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阳光的早晨很阴郁，A市的春天越发地明显，雨越下越频繁，天空上飘着的乌云一片又一片，走了还有。
顾瑜翻了个身，猛然想起昨天方毅的电话，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走到了七点半，甚至来不及去感慨和悲愤，已经蹿到浴室里面洗漱。
八点钟这个时候的计程车最难抢，你除了要具备眼疾手快的本领还要具备心硬脸皮厚的功力，上班族的厉害程度不是你能够想象的，他们为了不迟到不扣奖金，即使车子是你拦下来的，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抢过去。
顾瑜站在路边，看着经过的计程车被身边的白领蓝领抢走手机里面的时间不断地变着，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好不容易截到一辆计程车，半路还堵了车。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大概就是司机很好心地飞车在九点之前载着顾瑜到达了机场的门口。
天空原本只是有些阴郁并没有下雨，可是顾瑜推开门的时候却飘起了小雨，打在头发上迷了一层薄薄的银色。
顾瑜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机场，只觉得眉心在跳，预感很不好。
她走进去的时候方毅正在一排椅子的边边上站着，他目光低垂，视线落在地面，双手随意地环在胸前。
“方毅。”她微微喊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向他。
方毅猛然抬头，看着她微微勾了勾唇，目光深沉。
顾瑜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方毅的情景，他嘴角衔着一抹戏谑的笑容，看着她的眼眸微微含笑，开口的话也带了几分调戏。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时间改变了他们，谁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谁了。
就连当初的那个玩笑不羁的方毅也已经走离了那些旧时光，变成了她看不懂的方毅了。
人总归要变的，她只是不知道，这样的蜕变，到底是好是坏。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他的眼眸却一点点地沉寂。
“你要去哪里出差吗？”
顾瑜突然有些难以面对，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自己无话不谈的人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说什么都觉得不妥。
他笑了笑，抬手揉着她的发顶，嘴角微微勾起：“不是出差，是回英国。”
顾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变冷，垂放在身侧的双手之间发冷得让她颤抖，她拼命地隐忍着，才让自己眼眶中的泪水不落下来。
许久，她才咬着唇，哽咽开口：“为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都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好像她顾瑜做错了一切一样。
方毅的回归是支撑她离开丛深溪的力量，不是爱方毅，她只是知道，方毅不希望她再那样继续下去了，她只是，不想让方毅担心了。
可是现在呢？他却说要走了，回英国去，那个远得她没有办法准确地说出距离的国度。
他看着她，抬手微微曲起食指，抹掉她眼角的晶莹：“顾瑜，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那么的一刻是想过我的？”
顾瑜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她可以在丛深溪的面前忍着自己的泪水不让它掉下来，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自己脆弱无比，方毅不过是一句话，她已经泪如雨下。
“想过，方毅哥哥，我一直都在想你。”
她冲上去，紧紧地抱着方毅，这个年少的时候给过自己温暖的男人；这个一直被她视为哥哥的男人；这个她一直以为再也没有相见的男人；她曾经被丛深溪伤害得有多深，她就有多想念他。
方毅身子一僵，微微闭了闭眼，抬手轻轻地附上了她平坦的后背，突兀的骨头嚣张地宣示着顾瑜到底有多瘦。
顾瑜从来都是是“方毅方毅”地喊着他，喊他方毅哥哥是第一次，他想，大概也是他人生呢中的唯一一次了。
“谢谢你，顾瑜。”
她抬头看着他，第一次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能不走么？”
为什么，回来了还要走，为什么她世界里面对她重要的人都要离开她，为什么就不能像以前那样。
她们曾经那么那么地好啊，廖楚儿要结婚了，她有她的家庭，她以后会有她的孩子，她再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理会她顾瑜了。
方毅要走了，顾瑜只觉得那些旧时光里面的美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缅怀了。
他看着她，紧紧咬着的唇失色苍白，许久，他才缓缓地开口问道：“顾瑜，如果没有丛深溪，你会看到我吗？”
她的手原本紧紧地抱着他，她只是不想让他走。
可是方毅的话让她整个人一颤，紧紧扣着的手一松，顾瑜向后退了几步，她发现，自己太自私了，为了自己渴望的温暖，而枉顾他思。
她抬手擦干了眼泪，摇头：“我一直把你当哥哥。”
妹妹怎么可能喜欢上哥哥。
方毅笑了笑，苦涩的笑容打在顾瑜的眼里，她只觉得难受。
“顾瑜，我很自私，得不到，我只能让你永远地记住我。”
有时候，离开不是放弃，他只不过是换了另外的一种方式在坚持而已，他只是自私地想要顾瑜能够记住他，记住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叫做方毅的人在另外一半的地球。
顾瑜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人都是自私的，她顾瑜是，方毅也是，丛深溪是，赵子灵也是，他们都是。所有的人不过都是希望自己能够过得好一些罢了。
方毅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抬手将她拥进怀里，轻声开口道：“顾瑜，我希望你幸福。”
话落，温暖而湿润的唇瓣落在她的额头上，顾瑜听到了自己难受的心跳。
片刻，他松开了手，笑道：“时间到了，我走了，好好保重。”
说完，转身离开，他没有回头，双手插在口袋里面，背影挺拔，步履从容而开阔。
顾瑜怔忪在原地，她甚至还没有开口说出自己的祝福，只能看着方毅迎着光，一步一步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就好像看着当年的所有温暖全然瓦解。
她一直在执着于从前，直到现在，她还是这样。可是今天，方毅的转身离开让她知道，所有过去的只能成为过去，他们没有能力让时光倒流，就只能从容地接受它渐渐地消散。
她太过执着了，一如廖楚儿所说，太过怀旧了，伤人伤己。
机场上的人来来往往，左侧的十多米处有一对分别的情侣在拥吻，眼前是人群交错的身影，方毅已经过了安检，修长的身子融入了候机的人群中，她找不到了。
或许，再也不可能找到了。
走出机场的时候，天空还在下雨，头发被打湿贴在额头和脸颊上，很难受，可是只有顾瑜自己知道，心里面更难受。
今天她送别了方毅，放手了一段过去的时光，此刻她站在机场外面的广场，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半分可以依存的记忆。
计程车渐渐地慢了下来，车窗外面的景致也渐渐地清晰起来。
“小姐？小姐？”
司机大叔在前面喊着，顾瑜不禁回过神来，对着大叔抱歉地笑了笑。
遇到洛阳的时候是在小区外面的一条人行道上，顾瑜正打算去吃东西，而洛阳正往小区的方向走。
那些过往的记忆拉扯着顾瑜，她走在路上，有些失神，就连洛阳喊她都没有发觉，直到洛阳跑到她跟前，拉着她的身子，她才有些呆滞地抬头看着他，微微一怔：“洛阳？”
他好看的双眉微微皱起，抿了抿唇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顾瑜笑了笑，抬头看了看那抑郁的天空，“天色不好，光线不明朗衬的吧。”
“顾瑜。”
他拉着她的手微微用了用力，眼眸里面的认真和严肃击溃了她所有的承受能力。
顾瑜抬头看着洛阳，干枯不久的眼眶开始发红，“洛阳，方毅走了。”
她一个人漂泊在A市，曾经廖楚儿和她住在一起，可是最后廖楚儿遇到自己爱的人了，搬走了，尽管偶尔还是会过来和她一起，可是再也不是从前了。
整座城市，就好像只有她顾瑜一个人。
方毅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再也不用一个人了，就好像年少的时候一样，即使被丛深溪遗弃了，她也能找到温暖。
可是现在，方毅走了，廖楚儿要嫁人了，好像所有的一切，又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了。
洛阳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前几天我看到他递辞呈了。”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顾瑜站在原地，泪流不止。
洛阳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遇到的顾瑜都会那么地脆弱，引得他忍不住心疼。
洛阳的怀抱很温暖，他的心跳很稳，顾瑜被他拥在怀里，路边的车辆来来往往，她的世界很安静。
顾瑜不知道这是不是喜欢，可是她开始贪恋着这个有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的男人的气息了，贪恋他每一次在她难过脆弱的时候给予她温暖的怀抱和坚实的肩膀。
街头的行人不时驻足，看着那么眉目清秀的男人抱着一个较小的女人，眉目温和。
正午的阳光微微冲破了乌云，落在洛阳的脸上，温暖宜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