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鹿长凤随古沙他们一起回了东辰天境,却不想整个东辰天境被笼罩在了一张巨大的雷网下,无论古沙、封血、烈焰、重火他们四人如何相攻依旧不露半点破绽,烈焰心急之下便要以己身硬闯,身体刚碰触雷网之上,整个人就如同被天雷相击一般的打出十丈之外,古沙还准备强攻,却被急急赶来的子沐给拦住了,“别再往里闯了,这是阴阳网,进不得。”
古沙问子沐,“到底发生了何事?阴阳网是谁放出的?”
子沐看了看我,摇头叹道:“阴阳网是雷母所造,暮山一难,世尊怒极,取了她女儿拂雨的仙骨,贬为妖至幽冥为奴,却不想那拂雨与邪魔私通,触犯了幽冥的戒律,被弃往生台,魂飞魄散,雷母将这一切归于世尊之身,耗费仙灵与邪魔为伍,集齐万象虚空中所有怨灵,炼就了这张阴阳网。”
我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平静,手心里泛出细汗,只道:“桀骜如他,怎会被一张怨灵之网给桎梏呢……”
子沐看着古沙道:“你没有告诉她,世尊脱骨成人了吗?”
我惊道:“你说什么——”
“世尊脱去仙骨,封去仙灵,誓要东辰天境以你为主,并嘱诺‘身死不可与她言’……”话到此处,子沐朝着我重重地跪了下来,“殿下,即便世尊有百般过错,即便你恨他入骨,可这百年以来他几乎千百倍的尝尽你所受之苦难,如今脱骨成人,子沐求你,便是有十分的恨意,也为世尊减去三分可好?”
我将子沐拉起,指着阴阳网之中的东辰天境一字一句问道:“他此刻以凡胎肉体之身被困在阴阳网中是不是?”
子沐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突然轻声笑了起来,只觉世间一切似乎早已注定,日升月落,斗转星移,长宁与我,怕是生死不休了。
我一步步地走向东辰天境,鹿长凤上前拦我道:“你疯了吗?这是他自己做的孽,你何苦让自己也身陷其中呢?”
我看着他,自嘲笑道:“让我去吧,长宁是我躲不开的劫,逃不了的。”
鹿长凤迟迟不愿让开,我指着他身后的东辰天境道:“他若死在了那里,我便在此处自绝——”
鹿长凤身形一动,终是退到了一旁,古沙却将我拉住,“你方才也看到了,阴阳网你是进不去的。”
“我进不去是因为我身上的妖骨作祟……”我凝聚灵力于掌心,古沙突然神色惊恐的看着我,她已知道我要如何做了,正欲开口却被我唤出冰灵冻住双脚,少了她的束缚,我迅速的凝聚周身灵力,毫不犹豫的双掌拍下心口,刺骨的痛席卷全身,长宁,原来脱骨成人是这般的痛,你呀,还真是个疯子。
还未等鹿长凤和烈焰过来拦我,我便朝着阴阳网跳了进去,只听鹿长凤的声音在身后声嘶力竭的响起,“她疯了,她竟是碎裂妖骨,脱胎凡人进去送死,燕三,他值得的吗,他值得吗——”
值得吗?
进入东辰天境后,我在找寻长宁的路上也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直到我在雪兰花海处看到了那人白衣银发望着漫无边际的花海发呆时,我心里的答案终是明了。
就在我走到离他不远的地方时,他突然回过头来,似是自语般的说道:“换了凡胎唯一的好处便是意识不再如往日那般清晰,时时都可见到你,只是不知这一回,你又能停留多久。”
他刚一转过身来,我便哭了,不知为何听到他的声音后更是哭得难以抑制,他见我这般,突然愣在了原地,随后他身子微微一动,“小……白……”
我满脸泪花的哭诉道:“我是燕三——”
他猛然快步走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拉起我的手腕,紧紧一握,我挣扎着抽出手腕,泣声道:“怎么?到了此时你还要验明正身吗?”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真的……是你……”
“你如今都这番模样了,除了我还有谁会进来?”
他凝视我许久,终是开口问道:“为何要来?”
“这世间只有我能杀你,除了我谁也不行。”
他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将我环抱住,他的身体冰凉的骇人,声音轻柔得一如初见,我以为他不过是一个落难的神仙,跑到月亮河来寻觅什么宝贝,长宁啊,我真真是中了你的魔道。
他道:“无论你是小白还是燕三,你都不该来这,你可知这里进得出不得?”
“可是你在这里啊。”
长宁抱着我的手臂微微紧了紧,许久之后,他将我松开,对着天空扬声喊道:“雷母——你的要求我应了。”
我心下不安的问道:“你答应了她什么?”
他看着我,仿若最后一眼,“我答应她以尊母之位迎娶拂雨,帮她完成冥婚。”
“你要娶一个死人……你要跟她换什么?保东辰天境无恙吗?”
他依旧笑着,云淡风轻,“我只求金灵一箭——”
我还未及反应,只觉天空突然涌现巨大的漩涡,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只听长宁喊了一句,“玄鹤——”
我身子一轻,已被玄鹤托起,飞升而上,就在此时,一支金箭‘嗖’的破空而下,以迅雷之势朝着长宁心口飞去,在我尖声叫出之时,金箭穿过他的心口,我看见汩汩的鲜血自他心口涌出,可他却强撑着身体的剧痛,笑着说道:“玄鹤,趁现在……送她出去,她活你活。”
天空中的阴阳网因金箭的穿入而出现了一道口子,此刻这道口子正在慢慢合上,玄鹤不敢耽搁,振翅往那道口子飞去。
我俯身对玄鹤说道:“待你出去之后替我带句话给鹿长凤和古沙他们,长宁所受之苦,我要雷母百倍还之,终其一生,不死不休。”
音落,我自玄鹤背上跃下,忘了自己已是凡人之身,虽是落入花海之中,可仍是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可即便痛至全身,我也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迅速地从花海中爬起后,朝着长宁奔去。
腥红的血已经将他的白袍染尽,我将他抱起,泣声道:“你不是要娶她女儿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你死。”
他见我回来,微微皱眉,虚弱无力的说道:“她本就有杀我之心……我答应给她女儿一个虚位,她便可放出金灵箭赐我一个全尸,金灵一出,必然要破开阴阳网的……那是我唯一能让你出去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走呢?”
“长宁,你生我生,你若要走,我亦相陪,你弃了我一千多年,现在……你还要将我抛下吗?”
长宁伸手抚上我的眉眼,似在临摹,似在镌刻,“你……可曾……后悔……与我……相……遇……”
音落,他的手掌悄然落下,我将头靠在他的心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与你相遇,何其有幸。
此中劫难,甘之如饴。
三百年后,东圣边境。
“今天的午膳是烧鸭、卤鹅掌、水煮鱼片、清炒莲藕和番茄蛋花汤,都是古沙做的,还好鹿长凤因为打渔,把胳膊给扭了,要不今天还得受罪吃他的鸡蛋炒苦瓜,诶……你就好好的睡吧,等你睡醒了,我让鹿长凤当你的专职厨师,天天给你做鸡蛋炒苦瓜。”我看着玉床上的人儿依旧没有半点反应,诶……长宁……自你睡在这里以后,为什么每一天都过得这样的慢呢?
那一日,玄鹤飞身而出,以自己的身子撑住了那道口子,古沙和鹿长凤他们便合力闯了进来,还好当初长宁抽出仙骨时,古沙多了一个心眼,将长宁的仙骨留了下来,他们几人进来之后见我和长宁已是双双殉情的景象时,古沙立即将长宁的仙骨唤出,仙骨灵性非凡,一经唤出便找到了自己主人,瞬间没入长宁体内,长宁醒后我这个凡胎肉体就只剩下了一口气,他不及多想便聚灵为我重塑仙骨。
后来雷母敢至,不由分说便要取我性命,长宁怒极,鹿长凤曾极尽浮夸的演绎着长宁当时的模样,“我以为他是要将整个万象虚空都要毁去了,那雷母最后是被他活活打至灰飞烟灭的,你不知道,这人根本就是不是什么神仙,简直比魔鬼还恐怖。”
也正因为长宁这边几乎是釜底抽薪的打法,终是耗干了灵力,毫无征兆的沉睡了。
鹿长凤绑着一个胳膊走了进来,看了看睡着的长宁,又看了看我,“你说他睡性也真是大,你都吵了他三百年了,也没见他皱一下眉,了不得。”
我指着鹿长凤,告状道:“看到没,这个人都敢拿话堵我了,你要再睡个三百年,说不定他都敢对我动手了。”
鹿长凤摇头道:“啧啧啧,你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真的是日渐精进了,我呀就坐在这里啊,你倒是让你家那位起来打我呀……我……我的天啊……”
银发飘过,鹿长凤被牢牢地钉在了墙上,满嘴惊讶的喊道:“醒了……这个大魔头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