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沐和奈萧的婚事不迟不早正好定在了诏令宣下的第十日,成亲当日,九重天上的许多药仙、药君们都纷纷前来道贺,还有一些同他交好的神君,当然还有那些思慕长宁之心不死的神女们想要借着此次喜宴,跑来长宁面前晃上几眼,当然,她们这些小心思我都统统的聚集起来,再一脚踩碎的,早在几日前,仙娥将宾客的名单送给我过目时,我就毫不犹豫的在那些个跟子沐恐怕连照面都没打过的神女名帖上画上了一个叉,后来奈萧看见我画的叉跑来询问我缘由,我随口扯了一句,“哦,这些可都是子沐原来的老相好,我去掉她们可都是为了你啊。”她瞬间眼带怒火的说道:“那你划掉她们干什么?让她们来啊,我直接拿刀剁了。”
现在想想还真应该让她们来的,以奈萧的刀法绝对一砍一个准,一了百了。
锦央宫里朱红一片,彩霞铺就,自东辰天境的大门一直延伸到了锦央宫,锦央宫的六小福全部出动纷纷在殿外迎宾,以前他们都只是在外殿待着,子沐的性子跟长宁有几分相似都不喜人打扰,再加上六小福怕我怕得要死,我又爱到这锦央宫来,所以时常嗅到我的气息,六小福就躲得远远的,而对于他们为什么这么怕我这件事,究其缘由估计得说到我刚开始用三生石算命开始,那时兴致正浓,他们六个又时常在锦央宫伺候,我就近选择就拿三生石给他们随便算了算,谁知都是下品卦,要么让他们绝食,要么让他们剃头,好像还让他们之中的谁娶过一只蛤蟆精,现在想想确实是挺不靠谱的,不过在我印象里那只蛤蟆精好像还挺漂亮的,至于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六小福了,那都是因为眼下这个即将成为药君夫人的神女又开始因为怕锦央宫的仙奴不服她的管教而忧心忡忡了。
所以我说服她的理由是,“你看你的鸳鸯刀这么厉害,连我都闻刀色变的,更何况是那六只怕我怕得要死的小仙奴了。”
她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脸色又稍稍的缓和一些,可是这个问题才劝解下来,她又想出了新的问题,“那等到我们相处了千百年后,他会不会想要再娶啊?”
我又再次宽慰道:“放心吧,除了你他眼里就只看得见仙草灵药了,你只要别让他炼药的丹炉成了精就好。”
“那如果他遇到了一个对仙草灵药也特别感兴趣的神女呢?”
这新娘子出嫁之前都是这般啰嗦的吗,我还真后悔答应子沐跑来这里陪她出嫁,早知道还不如跟着长宁坐在正殿里跟那些神君扯家常了,“不会,就算有,你就拿出鸳鸯刀来,手起刀落,来一个砍一个啊。”
她想了想,道:“如果真是那样,我是不会砍了那神女的。”
我诧异的看着她,哟,这女的一旦嫁人就会有这么大的转变吗?当她说完后面的话,我就知道自己又错了,她坚定的说道:“我会剁了子沐。”
见我没了反应,她又开始担心道:“那你说……”
还没等她说完,我赶紧从仙娥手中抢过红盖头猛地就往她头上一盖,盖完还不忘瞎编道:“盖了红盖头再说话,可就不吉利了哟。”
果不其然,整个内殿顿时安静下来。
直到礼官浑厚的喊道:“众神君恭迎东辰尊母入殿。”我才被一众仙娥迎着往正殿走去,我刚走进殿内,整个大殿的众位神君、仙娥、仙奴全都匍匐在地,恭敬的喊道:“拜——东辰尊母,殿下金安万福。”
唯有一人,眸光温暖的看向我,此时我才终于明白,他要给我的不只是东辰尊母之位,还有这众神的朝拜,他要给我的,是他拥有的一切,是让整个万象虚空,无一人再敢动我分毫。
我挺直了胸膛从容的抬手对众神道了一字,“起——”
然后我一步步的朝着他走去,拾级而上时,他走了下来,拉起我的手带着我落于主座之上,礼官们开始宣读以我的名义下的诏令,诏令宣读完毕后,司乐的仙娥们便开始奏起了婚典之乐,礼官开始将奈萧迎入,当子沐牵过奈萧的手走到我和长宁的面前时,礼官道:“三拜天地之主,跪——”
三拜之后,我看见子沐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我以前一直觉得男儿当是流血不流泪的种,可此刻见他落泪,突然替奈萧觉得幸福,因为于我而言,这滴眼泪代表着的是娶你为妻,何其有幸。
仪式快要结束的时候,子沐又朝着我曲身一拜,“子沐谢尊母赐我药园玉玲珑,我定悉心养护,不负尊母恩典。”
长宁见我发愣,在我耳边轻声道:“玉玲珑是天界药园里的至尊,瑶池蟠桃的种子便是从玉玲珑取来的。”
“我有这么好的宝贝为什么要送他?还能要回来不?”
长宁伸手在我额头上一点,“你这贪宝的毛病倒是被我惯的与日俱增,这玉玲珑的养护极其麻烦,以你的性子,三日光景就能养成一座枯木花园,还是让子沐去照料吧,你若想要什么便自己去取不是更好。”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是长宁考虑得比较周到,就在我以为婚典要结束的时候,就看见仙娥捧着一个仿佛是用彩虹裹成的圆球交到了奈萧的手里,然后就见许多仙娥和跟随神君而来的小神女们纷纷的跑到了奈萧的身后,目光炙热的盯着奈萧手中的球。
我好奇的问长宁,“那球里面装着什么好宝贝吗?”
长宁道:“那是可以许愿的七彩球,沾了喜气后就更是灵验了。”
我兴奋的说道:“那我也去抢一枪。”说着便要跟过去,长宁拉住我,没好气的说道:“我竟不知还有什么愿望是我满足不了你的,还要去抢一个七彩球。”
我挣开他的手,道:“那不一样,这么好的兆头,我想要。”
他又将我直接拉回了他的腿上,牢牢地揽住我的肩,生怕我真就一股脑的扑上去了,“好好坐着。”
我嘟着嘴正准备生气,就看见奈萧将手中的七彩球往后抛了出去,身后的一众仙娥和神女早已顾不得形象,发了狂似的开始争抢起来,那场面吓得子沐急急地拉着奈萧躲到了一边去,可她们无法跳得多高,把手伸得多长,死活就是碰不到那七彩球,正当一些神女气急准备用法术将球抢下时,那七彩球居然像是有了灵识一般,稳稳地飞落在了我的手中。
有位小神女不服气的朝着长宁喊出一句,“你这是耍赖。”
长宁满眼柔情的看着我,嘴里却是回她道:“我便是赖一次你又如何?”
早有一位老神君颤巍巍的出来叩首道:“小神教女无方,还望世尊恕罪。”
长宁这时才慢慢地转了目光扫了一眼下面跪着的那位神君,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雷母也曾教女无方。”
拂雨被夺仙骨贬下幽冥早已传遍了九重天,此刻这位老神君被吓得惨白着脸,连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按住自己女儿的脑袋,两个人一个劲儿的在下面磕头,长宁摆了摆手,“罢了,退吧。”
我看着那位小神女泪眼婆娑的跟着自己的父亲躲到了角落里,第一次十分客观的评价长宁其实并非善人,以前有神道他虽受封世尊,却是滥杀无辜,冷心冷性之人,可是,因他爱我,所以我看到的都是美好,若有一****不再爱我了,那么……
我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令人不寒而栗而又不会发生的事情,长宁摸了摸我的脑袋,问道:“可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我的愿望好像太多了,我正在想许哪一个好,长宁,你想要许什么愿望,我参考参考。”
长宁笑看着我,未有半分犹豫脱口而道:“愿你永生欢喜,愿你永世无忧。”
我看着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漾开,闭上眼睛,默默地将愿望许好,他朝着礼官微微点头示意,只见礼官挥袖变幻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彩蝶,礼官道:“殿下对准那只彩蝶把七彩球扔出去,扔中彩蝶,殿下的愿望便算成了。”
我静下心神对准那只彩蝶重重地扔了过去,本来都要砸中的,只见那只彩蝶轻轻展开了蝶翼,轻巧的就避了开来,礼官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为难,这七彩球沾满了彩蝶喜食的彩蜜,极少见到有彩蝶竟还躲开的,“殿下,不妨再试一次?”
仙娥正欲将七彩球捡起,却见世尊不知何时下了台阶,亲自弯身捡起了彩球交到了主座上一脸怨气的殿下手中,宠溺的说道:“总归不过一个游戏,你若喜欢就多玩几次。”
我见过彩球,又一次对准彩蝶砸了过去,真不知道这只彩蝶是不是成了精的,又被它给躲过去了,长宁再次起身下去给我捡球,如此循环往复的竟不知不觉的砸了十多次,居然一次都没有砸中那只彩蝶,当长宁再次将球递给我的时候,我仿佛泄了气一般的摇了摇脑袋,“不扔了,你这捡球的不累,我这扔球的都累了,这只彩蝶灵活得也太过了点吧。”
长宁淡笑不语,走到我的身前弯下了身子,我问道:“你这是作何?”
他回头看着我,“不是累了吗?我背你回兰若雪。”
我的精神稍稍一振,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整个身子完全放松的瘫软在他的背上,他就这么淡定自若的当着众位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的神君面,背着我往殿外离去,众位神君反应过来后纷纷跪了下去,齐声道:“恭送世尊、尊母。”
当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的一瞬间时,一道银光自世尊的手指间飞来,精准的射向了方才灵活躲避的彩蝶,刹那间灰飞烟灭,殿宇内众神不免又是一阵唏嘘。
我知时日且长,却愿时日且慢,自子沐喜宴之后,长宁便再未离开过兰若雪,夜里恶梦惊醒,睁眼时总能见到他轻柔的目光,然后不说一语只是在我额头留下浅浅的一吻,白日里因我贪睡,平日他不在时,我总是一觉睡到午膳时分的,如今他在兰若雪守着我,早膳从未落下过一日,不过他也从未强硬的叫我起来,而是端着早膳到我的床前,轻轻唤醒后,一勺一勺的喂我吃下,待我吃得心满意足后又燃了安神香让我睡足。
我在这般安静却又过分美好的时光中愈发不安起来,恶梦连连,长宁让子沐为我调制了许多安神的灵药似乎也无济于事,长宁想着也许是我在东辰闷得慌了,所以在日日梦靥,他还笑话我是个安分不了的性子,为此他将东辰的所有事物交给了烈焰他们四神,说是要带我下凡界住上一些时日,我一听他愿意陪我一起下界去游山玩水,心里的不安顿时烟消云散,心情也比之前好了许多,想想或许真的是我太过无聊了,所以才生出这么多的恶梦出来,就在我把所有东西收拾好心情激动雀跃的在兰若雪等待着长宁的时候,烈焰面带难色的来到了兰若雪,我问道:“长宁呢?”
烈焰犹豫了半晌,开口道:“殿下,世尊昨夜收到幽冥元灵信使送来的玉函,今日一早天还未亮便带着重火和古沙去了幽冥,想来应是幽冥出了什么大事,急需世尊下界处理,因而世尊吩咐若殿下您想要去凡界游玩便让封血跟着您。”
我愣愣地坐回了长椅上,喃喃自语道:“这还是长宁第一次……扔下我了。”
幽冥连夜送来的玉函?我想了想,疑惑的问道:“我记得幽冥甚少同东辰有联系的,苍邪……跟长宁的关系也不是很好,怎么会突然给长宁送来玉函呢?”
其实他们关系用‘不是很好’来形容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以前我在幽冥时,苍邪就像是我的哥哥一般十分护着我,后来我遇见了长宁,他们的关系就愈发的水火不容了。
烈焰回道:“殿下,此番元灵信使送来的玉函并非幽冥帝君送出的,而是幽冥帝妃九秋儿。”
“九秋儿?”我在幽冥时似乎还未听过这个名字,我又问道:“玉函上写的是什么?”
烈焰犹豫着迟迟没有开口,我冷声道:“怎么?你要瞒我?”
烈焰朝我抱拳道:“烈焰不敢,玉函上写的是苍邪大婚,幽冥封后,时间正是今日。”
苍邪要封帝后,难道是梦西庭?
“你可知道苍邪要立谁为后?”
“烈焰不知,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送来的玉函上,镶嵌着一片雪兰花瓣。”
我脑袋瞬间空白一片,只记得曾有一梦,便是长宁手执一块镶嵌着雪兰花瓣的玉函,冷冰冰的看着我,只那一个眼神便让我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他愤声说道:“你……怎么能如此骗我。”
梦里的我不知他为何如此生气,只能拽着他的衣袖就像每回他生我气时我只要拽着他的衣袖软下声来求他,一切就能雨过天晴了,可是在梦里,无论我如何哭求,他的眼神都是要将我凌迟一般,他将我一脚踢开,冷声道:“便是让你烟消云散,也抵不了你的罪过。”
我越是想着这些梦境,身体就越是不可抑制的抖动起来,耳边听到烈焰一声声的唤我殿下,可是脑海里那个冷漠如冰的眼神似乎挥之不去,使我犹如身坠万丈深渊,我这是怎么了“谁能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