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华楼,东圣王朝最高的城楼,传说还未有东圣时便有这座御华楼,听闻是千年前的一位女子送予侍女的嫁妆,而御华楼也是离这位女子的夫家最近的地方。
燕小二跟我说着御华楼的传说时,我就站在御华楼的最高好处看着不远处立于马上的念归云慢慢走近,我突然心生疑问,好奇的问他,“离这座城楼最近的地方是在哪里?”
燕小二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轻声在我耳边说了四个字,“东辰天境。”
我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看着已然行至城楼之下的念归云悠然下马,我朝燕小二使了个眼色,“开始吧。”
数道点了火的利箭自城楼四周朝着念归云的娶亲队伍射下,并未伤及人命,不过是止住了他们前进的脚步,连小小出现在了城楼上,她的身后是背对着念归云的皇后和郡主,一人是身着紫雨山茶罗裙,轻柔妩媚,一人是朱红的凤凰嫁衣,巾帼红妆,连小小立于二人中间,笑望城楼之下的众人,似是玩笑一般的说道:“归云公子天资过人,善于谋略,不知此刻的局面公子可曾猜到?”
念归云看了看似乎一无所知的礼官,道:“素闻燕公馆的连二小姐作风甚是胆大,今日一见,多言非虚,本是皇家的祭天大礼,连二小姐一个外姓之人也能出现在这御华楼,归云再是聪明也猜不到连二小姐的心思。”
“啧啧……”连小小用手蹭了蹭左手边身着嫁衣的郡主,“你看看你要嫁的这个男人,还真是小气。”
她对楼下的念归云说道:“不过是一个考验,当然,归云公子也可看成是一个赌局,赢了,皆大欢喜,输了嘛……各自欢喜。”
念归云沉声道:“我为何要与你赌?”
连小小摇晃着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没有选择的机会,下面,请听题——”
话音一落,连小小将左右两人拉上了城楼的围墙之上,只要稍稍往前一步,都是粉身碎骨,雨滴落在她的发梢,她似随风摇晃,自在依然,倒是城楼下的众人看得是心惊胆战,自郡主和皇后被拉上围墙的瞬间,礼官就已经被吓得昏了过去,念归云想要偷偷派人上城楼去,却在接近城楼的一刹那被一股非常强大的气流给弹了回来,像是一阵强风在整个城楼周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谁也靠近不了。
天空中某处昏暗的角落,看似如一团乌云,可在这乌云之中,是一辆冰雕而成的车辇,拉车的是一条金色的游龙,车辇旁雪色衣衫的女子浮空而立,车辇内传来了声响,清幽空灵,“巫族的风阵,三层也无,应是初学。”
静立车辇之外的女子恭敬答道:“是燕家茶楼的主人,燕三。”
片刻的沉默,车辇内的声音再次响起,“玉璟,朱红。”
城楼上,连小小朗声问道:“朱红、紫衣,你选什么?”
念归云脸上的平静终是被打破,他脸色阴冷的望着连小小道:“一人是当朝皇后,一人是第一郡主,你可知道此时但凡你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九族尽诛之罪,我怕这个赌局,连二小姐没有坐庄的资格。”
连小小无所谓的笑道:“赌本在我手上,有没有资格我说了算,再说了,这大下雨的,我站在这怪冷的,实在没有跟你聊天的兴致,所以……左边还是右边?计时开始——”说完她将身边的两人轻轻一推,一红一紫同时坠落,城楼下的整齐的迎亲队伍开始混乱起来,守城的士兵一会儿救郡主,一会儿救皇后的喊着,可是这么高的城楼,若没有如念归云那般高深莫测的内力,谁人可以飞身将人救下,就连随后赶来的唐奕想要救下一人飞身而上,无奈内力始终不及念归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红衣翩然而落。
为何偏偏是红衣呢?是啊,为什么无极阁的众人自两抹倩影同时坠落之际便毫不犹豫的将目光放在了那抹红衣之上呢?
答案在两人同时坠落的瞬间便已揭晓,念归云毫不犹豫的飞身向着紫衣的人影而去,无所顾忌的将决绝的背影留给了那抹红衣,而无极阁中的众人似乎对他的选择早已心知肚明,就在他飞身而出将皇后接住的瞬间,突然回转身来看着那抹下落的红影,似遗憾、似无奈、甚至还有些释然,我腾空而起,试着用燕小二教我的调动体内灵力的方法将朱红嫁衣的南郡主给稳稳地接住了,我看着怀里脸色惨白的美人,笑道:“皇后娘娘这是第一次出嫁吗?紧张成这样。”
皇后抬起头来,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平静下来,她冷冷的看着我,“你输了,我……”她的话还未及说完,便莫名的开始痛苦的挣扎,等到落地之时,我才看清她锁骨正中那根细小的银针,还未等我拔出,银针便化作一滴水珠,如同飘落的雨滴湿了朱红的衣襟,念归云放下了紫衣的南辞朝着我这里跑了过来,我警觉的看向四周,愈发不安,念归云从我手中将人夺去,她的呼吸已经变浅,脸上已无任何血色,“梓言,梓言……你可能听见我说话?”皇后艰难的微微将手抬起放在了他的手腕处,念归云沉声喊道:“阁老——快……快帮我看看梓言。”
天山阁老上前为她探脉,手刚探上去,面色便凝重起来,他抬头望了望我,方才对念归云说道:“已无脉象,是大去之势啊。”
皇后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喊着念归云的名字,念归云将她搂得更紧了,她在念归云断断续续的说道:“连姑娘……将这嫁衣交与我时……我以为……以为你是真的来娶我了,即便我知……许是有九成都是陷阱,可我还是穿上了……只因为无法拒绝做你念归云的妻子。”
念归云将人交给阁老,反身便对我出剑,“燕三,我要你整个燕公馆都为她陪葬。”
他的剑正对我的心口,可是我却无半分惧意,这种莫名的安心连我自己都觉奇怪,“如果我要杀她,何必又要现身救她。”
他狠声说道:“无论是不是你都不重要,今日,你必死。”
就在他挥剑向我刺来之时,南辞疯了似地跑了过来挡在了我面前,念归云的剑划破了她身上那件紫雨山茶的衣裙,在她肌肤上破了皮却还是停了下来,南辞的声音抖得厉害,她似乎在强忍住心口即将崩塌的某样东西,“你想要救下的人不是我,对吗?”
他并不答她,只是冷声道:“让开——”
她轻声叹道:“念归云,这才是你啊,可这样的你为何要娶我呢?”
咚、咚、咚——
三声国丧之钟响彻天地,似乎是代替念归云给了南辞最好的回答,梓言突然就笑了,她对念归云说道:“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看来那碗汤他明知有毒却还是喝了,真傻。”
南辞醒悟过来,猛地朝着东圣帝的文和殿奔去,念归云呆愣的看着南辞的背影仿若失了魂魄一般,阁老唤了他几声,“主子,梓言姑娘去了。”
念归云这才回过神来,看着阁老怀中已然闭上双眼的女子,“不可辜负她的心思,无极军士听令,反——”
一声令下,原是娶亲的队伍纷纷脱下身上的喜衣,里面是精铁的甲胄,他们揭开彩礼的马车,没有绫罗绸缎、玉器珠宝,有的是一柄柄锋利的刀剑银枪,他们拿起武器漠然冷酷的朝着宫内厮杀而去,血腥味很快四散开来,这场雨始终没有停下的趋势,念归云持剑向我刺来,被我躲了过去,但他此刻对我的恨意太深,杀气尽显,招招狠辣,连小小被拦阻在了御华楼上,余尘被阁老拦下,燕小二想要唤出风阵,却频频失效,他抬眼巡视了遍布乌云的上空,急声对我说道:“燕主子,巫术被禁,逃——”
我没有连小小那般灵活,通晓人的身体结构,将人分筋错骨,也不会余尘似乎有着千般变化的刀术,我之前救她们完全靠的是无人可比的黑客技术,用国际刑警的专业术语,我这类通常属于高智商犯罪,再加上我的柔术、泰拳都是学而不精,对付一般人还可以,对付念归云这种内力高深的人,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刚开始还能躲开几招,后来他的招式越来越快,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这是身体开始发出的危险讯号,我避开的动作开始缓慢下来,嘶——在我预料之内,手臂见了血,余尘因我而分心也中了一掌,在这里我们没有枪也没有我们操作习惯的各种炸弹,此刻我们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这是我们从未遭遇过的。
我以为我无所不能,其实我并不了解这个世界。
当念归云的剑再次以必杀之势向我刺来时,我几乎束手无策,可是离死亡如此近的我居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我闭上眼睛,不是接受死亡,而是在等待,等待这份平和的源头,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
我听见极为强烈的风声簌簌吹起,然后是刀剑碎裂的声音,有人在向我靠近,谁的指腹轻触我的脸颊,带着风霜的刺骨冰凉,声音却如同地底的幽潭,潮湿阴冷,“你知道我会救你。”
我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如玉的眸子,如雪的容颜,如梦里千回百转的身影,埋在心底许久的东西又被重新翻了出来,一幕幕恍如昨日,我想要对他说好多好多的话,可是嘴唇却比身体还抖得厉害,可是最终我还是喊出了那两个字,“常林——”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你倒是胆大,许多年未曾有人这般叫过我了。”
我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张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念归云握着残剑似乎想要继续动手,只听阁老在旁说了一句,“主子,他是东辰天境的世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