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归云见所有人均无异议后便开始摆棋,当他所摆出的残局渐渐显现在众人眼前时,我的心竟然没由来的沉了下去,这盘残棋我曾在南辞卖给燕家茶楼的那个故事里见过到,每当我重新翻阅那个旧故事时都会不由自主的被那盘残破的棋局所吸引,直到后来余尘和连小小时常能见到我仿佛自己跟自己对弈般的摆弄着棋子,我一直好奇这盘棋局究竟是念归云与谁对弈而来的,但无论是谁这个人几乎与他旗鼓相当,我也是因这盘棋局才渐渐能够理解念归云对南辞的一切伤害,也能明白为什么最后南辞要求交换的只是一个与他各不相干的故事,以棋观人,残棋中黑白两子争锋相对,每一次的弃子似乎都是在酿造一个天大的阴谋,白子一旦得势,黑子立刻逼近,反之一样,如今只剩下黑子造出的龙潭之穴,白子却又有破釜沉舟之势,可偏偏又不可能是平局,反倒有同归于尽之势,不管念归云所执为任何一方,这样的谋略城府,若是换做以前我一定不会让他活着,即便他与我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就像是魔鬼,人人得而诛之。
我以为萧恒至少要耗费些时间才有答案,没想到他倒是很干脆,这盘棋刚摆出来,他就摇摇手道:“这棋我解不开。”
南辞瞪了瞪唐毅,唐毅退开几步,摇着头道:“别指望我,你又不是不知,哪回同皇上对弈,他不是闭着眼睛打着哈欠就把我给赢了。”
“瞧你那点出息。”南辞扫了一遍众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念归云的身上,“喂,姓念的,这棋是你下的不如你跟我说说这解棋的捷径如何?”
余尘抢先一步道:“不如由我来为郡主解惑,归云公子既然把残棋拿出定是自己也找不到解法的。”
南辞奇道:“还有自己解不出自己下的棋这种说法的?”
念归云道:“郡主有所不知,其实这盘残局并不是念某所下,而是三月前有人遗留在天山的崖顶之上,念某解了数月也未能窥得其中璇玑。”
“什么?不是你下的?”我生平第一次对某件事如此好奇,余尘本想过来拉着我,却仍是晚了一步,我已经走到棋盘前重新一步步地分析着下棋的两人是如何落子的,我大概听见有人在叫我,可是整个思绪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这盘残局给绑住了,无法抽身而出,直到某人的一句,“我能解开这盘残局。”
我猛地从棋局中回神出来,连小小和余尘都是一副担心的模样,或许就算在我们还没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来没有这样感性的脱离自己的掌控,可是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开口能解开这盘残局的人居然是醉月楼的掌柜吴庸,他憨厚老实的笑着走到棋盘前,伸手动了动黑子又伯乐拨白子,“你们看,这个应该算是解开了吧。”
我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派祥和的平局,好像刚才的剑拔弩张不过是我们臆想而已,谁会下这么费力的棋并且还要把后路全部藏在了厮杀凶狠的棋局里,这就要求下棋的两人除了要有旗鼓相当的谋略外还要非常的熟悉彼此,我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吴庸,他依旧憨厚的笑着,仿佛就是碰了个运气而已,可我、萧恒还有念归云都知道,这盘棋根本没有运气可言,但是吴庸也绝对不会是下棋的任何一人。
吴庸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萧恒说道:“小王爷……这……这个琴……”
萧恒突然间笑得异常欢快,“你去找天九取琴吧。”他转过头来早已没了之前的儒雅,反倒是无赖的说道:“三公子,你大老远的把我请来这饭还没吃了就把我的祝凡琴给弄没了,这饭啊我也没心情吃了,改日吧。”
萧恒离开时在连小小耳边十分委屈的留下一句,“怎么办才好啊,这琴我可是喜欢得紧了。”
这次醉月楼的计划不能算是成功,因为南辞对萧恒似乎完全无感,当然也不能算是失败,至少她对念归云也是云淡风轻的,倒是一场宴会下来,她既没对萧恒擦出什么火花,也没怎么打理念归云,反而是追着得了祝凡琴的吴庸楼上楼下的跑,本来是极其平凡的一个掌柜的,可偏偏暴力诱惑对他都没用,无论南辞怎么胁迫,他就一句,“我的命和这醉月楼都给您,就这琴吧,我一定得留下。”
前脚刚进燕公馆燕小二朝着我笑得阳光灿烂的跑了过来,“燕主子,成了吗?”
我无精打采的回了他一句,“一半一半吧。”
“我就说碧海青天里逃出来的囚犯我们不能接,多半都成不了的。”
我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把他嘴里蹦出的废话自动转化为了一阵可有可无的微风,然后把目光转向跟着我回了的余尘,“连小小呢?”
“应该还在后面吧。”
我点了点头,心里总还想着刚才的那盘棋,“余尘,你说到底是谁会莫名其妙的在天山上留下这么一盘残棋呢?”
“不是吴庸吗?”
“吴庸?也许他是这盘残棋的其中一人,可另一个又是谁呢?余尘,好好查一下吴庸,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被我忘了。”
日落西山,来到这里也有段时间了,可是每每日落月升时总是感觉遮天蔽日的黑暗像只无形的手掌遮住了视线一般,烛火的昏黄早已成了夜里唯一光点,我面前还是那盘残棋,只是我按照吴庸的下法使它此刻一片祥和,可是这样的平局反而更让人不安,我闭上眼让自己的心绪归于平静,仔细的将每一步棋都在脑海中走一遍,直到黑白子再次胜负难分之时,我突然转念一想,既然此棋局可以翻手间尽显祥和的平局,那是否可以随心所欲、大胆猜测这局棋的胜负全凭心意,如果真是这样,除非……除非……
“燕三——”连小小突然闯进我房间,笑得殷勤无比的对我说:“你饿不饿啊,要不要我给你煎个牛排什么的?”
“你上次给我煎牛排是你炸了黑手党老大的房子和他两所军火库,逼得我熬了三个通宵帮你诈死,实话实说吧,你这次又干嘛了?”
“嘿嘿嘿嘿嘿,我……我……”连小小只顾傻笑,半天后面那几个字也没蹦出来,倒是燕小二不知从哪跳出来接嘴道:“她把祝凡琴从吴庸那偷了出来又拿去还给了萧恒。”
我死按着太阳穴,尽量平复着此刻想要把她掐死的冲动,“你要干嘛?看上萧恒了?准备和他在这结婚生子、安居乐业吗?”
“不是,我只是想大老远把人叫过来,饭还没吃着就把人家最喜欢的琴给弄没了,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余尘正巧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把燕小二打量了一遍,问道:“你知道玉姑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