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话说前边。”叶紫凭借酒力：“明天如果鼓城主场不公平，你们就直接从赛场往机场赶吧。45公里路程一夜足够，我看不会误掉明天的任何一班飞机！”
裁判细甲、高乙、壮丙、儒丁面面相觑异口同张：“大姐，你别吓唬我们。千万别这样，太黑了吧？”
“黑？黑心人照镜子还说镜子黑？那你们把酒一干，让我也放下世上还有公道在的这颗心！”
裁判们像一群彪悍的雕像威严起来。他们相互张张望望地就不约而同集体仰脖干了酒。又倒又干，三三四四。甲乙丙丁他们开始以汤代酒，反反复复。而钟大海和叶紫是真喝。
“女人是什么？”酒落人心头烧时钟大海不断问叶紫：“大姐，你告诉我，女人到底是什么？”
叶紫说：“是海啊！我认为女人就是大海。”
钟大海就生气了。说：“嗷，你是说，我就是女人吗？是女人，我可就要做饭啦。”说完钟大海就起身蹬挤在铁板烧的大台案前，在日本小师傅的指点下把玩了一回日式铁板烧厨艺。
叶紫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为他照了许多照片。在镜头里，叶紫望着钟大海笨苯拙拙的动作就想，钟大海他在家一定不做饭，出外来烧什么包？
22时，晚餐结束。天空下起了寒春料峭的大暴雨还夹着碎米粒子冰雹。叶紫飞奔出酒店大厅，招辆的士就往鼓城高薪开发区扑腾。那里还有叶紫的一群朋友和球迷们正在录音棚等待她。等待她去指挥录制一首歌呢。那是叶紫四年前写的词，由名家郄延豪老先生才谱的曲，一首名为《足球是狂风》的西风牛赛场主题歌。
9点正，赛区组委会将在比赛场新闻发布室召开各方人员参加的联席工作会议，商讨下午15：30点钟将进行的甲B西风牛足球主场赛事。赛区组委会是为全年甲B比赛组织的临时机构，有中国足协的派来的竞赛监督和裁判员、管理比赛的体育局地方足协负责人、负责安全消防的公安局各级领导、场地提供者、宣传新闻主持、接待主管、主客队教练员、主队俱乐部老总、球迷协会会长等等参加的联席工作会议当然很重要了。
周六清晨8点半，在鼓城秦始皇大酒店大堂恭侯裁判们下楼上车时。叶紫会惯例问一句话：“昨晚休息好了吗？早餐西式自助吃得惯吗？”而正准备乘车参加9点正联席工作会议的钟大海听到叶紫问话“昨晚休息好了吗？早餐西式自助吃得惯吗？”竟对叶紫很认真地说“我一夜都没有休息好。四点钟就立在窗户前，望着城墙和南门，睡不着。”
“哦？”这事很严重。他们作客鼓城才两夜一天，这头一夜就睡不好那下午15：30点钟的足球比赛就会受影响。
“为什么呢？”叶紫很认真很担心地问钟大海。
“因为你呀。”钟大海是上车弯下腰划过叶紫身边时低声说的。他在车上坐好后看着叶紫的眼睛补充道：“是看你的书《活在鼓城》害的。我一直在想一个上海人怎么会来到鼓城就变成地道的鼓城人了？”
哈哈，原来是玩笑话。叶紫瞪了钟大海一眼。她很不习惯在工作的关键时刻开玩笑。然后就一步蹬车，迅速落座，别了头望着窗外，面冷心笑却不再搭理人。也魅力着，只等待车上路去开会了。
钟大海也转过头去看着车另一边的窗外，还在抖抖地笑。叶紫发现钟大海从见面就一直在同她开着玩笑。这些玩笑也许在北京，他就成心要到鼓城来开给她听了。叶紫断定，钟大海不古板。起码在那副庄严肃目的外表下，他一定有颗活泼跳跃的心，还有另外一副青春盎然的面孔。嗷，那本《活在鼓城》的书上是怎样介绍的呢？
——“叶紫，女，生于上海市……”咳！这就成上海人了？啊哈，这就让钟大海睡不着了？不对，到底是什么引起了他的匪夷所思呢？叶紫在慢慢思索。她已经渐渐明白了那个“啪哒”而灭的眼睛。对，是书的传说；是书上照片的误导；也是足球界女人太少了的缘故。人，总是好奇的。40岁的女人，青春不再，容颜不再，令人失望是必然的。钟大海没有敢提前按时来的原因，大概就是对自己对她都还心里没有底吧？的确，你说女人是什么？女人当然不是钟大海。叶紫想起昨天晚饭钟大海在铁板烧台上的赌气做饭的样子，又对着车窗不自禁地笑弯了嘴角。
女人就是大海！那是前几年夏天，叶紫到南海开全国外事工作会。会址在银滩。一个大清早，她独自坐在银滩观望大海。叶紫忽然就有个发现：女人就是大海！——有人爱看着她的美丽风景，欣赏她。有人来到她的身边放松，玩耍嘻戏，恣意忘形。有人在她的身上肆无忌惮地四处打捞生活。还有人在利用她做航道，达到他们的各种目标……但大海，还是非常宽厚地养育着所有寄生于她和寄希望于她的人们。女人就是大海。宽厚善良的女人们啊！中国足球大概就是阴阳失衡了。足球何必拒绝女人？搞得天地失衡。叶紫在车上望着窗外，脑子里一片胡思乱想……
9点正，在联席会议上，叶紫一直是眼发花耳轰鸣。那首西风牛赛场主题歌《足球是狂风》的录音搞到半夜2点多，叶紫现在一放松下来就困倦了。
钟大海在主持会议，他在激昂地讲：“足球赛是一场大戏，主客队和所有工作人员都要全力以赴地去表演。比赛，不得中断！比赛，不能中断！”
叶紫不困了。她想起了前一年与江南天龙队的那场停赛，的确触目惊心。如果真停了，西风牛队1比0的胜绩将作废，移地重赛。上万的球迷愤怒极了。愤怒客队仅仅为几个矿泉水瓶就罢赛的行为。黑塔方脸的鼓城市公安局长挥着拳头说：“如不复赛，我不能保证客队和观众球迷们的安全。客队也走不出鼓城市！”比赛是恢复了。但90分钟的停赛让鼓城市体育局忙了三个日日夜夜：传真、传真、传真，电话、电话、电话，从中国足协到国家体育总局，从鼓城体育局到鼓城市政府，连市委都漩了进来。结果鼓城市甲B足球赛区组委会还遭到一次3万元的处罚单。还是西风牛俱乐部抵付的3万元帐款。
叶紫觉得罚款最没有意思的管理手段。你说是罚赛区，实际还是俱乐部掏资金。中国足球改革依托社会，走足球协会俱乐部制与国际体育市场协会制接轨的发展之路，俱乐部就是中国足球的几根支柱。你东罚西罚南罚北罚，罚来发去，等把俱乐部们的经营都罚折了，就只剩下中国足球失败大逃亡了。罚谁呢？赛区组委会是各省市临建的组合班底，政治第一，安全第一。他们是有钱干活，没钱散摊，不怕罚。
足球，如今它可真已经不再是圆的了。有人就这样讲，现在的中国足球就是个方形的魔方。上是官方求安定，下是球迷要公正，左是新闻界怕假，右是俱乐部怕损，前方担心队员里别出叛徒赌球，后方担心裁判漏水别吹黑哨。中国足球就这样被挤压成四四方方的软豆腐了。这个魔方软豆腐足球一转，就让每一个地域都变得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颤颤巍巍，就是稀里哗啦，看见有灰也拍不得吹不掉。
比赛，是不敢中断！叶紫认为钟大海讲得很对。
“就是枪林弹雨也要比。只要不是太密集的矿泉水瓶子，就不能停赛！”钟大海讲话完毕。他拿出一个密封信，庄重地撕开封口，宣布了本场裁判法官的排兵布阵的名单：主哨是上海的司机细甲，巡边1是山东生意人壮丙，巡边2是大连军人高乙，坐阵第四官员是四川的大学生儒丁。中国甲A甲B足球比赛的裁判名单，都是到达赛区后由监督在联席会上才开秘宣布的。然后，监督钟大海还要检查主客两队的服装颜色，主哨要记录在册；再倾听管理、场地、公安、票务、宣传、接待、球迷等等方面人士的意见，再根据全面情况进行总结、协调、肯定、批评、裁定，直解决所有问题到——零。当然是尽量到零。
最后，钟大海还宣布了裁判们今年开始交个人所得税的一个通知。等人们退场，裁判监督就开始报销路费。甲B赛程的裁判员经费是由各俱乐部承担来回交通和出场费。主哨一场的出场费为800元，监督、巡边、坐阵官一律600元。甲A甲B周末赛事加足协杯比赛频繁，许多裁判赶场一月达三四次以上，收入过1000元人民币就要交个人所得税。
下午3时比赛，按规定裁判们应当提前90分钟到达赛场。午餐11点就设在城东路“欢悦鼓城食府”的一层大厅。那里可以自选到鼓城各种风味小吃，象热米皮、凉拌饸饹、黑米粥、肉加馍、小米粥、拌汤、枣末糊、八宝粥、粉漏鱼、糜子糕、洋芋擦、南瓜汤、油泼扯面、歧山面、摆汤面、牛羊肉泡馍、毛血旺、烤羊肉串等等；还有五湖四海的大餐，像粤菜、川菜、湘菜、淮扬菜系列……又干净又快捷又便宜。
“欢悦鼓城食府”对顾客承诺的口号是：1元让你吃饱，2元让您吃好。就1元消费，也要给一条消过毒的密封小毛巾。仅此一点叶紫对“欢悦鼓城食府”的印象就非常好。叶紫喜欢对顾客尊敬负责的食屋，因此常常光顾。对于东西南北的口味，又是比赛前，众口难调。她此刻只能发给每个裁判一张80元自助卡去任选自己可口喜爱的食品。多退少补。
叶紫给自己要了一份辣子水蒜泥浇玉米面搅团，俗称“水围城”的主食。让多加了几片菠菜。还要了巴掌大三小碟配菜——鲜韭菜煎甘泉豆腐，凉拌嫩芽香椿，干炸小黄鱼沾花椒末。3、2、2、8，15元一刷卡，她这时胃才有了食欲。
甲乙丙丁裁判们用餐后需要休息，于是叶紫介绍介绍，参谋参谋鼓城风味小吃，他们就埋头速战速决。餐毕，钟大海就安排了车辆让他们先走，自己留下来后问叶紫：“你，不急着回酒店吧？”
“不急不急，不急。”叶紫连忙摇头摆手：“在这坐和在酒店大堂里坐，是一样的。我已经把陪同间让给光头司机休息了。我不着急。不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