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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这头,谢如儿啜啜泣泣地在车上又哭了一阵儿,才在明因的劝说下缓了下来。

“我就是想找个疼我的相公,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便是乐意说便是乐意说嘛!那个凤儿,往后我再也不要理他了!他自个儿不也看上了那位薛二小姐么?新戏还专门请了她过来,这可都做了出来了,我也就是说说,他便这样笑话我,我再也不替他瞒着了,我定要告诉马青,让他宣扬去了!”谢如儿气得嘟得嘴鼓鼓的,明因这才知道,谢如儿这样哭,不单是因为觉得丢人,更是气恼凤儿笑话她。

明因心中了然,却似乎听到其他的东西。

马青听着谢如儿提到他的名字,探进头来问:“是叫我么?”

谢如儿依然气鼓鼓地,没空去管他,明因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马青见车内气氛有些不对,吐吐舌将头缩了回去。

“你方才说凤儿看上了薛二小姐?”明因倒是注意到了这一句,觉得倒是稀奇事儿。自己虽与凤儿不熟识,但从他们口中知道的些许事情来说,这个凤儿,可是个眼高于顶的了,怎的便看上了薛二小姐了?这薛二小姐……在外头的风评可是却是不怎么样的啊!

谢如儿伸手一抹酸酸涩涩的眼,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明因见她恹恹的样子,也不打算再问什么,倒是谢如儿愤愤不平了起来,抓着明因的手道:“我这样替他保守秘密呢,他怎的可以这样对我!”

说罢也不管什么,只起身掀了前头的帘子,将马青叫了进来,留着车夫自个儿在外头眨了眨眼,怎的马青便可以进里头乘凉,他便得在这外头晒着烈日了!

马青能不在外头晒着自然一溜烟进了车里,谢如儿道:“马青,你听着,我给你讲件事,你给我到荟萃楼讲去,非让整个樊城都知道不可!”

马青一听乐了,这种事可是他最爱做的了,往常说着还得避避嫌,这回可是小主子要求的,光明正大啊!

明因却是觉得不对的,这若是真将这事抖搂出去,那凤儿是齐风的事儿不就……

“如儿,别闹了!这事不能玩闹的!若是这事儿说了,你让凤儿怎么办?齐风怎么办?”明因虽不完全清楚前因后果,可这事不能儿戏她却是看得明白的。

小手绞着手绢,咬着唇心中好一阵翻滚,才弱着嗓子说了句:“马青,你还是往外头去吧!”

马青本做好了完全准备,空着耳朵好一阵打算好好听听是如何的消息能让小姐这样恼怒,信心满满的打算将这事儿一字不漏的接下来,却被这样一句打得泄了气,却还是极耐心地打算劝说谢如儿将这事儿说出来,一个“可是”拉的老长的音。

“出去吧!”

马青垂了头,少奶奶都发话了……他怎斗得过少奶奶……

低着头出去,盘起一条腿坐着,心情低落的模样,让车夫重获信心,一路哼着小调,平平稳稳地将车赶上了河堤岸。

“自游湖诗会回来,凤儿便对那位薛二小姐念念不忘的,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还自荐了去薛府唱堂会,那薛二小姐大约也是听着觉得好,今日才来听着新戏……。”谢如儿断断续续,将自己知道的跟明因说了出来。

明因虽意外凤儿会瞧上薛二小姐,但却又觉得那是情理之中,若是这二人站在一起,那绝对是一对璧人了,家世相当,容貌相当的。这时听了谢如儿的话,便也了然地点点头。

“他大约是真的挂了心在薛小姐身上了,有时还让人到薛家门口守着,只等薛小姐一出门便偷偷跟着……。”说到这里谢如儿却是忍不住,想起那日齐风一脸晦气的模样,也不管方才还哭得肿了眼,“扑哧”地笑了出来,“嫂嫂你不知,他也算是笨的了,偷偷跟在薛小姐身后,还被薛家的家丁发现了,差点以为是什么歹人将他揍了……。”

“有这样的事?”明因一是看谢如儿倒是忘了前头的不快活,二是实在觉得这样的事情太稀奇,高傲如凤儿,也能有这样的事发生?也笑了起来。

“他本不愿意与我说的,若不是被我碰着,问得他烦极了,才不会与我说呢!”谢如儿说着,心思着,若是方才一个冲动,真的将这事说给了马青知道,那这会子可就真得后悔了!遂这时抱着明因的臂脸埋进明因的肩头,又是一阵蹭。

明因见她撒娇,倒也习惯,只伸了另一手拍拍她的后脑勺,顺便将她蹭乱了的几缕发丝捋了回去。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本不远的路却是走了好久,芽儿打起了帘子,问外头的马青:“怎的今日马车走得这样慢?”

马青瞧着里头明因正看着自己,道:“今日街上人多,少奶奶您瞧前头,越是到衙门口越是人多,约摸都是想着来看钦差的!”

“钦差?”

“少奶奶你不知么?”马青一下扫了方才恹恹的情绪,直打了鸡血一般,直着脖子道:“齐县令不是半月前抓了山匪么?说是上头知道了,派了钦差大人来押送呢!老爷一早也被请去衙门了,为的便是这事儿了!”

马青说的兴奋,一旁的车夫见他这模样不禁鄙夷地瞧了他一眼,一甩手上的鞭子往一旁的地上抽了去,将前头也凑着热闹的阿黄吓了一跳,跑开了恶狠狠地盯着他“汪汪汪”地叫着以示愤怒。

明因心里却似是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倒是谢如儿探出了脑袋,左右望了望,嘴中喃喃:“这才半月,钦差便来了,这齐县令手脚也是够快了。”

马青一听,忙道:“门房的老张头他儿子便是在衙门当差的,说是斋食节那日,齐县令还未出门便让人备好马匹等着了,一抓着人,便叫人立马快马加鞭往郡府通报去了。小姐不知道,”说着,神神秘秘地往谢如儿耳旁靠,小声道:“外头都在说,齐县令这样又收空宅又收官田的,便是为了聚财去贿赂上头的官儿呢!”

车夫闻得,捂了马青的嘴,四下望了一圈,见周围一切如常,才低声道:“莫乱说!小心招惹祸事!”

谢如儿看了明因一眼,紧闭着嘴耸了耸肩,往车里缩了回去。

明因这时心中迷霁稍散,是了,昨夜谢叔恒与其他城中大户都被齐县令请了去,本最近便常常被请去衙门,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昨晚却稍有不同。谢叔恒本出门总是独行,偶或带了甄管家或是一二小厮,昨晚却叫上了府中阿平阿海他们几个常守家院的壮小伙子,又让轿夫固了固轿子才出的门。明因本疑惑着,又听了陆黎说,过了今晚,宅子的事儿便算了了,想着约摸是这么许久,也谈完了,可这会子听马青这一说,明因倒是明白了。齐县令这回,不是明摆着要算计了他们的钱么?说好听点是收回官田,掰开了瞧,这不就是以公谋私呢么?

谢如儿忿忿道:“这个齐县令,本还以为是个好人呢,原也就是个与那赵铁公鸡般,是个水蛭,专吸人血的!”说着声音又低了下来,道:“还害得四儿这般,可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眼了!”

明因听她嘟囔着,只道是:“这丫头,倒是讲义气的很。”

谢如儿瞧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侧身掀开帘子往窗外看了去。

今日的人确实多,竟乌泱泱的一片!

“怎的这会子连走都走不动了么?”芽儿见马车停下了好一阵,忍不住又往外头瞧了一眼,这一眼,倒是瞧见了些稀奇的,“少奶奶你们快看,外头那戴了俩戒尺在头上的可就是钦差了?”

“哪里哪里?”谢如儿一听,伸长了脖子往外探,究竟是什么样的钦差头上还戴了两个戒尺!

窗子被她们挤得密密的,明因也不去争,自从缝隙处看着,刚好看见那骑着匹肥壮的枣红马,戴了顶乌纱帽,后头的“戒尺”和上头的翎毛显得尤为突出。那位钦差大人直挺挺地坐在高马上,后头长长的一列队伍很是为他壮了威风,扬着一张脸,骄傲着有些不耐烦,像极了方才啼了鸣的公鸡。

约是樊城总是安平盛世,少有大案发生,且除开水路,也算难行,以致鲜少会有大员到访。这回从郡府来了个钦差,百姓总是觉得稀罕的,这会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衙门给围得严严实实的,谢府的马车,寸步难行。

“马青!”明因微微皱眉,唤了马青探了头进来。

“若是过不去,那便去医庐罢,这里一时半会也没法儿散了的。”从这里回谢府,衙门是必经之路,可瞧着这样子,不绕道怕是不行了。明因想着,也是好一阵没回去看看了,便想着绕了道,往医庐去了。

马青应了一声,车夫扯了马车好一阵挪步子,才慢慢吞吞地绕开了人群,沿着河堤往城中去了。

走到河堤尽头,拐了弯便到了街口,谢如儿掀了帘脚看,外头空空荡荡的,不得不感叹什么叫万人空巷。

医庐人不多,除了阿虎在柜前刚好抓好了一副药递给了个丫鬟装扮的女子外,陆原坐在竹椅上半摇半晃着,享受难得的闲暇,银花正好端了个紫砂壶出来,见着明因她们,很是欢喜地唤了两声。

“可算想起你爹爹了!”陆原见她们来便坐直了起来,嘴上半讥半讽,脸上的笑容倒是咧开了来,“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这都多长时间了,若不是我去瞧你,该都十来日没见面了!”

从斋食节明因便一直忙着,但也偶有抽空,几日便过来一趟,上回晕了过去,便是陆原前后跟着,前两日还到谢府看她,哪里便有忘了不忘之说。明因这时看他又心思开着玩笑,想必是这两日不是很忙,倒也顺着他的话讲,道:“那便不是赶紧回来瞧着了么?只是也不知是那个说的,无事莫常常往家里跑,扰了他的好日子。”

这是出嫁的那日,陆原见她伤感,说着让她笑的,哪知道这时却被她拿来取笑,只转了头,神色很是骄傲,也不开口,明因见状倒是笑了出来,道:“知道了,也不知做条松鼠黄鱼能不能补偿得了呢?”

陆原闻言眉角一挑,“你怎的知道我今日有黄鱼的?”

明因往银花那儿走了去,伸手从银花脖子上取下了鱼鳞一片,道:“这不就是了!”

银花“呀”的一声,摸着自己脖子上已经发红的那一小块,道:“定是方才收拾鱼的时候给粘上去的!哎呀,好在小姐发现了,若不然粘着可就坏了!”都说鱼鳞粘久了会取不下来,若是没被发现,那可怎么办?

陆原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谢如儿还是不明白。

到了后头,谢如儿忍不住问:“粘了鱼鳞而已,怎的就知道那是黄鱼了?”

明因笑,却是要知晓内情了才知道,陆原吃东西挑嘴的很,鱼类的,非黄鱼不吃,所以明因方才眼亮,发现了鱼鳞,倒是确定了家里新鲜买了黄鱼了。

谢如儿这才明了的点点头,心思着,爹爹平日里到底不吃什么?好像什么都不挑,又好像很挑嘴……

谢如儿这么想着,坐在院里的棚架下,药香阵阵,说难闻吧,也还好,可要说好闻却是说不上的,只是为何嫂嫂身上总有股清清淡淡的香,如何都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味道,不似香粉腻人,也不似药香浓烈,究竟是种什么味道?

正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倒是听到了矮墙外街边的讨论声,竖着耳朵听着,倒是听得清晰:

“难怪是从郡府来的,那位大人可真是气派的很!”

“就是呢!连他骑的那头大马,瞧着都气派呢!”

“不过约摸也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说?”

“你没听到啊!他可是带了旨意过来的,齐县令变齐知州了!收人田地霸人钱财的人也能升官儿!你知道么,我家就靠着南山下的那三亩田过日子了,没了那田,我们家可吃什么呀!要我说那个姓齐的狗官,良心是被狗吃了吧!怎的可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家祖坟可还在那块地头上呢!”

“嘘!你可小声着点!没听过么?官官相护,便是连城中大户都不知被那狗官坑去了多少银子了,想来那些银子那些地,都是要拿去孝敬上头的,若不然怎可能这么快,上头连细审都没有便将那些山匪押走了,还给他这么大一个官儿做呢!”

“我那天瞧了,那些被抓着游街的,可是连女人小孩都有,指不定还不是山匪,也不知是从哪里抓来的替罪羊,可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招了这种祸事!”

“唉……算了算了,这种事哪是我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能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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