，结果晚上就报警，说是被医院绑架了……”
一旁的陆有前听到这里，突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如果说有什么能比听了笑话不笑更尴尬的事情，那就是不听笑话就发笑了。
陆有前指着卫择刚刚换上的，绿色的崭新病号服，浑身抽搐着发抖：“刚刚，刚刚马医生说要送你一顶帽子，一顶绿帽子，哈哈……”
卫择无奈的转过头去看马医生，发现他也正用同样的眼神在看自己。
卫择无语，但也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这件新衣服，却意外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小设定，病服的袖子边上，缝着一个小小的白布条，上面有个数字，是3300，再看自己病床前，护士也正在挂一个活动的数字小牌，3300，这个号码应该就是指自己了吧。
护士收拾好病床就离开了，带着卫择的电脑和手机。马医生大概跟卫择交代了几句，这里生活上的一些注意点，比如：有事找护士，有急事大声叫护士，有要命的事，大声喊护工——在这里，护工也就相当于保安。然后他也离开了。
最后是陆有前，一个刚认识一天的出租车司机，不知道为什么，卫择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陌生人变得亲切起来。
“有事的话，打我电话，”陆有前说，“一个小时之内一定到。”
卫择知道对方当然是想继续挣钱，但还是莫名的有点感动，点了点头：“谢谢你了，祝你生意兴隆。”
等陆有前也走了，就剩下卫择一个人。他来到门口的走廊上，看着眼前大片的铁丝网把外面的世界隔成一个一个小小的棱形，突然觉得有种荒谬感——他怎么会住到这里来呢？但是一回想起，自己前段时间所受过的折磨，却又感觉有一种安心，也许这里，真的能治好自己。
“卫择？”是刚才那位护士的声音，“吃药了。”
卫择看看她手上，很熟悉的小纸杯，一杯水,。他没犹豫，接过来就吃下去。
“你午饭应该不吃了吧？”这药就是安眠药。
“对。”卫择偷偷看了一眼小护士的胸牌，何皎。
“你要是一个人呆的闷，可以去3楼，那里有活动室，你要想找人聊天，用手机，或者上网，玩电脑，都可以去那里。”
“谢谢，”卫择说，“这个药多久见效？”
“很快的，你现在就可以躺着了，要不要我帮你锁门？”
“行啊，谢了。”
在自己还没犯病的那段日子里，卫择每天睡觉前，都是用手机里的小说给自己催眠的，刚刚犯病的那段时间，睡觉一度成了某种恐惧的事情，因为他总会被各种噩梦惊醒，而每次睡着，都是在极度困倦下的无意识。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安静的等待睡意，似乎是一件已经很久远的，而又幸福的事情。
那个护士还真漂亮啊！
要是让哥知道自己得了精神病，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要是晚上还犯病，自己怎么办。
这安眠药到底有没有用？以前自己也吃过很多次……自己不会有什么“安眠药抗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