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里是哪里？”
唐华揉着太阳穴忍着头部的剧痛从刚才躺着的床上爬起来。
周围昏暗异常除了唐华刚才睡过的床之外，其他事物在灯光的打照下看起来都是灰色的，灰的让人压抑，灰的让人喘不上起来。
“斯——呼——斯——呼——”在这个无比压抑的环境里，他的呼吸声无数次的回荡在这个房间里，唐华惊恐的看着周围，几乎要瘫软在地上，幸好那惨白的床铺支撑着他快要虚脱的身体。
咚咚咚——
“谁！”唐华像是捕捉到了救命稻草激动的呼喊。
咚咚咚——
回应唐华的依旧是那个有序的敲门声，仿佛门外根本就没听见他的呼喊。
“谁在那里！”唐华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咯拉——
门开了，再门缝隙外的光亮依旧是如同死寂般的灰色的。
渐渐的门越来越大，在地上唐华看见那个黑色的影子越来越靠近他。
唐华将所有力量和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口。
“小伙子，没事吧？”
从门外走来的不是唐华想象的恶人，而是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
“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老人给唐华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不由的他放松了心情。
“年轻人，这里是医院。”
二
“医院？”唐华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房间的结构真的是个医院房间的格局。
呼吸机，吸氧机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机器，它们都在默默的工作着，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机器上的闪光在告诉着他那些机器还在运作。
病床上特有的支架还挂着一瓶药水，可是那瓶子里面却没有半点药水的痕迹。
这房间真的很奇怪！唐华看着这诡异的房间，全身整个汗毛都出来了。
“老人家，你开玩笑吧？我又没生病，怎么会在医院！虽然这里真的很像。”唐华忍住全身的不自在，硬是扯出僵硬的微笑说道。
打死他都不相信这个诡异的房间是医院的病房，就算里面的装饰和医院一模一样。
“不管你相信与否，但这里确实是医院，或许更准确的说这是死人的医院。”和善的老人家微笑着对唐华说出这种骇人听闻的话。
“老先生，呵呵，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这一切都似乎太不合常理了！这一定是玩笑！这绝对是玩笑！唐华不听的在暗示着自己。
“如果你不相信，拉开窗帘看看外面。”
老人的话就像罂粟诱惑着唐华一点一点的靠近玻璃，就算他心里一直抗拒着，但是本能让他不由自主的前进。
当他触碰到窗帘时他的恐惧一下子涌了出来，可现在这一切都晚了。
刷——
刺目的阳光，照的唐华本能的闭上眼睛后退了几步，当他在一次睁开眼的时候。
他看见了刺眼的光亮下，他居然在玻璃倒映下的自己脸。
居然让看到了自己。唐华还没从震惊中清醒，他的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苍白，就连嘴唇都是不以往的红色，而是墨一样的黑色。这不是让他最震惊的，他看到自己额头上那个可怕的伤口。
那个伤口上面还有几缕碎发遮掩，但是大部分却暴露在他的视线中，一个手腕一样大的伤口矗立在他的眉心处，在那个伤口外面流出了血水和脑浆一直流到他的脖子。半张脸都被红色和白色所覆盖。
不仅如此，在那手腕大的伤口里面他看见了老人和蔼的微笑。
他的头被贯穿了！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唐华不相信这是他自己。他开始疯狂的用手擦着自己的嘴唇，擦着血和脑浆。可是就算他用手扒开那些东西，它们就像是长在他头上一样，动弹不得。
唐华的双手开始不住的颤抖，因为他发现无论他怎么弄，他都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所有的痛觉和触觉全部消失了。
“怎么会样。”
“没事的，小伙子，习惯就好，我也是这么过来的。”老人似乎已经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开始安慰着唐华。
“习惯！我怎么习惯！这里到底是哪里！”唐华指着玻璃上的自己，对着老人狂吼着。
“不是跟你说了吗，小伙子，这里是死人待的医院。”老人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平和的看着他，“年轻人，如果你不相信再往窗口那边看看。”
三
为了确认这是一个人的恶作剧，唐华再一次看向窗口。他忍住了想要砸掉照出自己样子的玻璃。
不知什么时候，玻璃中自己的画面变成了房间里的画面，玻璃里面的房间每一个物件都是有它特有的色彩，不像唐华现在待的房间。不过除了一个明一个暗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除了一样。
他不由得转过身子看着刚才躺着的床，在看着玻璃里面的床。那边白色的被单罩着的明显是一个人形。可惜脸被床单遮住了看不见长的什么样，只是在他的头部，床单被染的鲜红。似乎躺在床上的人胸口没有起伏。
唐华的眉头不由的皱在了一起，躺在床上人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悉。
突然，玻璃里面的门打开了。
“妈！”门打开的一刹那，唐华叫了起来，他妈妈满脸悲痛的扑倒在床上的人身上，不停摇晃着。终于遮盖住脸的床单慢慢滑了下来。
“不！不是这样！那个人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死！妈！我没死！”
躺在床上的人和刚才看的自己一模一样，同样穿孔的头，同样的脸色甚至同样的脸。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他能够想象母亲的嘶吼。
他不相信这是真的，他用力的拍打着窗户，叫唤着他的母亲，可是他的母亲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
“没用的，小伙子，他们是听不见的。他们是活人，我们是死人。阴阳相隔，你看到只是阳间的景象而已。”
“不！我不相信！我没有死！我没有死！”唐华撕心裂肺的吼着，疯狂的怕打着窗户，“妈！快看看我！我在这！我没有死！妈！妈……”
唐华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是却没有一滴眼泪，不是他不想流，而是他的眼泪干枯了，没有了。
“爸！哥！”
唐华没时间估计眼泪，他看见他的哥哥和父亲还有一些亲戚也走了进来，似乎还有保安和医生进来了。两帮人似乎在吵架，自己的父亲吵的满脸通红青筋暴起。
不知医生说了什么，他的哥哥冲过去重重的给了医生一拳。接下来事件一发不可收拾，双方开始动手，周围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四
“小伙子，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老人不知何时来到的唐华的身边，拍着唐华的肩膀安慰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唐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趴在玻璃上，眼睛木讷的看着玻璃那边的场景。
“小伙子，别伤心了，老头子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老人看着窗户似乎回忆起以前的事。
“老人家，这……。”
“小伙子，这间房间的阳间面我曾经住过，我死后才来到这里。医院的每间房间都死过人，死后的人都会留在这里。而我们到达这里的媒介就是这里的每一间房间。所以你看到的景象是那里的，不过人鬼殊途我们永远也去不了那里了。”
老人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落寞与绝望。
唐华听完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似乎已经开始接受了事实。他开始回忆起他最后清醒的时候在干什么。
那天刚好是休假，正好和朋友一起去聚会。自己当时被朋友灌了好几杯酒，醉醺醺的他忍着吐的欲望尿遁逃走了。之后，他就跑到大街上吹风醒酒。可惜醒着醒着他就他就睡着了，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
他除了一件背心和裤衩身上什么没有了，他过了很久才从震惊中醒过来，原来他被抢劫了，现在他已经身无分文了。眼看周围聚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无法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于是乎就狂奔出去。
等他跑的气喘吁吁，扶在旁边的架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开始思量着如何回家，怎么跟家里人说。想着着自己的身份证，还有银行卡上几年来辛辛苦苦挣的那点钱。他越想越生气，直接爆粗口，到最后实在是气不过，一脚就踹在了旁边的架子上。
‘小心！’
他当时似乎听见了有人在叫他，接着是巨大的金属碰撞声，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广告牌支架边。
可这一切都晚了，还没有安装好的钢筋纷纷砸在他的身上，那种痛他至今还记得。而钢筋掉落的强大冲击力一个接着一个重重的打在他的背上。最后因为是在太疼，他干脆就趴在地上，抱着头尽量把伤弄到最低。
只因为头部的重击会让人非死即残，虽然他有这个意识。钢筋也砸完了，疼痛渐渐让他失去了知觉，意识也慢慢地减轻，他挣扎从钢筋地上爬起来，实在是因为太痛了，他跪趴在地上。
目睹这一切的人们急匆匆的像他的方向跑过去，可跑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啊————！’
刺耳的尖叫冲破了唐华的耳膜。
噗——！
接下来他的世界就是一片血红。
扑通——
他的整个身子向前倒去，不过在半空中停止了。
滴答滴答——
血慢慢从他的脸上滑落，很快地上就有一滩血，他的目光移向那滩照应自己的血。一根铁管贯穿他的头部，在碰到地上的铁管那面，拳头大小的皮被硬生生的扯下，白花花的脑浆在地上炸裂成糊。
他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嘎啦——
那是他在那个世界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
“老人家你是怎么死的？”唐华从回忆中凑出来，苦笑的问着。
“我么？我是因为心脏搭桥手术失败才死的。”老人撩起衣服露出胸口那蜈蚣般的伤疤，“算了不提这个，走吧我们该出去了。”
“出去？为什么出去？”唐华不解老人为什么要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留在这个地方只有无尽的悲伤，你呆在这里你早晚有一天会变成疯子，在这个房间里。”老人背对着唐华，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从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丝丝的恐惧。
也是，唐华看着这昏暗的房间，这个房间压抑的让人恐怖。他丝毫没有眷恋的和老人一起走出房间。
随着他们的离开，房间变的安静起来，原本那窗口唯一透露的温暖阳光慢慢的消失，所有东西恢复到了原位，就如同谁也没进来过一样。
五
当他走出房间，等待他的是超乎常识的事情。
成百上千人，不！死人！木纳的挤在不大的走廊两侧。他们或站或蹲看似颓废的低着头看不见任何长相。
走廊里的一切跟房间里一样，昏暗而深沉，压抑的让人恐惧。
唐华从房间里迈出最后一步，关上门。几乎走廊上的所有死人像是事先说好的一样，齐齐的将头抬起来。
空洞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更加看不见希望，它们黑的看不见本身的颜色。而那双双黑瞳的主人让唐华着实吓了一跳。
有胸部没有骨头没有肌肉只被一张皮连着，但就是一张皮奇迹般的不让头和下半身有接触，将它们远远的分开。而全身除了头部有点血之外其他看起来一切正常。
也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东西吃太多肚子撑爆，整个肚子从里向外的翻开，大部分的肠子都在外面。有一些更是被旁边的几个人踩在脚下，变成肉沫。可那人却丝毫没有感觉，依旧木纳的看着唐华。
还有一个更加夸张身体从头部被直直的劈开，直到肚子，两边身子分开后分别侧在两边，几乎上半身和下半身成了90度，左边的身子皮和肉全部消失，而另一半边身子则是一张长发美女的脸。
而这些奇形怪状的人远远不止这么几个，唐华突然发现自己的样子在那群人中算是中等偏上的。
不过，唐华渐渐的停止注视，莫名其妙的看着还在注视着自己的死人们。又不知道过了几分钟，那群死人才慢慢的移开视线低下头看着地面。
只有在唐华左右的那些死人依旧看着他。
人群忽然中有了异动，一个穿着看起来比较老气的年轻人突然动了起来，开始大步的奔走，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走动，他走起路来，就如同一只企鹅一般搞笑的走路。看着这样的场景唐华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在那个年轻人的背后是数十个猛兽般的人影扑过去。他们的速度明显要比那个年轻人快的多。他们摁倒年轻人，然后开始撕扯着。
那一幕正在唐华的眼前发生，他没有看见年轻人奔跑时的场景，他看见的是年轻人面目表情的倒在地上，没有痛苦，更没有挣扎。
任凭着自己的同伴撕扯着他的身体，看着他们啃食着他的血肉。他在地上什么也没有干，周围的人也什么也没有干，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没有死人上来阻止，更没有死人回来阻止。
直到那个年轻人最后一刻，他的眼睛依然空洞的盯着唐华。其他人像是没事一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而刚才年轻人的位置，被刚才的一个死人取代，之后所有死人都移了一位。
“老人家！”唐华面对着诡异的场景有些心虚不宁。
“年轻人，不用害怕，他们是待在房间里太久了才会变的没有情感。只是偶尔有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才会看一眼。不用害怕。”
“老人家！我说的不是这个！你看看这些人!”唐华指着已经变成碎片的年轻人。
“啊，你说这个？”老人眯起眼睛笑的非常诡异“我是听曾经一个和我一样有意识的人说，这群人是在这个城市颁布的一条法令之后才存在的。”
“法令？什么法令？还有您认识的人，他现在在哪？”
“那条法令是怕死后疫病传播，防止家属把死者带回家，使更多的人传染疫病而颁布的。在这里还有一些大城市里在人死后通知家属，然后直接送到火葬场火化。没有亲人的送葬，没有超度，他们就存在在这里了。”
老人将目光转向了远方的一个房间。
“告诉我事情的人是我的老同学，他比我早死几年，不过他告诉我之后没几天就死了。”
“为什么？”
“就跟刚才你看到的一样，这个地方空间本来就不多，每个房间外面待的是有限的，人数一旦饱和，就必须要有一个人出去。但一旦出去就会被人认为是抢地盘的。而抢地盘的只有被吃掉的命运。你走的地盘多了，就会成为更多人的眼中钉。”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真的要被吃掉吗？”唐华急了刚才的景象还历历在目。
“别担心，你是目前是最后一个，我是最后第2个，所以要到我们还有差不多几年的时间。”老人拉住唐华的手往前一步，他们的那个队伍又排满了，“因为这几年意外自杀的人太多了，如果遇到大型事故我们的时间估计会提前。”
“真的没有办法吗？”唐华还是不死心继续询问着。
六
“有是有办法，只是这根本就不可能。”老人想了想最终还是遗憾的叹气、
“什么办法，不试试怎么会知道不行！”
“我们这群死人，只是死人，连鬼都不是。想要离开这里只有……”
唐华仔细听着，突然他感觉回升发热。这种症状不是一个死人所拥有的。
“老人家…。。”
唐华发现身体不对劲立刻告诉了老人。
“唔。”
可还没等老人反应过来唐华居然冲了出去，而由于条件反射本能的抓住了离自己身边最近的物体。
唐华离开自己的位置，他身边的那几个死人就开始行动了冲了出去，扑向唐华和他无意间抓住的老人。
不过唐华的移动速度明显快过那些死人，他整个人飘在半空中急速飞着，他抓的老人则有些吃力恐慌的看着背后越来越多的死人。
唐华虽然速度很快，可他每路过一个房间，就会引起那个地盘死人的注视以及附带的狂奔追杀。越来越多的死人聚在一起，楼道也越来越拥挤。
死人们因为别的死人抢他们的地盘，开始攻击撕咬，场面惨不忍睹。就算头被分离，就算四肢全无，就算身体支离破碎，他们依旧顽强的厮杀。撕扯啃咬，到处都是肢体肉体。
啊呜——啊呜——啊呜——
在满地狼藉的地上，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狼一般的呼喊，在那之后越来越多的呼喊冲刺着唐华的耳膜。
“老人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着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唐华他终于崩溃了。
“难道……。”老人沉思了一会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遇到这个事情！”
“老人家！”
唐华大喊着让老人清醒。
“年轻人，看旁边的玻璃！”老人指着每个房间门前的玻璃。
“什么？”
唐华透过玻璃看见应该在自己下方的位置，他的哥哥正背着他僵硬的尸体向前狂奔着，母亲惊慌失措的扶着他的身体防止他掉下去。而蒙住他脸的床单也在奔跑的时候已经滑了下来。
周围的人看见他们避之不急，躲的越远越好，所以至今为止他们一路畅通。他转过身子看见后面的玻璃里面照应着他的父亲还有一些亲戚阻拦着后面的医生和工作人员。
“只有家人才能把死人带走，你的家人正要把你带回家去超度。所以，你要离开这里了。”
看着后面越来越多的死人，越来越多的碎片，如果在半路上丢掉老人，那么他的下场和地上的碎片是一样的。
啊呜——啊呜——啊呜——
瘆人心脾的咆哮，将四周一切，震的发出本不该有的尖叫。灰色世界的一切，也因为那咆哮，从里开始变的漆黑无比。如同进入永无止境的黑暗。
“老人家，你和我一起走！”
面对后方比地狱还要恐怖的景象，唐华毅然决然的抓紧了老人的手
七
“傻孩子，别傻了。你家人只带了一具尸体，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离开。”老人的声音幽幽的飘过来，“所以，还是让我来吧。”
老人反手抓住唐华的手，将他甩向了后面。而老人因为后劲跟着唐华的家人飞出了医院，永远消失了。
飞向死人堆的唐华到现在还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他也不用明白，这一刻他已经彻底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