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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铁血令

两个人不知对峙多久,一动也不动。

一个人年不到三十,精壮汉子,手执单刀,寒光闪闪,刀略高举。另一位似乎不到二十,长剑在手,剑尖直指,锋芒外露。

若是学武之人看见,必然知道:双方不动手便吧,动手,可能一招便分出胜负!两人蓄势待发,等的正是对方露出破绽!

初三夜里,子时将过(夜一时),天地一片寂然。

此地为西城外普善寺,地处偏僻,白日行人就是稀少,何况现在是半夜近四更天,当然无人知晓。

唯一例外的是小狗子!

小狗子姓周,为凤春楼跑腿,年十三,年纪虽小却精干!颇受酒楼宾客喜爱,因为任劳任怨,乐供驱策。更重要是擅长察颜观色,事情总作在吩咐之前,细节不必多说!

小狗子出生酒楼,母亲是厨娘,父亲是跑堂,耳濡目染之下,加上用心,所以酒楼中人见人爱。可惜,母亲在他九岁时,突然染病去世!

这夜,酒楼中来了「怪」客,年三十,带刀,剽形、魁梧大汉,话不多说,银子一给就是二两,只吩咐一桌酒菜,独自在厅堂中享用,不必酒楼中人招呼、打扰。

小狗子添菜、添酒,送毛巾、给热茶。不多、不少,就是适时!

吃了大半时辰,又来了一位,不到二十岁青年,带着长剑,衣着朴质。

「我来了!」

「坐,吃、喝!」

「好!」

两人惜话如金,话不多说,各自吃喝起来。

小狗子赶紧添酒菜,二两银子可办三桌上好酒菜,这两人当然要好好招待。

「四更,西郊普善寺!」刀客说道。

「好!」

小狗子见这两人喝闷酒,净吃大鱼大肉,也不挑嘴,特别留意。刚好听到这几个字,牢记在心,但不露于色。

吃饱喝足,青年说道:「我先去了!」

「请便!」

带着长剑青年掏出身上碎银,共三两多,留在桌上,转身离去。小狗子识人多矣,知道这是青年仅有银两,除非他还有银票在身,但是看他穿着,不可能有多余银票才是。

年约三十刀客又喝了半个时辰,接近三更,也是将身上银两掏出,共六两多,对着小狗子说道:「赏给你!」说完,人就往西方离去。

小狗子知道:这两人不知抱什么决心,身上不需多余银两,所以便宜了自己!当然他也不客气收下。有银两不收下才是傻瓜,至于该如何用?当然,自有打算!父亲辛苦二十年,赚来银子都送往赌场,孝敬那些郎中。所以小狗子私下积了不少银子,预备有一天,让爹享福!

收下赏银,却是觉得烫手,总觉得不对劲。

小狗子看这两人面目,都不像坏人。行为举止更不像,给银子给得潇洒,看似准备去死!

「四更,西郊普善寺!」难道他两人去决斗?不去看这热闹,大大可惜!于是小狗子将分内工作做好,与掌柜打过招呼后,立刻往西郊飞奔!

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寺门外,两条腿几乎不是自己的。远远看到带剑青年站在寺门外旷地,静静站着,零星对过往之人,丝毫无动于衷!

小狗子远远到达,不知对方是看不见,还是视若无物!

小狗子立即到一旁树下草丛间,静坐着看戏!

不多时刀客也是到达,时间刚好四更。小狗子只见他们两人刀剑在手,话也不说一句,彼此虎视眈眈,刀剑似乎凝窒。

小狗子没学过武功,但是处在酒楼中,三教九流的人见多了,知道这是生死决斗,双方不动手便吧,一动手立刻分出生死。因此静静的看,虽然有点枯燥无聊,但是攸关生命,他一丝丝声音也不敢出,不想打扰。

小狗子不出声音,可是有人发出!

不多时,从官道来了三位大汉,并不在乎小狗子,只是飞奔到刀客面前。

一名年约四十,一脸落腮胡子,凶狠说道:「叶飞,你究竟要不要动手?若是没本事就退开,让我们来!」

二十岁剑客,话不多说,立即后退几步,收剑入鞘,恭敬对着刀客说道:「沙大侠武功高强,我输了,多谢赐教。」

刀客微笑着说:「如果不是多练了十年功夫,惨败的是我!今日我们只是平手,改日再战。」

「沙正风,让我们会会你的雁翎刀法!」

「天山三贼,一个个?还是一起上吧!」沙正风说道。

「我们三兄弟一向联手,可不管对方几人,你认命吧。」天山三杰拔出单刀,三人凶狠很向前,准备以多击寡。

天山三杰声名狼籍,因此江湖人士称他为三「贼」。三位拜把兄弟:郑明亮、沈峰、诸葛绍明,武功高强,尤其联手刀阵,变幻多端,威力无穷,不少正义之人死在他们三人手下。

三人今日缠上沙正风,原因是「一万两」!

武林中人皆知这件事情,一个多月前,「铁血令」下达:任何人拿到沙正风人头,赏银一千两。想不到连续死了几位拿赏金猎人,因此铁血令由一千两,变成三千、五千!十天前,破格改为一万两,因此,自认为武功高强的江湖豪杰们,奋勇向「钱」。

铁血令这几年出现在武林中,十分奇特。

一开始,出现在金陵,张贴布告在闹市,写着铁血令三大红字,下面公告:抓到恶霸王强,送交官府,赏银五百两!生死不论!

人们还以为开玩笑,恶霸王强仗着一身蛮力,鱼肉乡里,哪有五百两价值?五十两都太多了。

想不到王强不知好歹,在市集闹事,虎威镖局镖师陆秋明路见不平,三两下将他摆平,送交官府。当天夜里,有人送五百两到虎威镖局!

这下陆秋明等人半信半疑收下。

王强只被打了几下屁股,便被县老爷释放!

第二天王强又在市集闹事,只是眼睛张亮,不敢惹到虎威镖局。

第三天铁血令又是张贴:王强人头一千两。事关人命,当然无人会光明正大杀人。想不到几天后,王强喝酒乱性,酒后起争执,王强先亮小刀想要吓人,结果被官差高武汉格杀!

隔天,高武汉得一千两,不知何人送到他家桌上。而且更奇怪是:官府并不追究他杀人,反而赞誉他见义勇为。

从此,铁血令经常出现,被追杀对象本是小恶霸,逐渐是大贼。令出必行,赏银有人托「富贵山钱庄」发放,据钱庄说道:铁血令主人寄存几十万两银子,而且随时补充,不必担心领不到赏金。

就这样,铁血令逐渐通行江南一带。几年后,全国皆知。

可是,被猎杀对象由小贼、大贼,变成不知对象有何罪恶?江湖豪杰们见钱眼开,恨不得铁血令日日出现。管它要谁的命!而且无人知道铁血令主人是谁,目的何在?

铁血令杀了几位黑道高手,其中也夹杂不少正道之人。可惜!银子面子大,少人探索真正幕后原因。

少人并非无人,有几位江湖正义之士,追根究柢,由富贵山钱庄下手,可惜毫无收获。不几日,这几人名字在铁血令上,惹祸上身而丧命。因此,有心人也不敢明目张胆调查。

几年下来,铁血令比起朝廷追捕令更是有效。

沙正风名字在铁血令上,已经四、五十天!沙正风人正直,是后起之秀!武功高强,雁翎刀法使得泼水不进!列名铁血令,出人意料之外!

于是几位不怕死、只要钱的好汉,单打独斗或是多人围杀,全部铩羽而归。沙正风因对手手段而异,赏金猎人若非下三流手段,他都饶过对方一命。但对于恶劣之人,轻则断手脚、废武功!重则要对手的命。攸关自己性命,沙正风绝不乡愿!

沙正风也不在乎铁血令为何要他的命?心想:趁机会挖出真相,明白铁血令主有何企图?这阵子,铁血令杀了不少正义之人,最是令人心寒!铁血令不找上门,他也要去探索,不容铁血令嚣张。

叶飞师兄公孙勇为了铁血令,死在沙正风手中,叶飞认为罪有应得!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师叔吴天霸又是伤手而回,于是师傅林山海要门下第一高手叶飞出手,叶飞不敢违背师命。

两人交手一次,表面不分胜负,彼此惺惺相惜!叶飞回去复命,却被师傅责骂。

几天后,又有一位师兄丧命。

这下,叶飞不得不再出头,因为林山海说道:「两人必要一人躺下,否则逐出师门!」

叶飞是个孤儿,五岁就由林山海抚养,六岁开始习武。十五岁不到,青出于蓝,技冠全师门。林山海为河南铁剑门掌门人,武功只是接近一流,师兄弟、门徒众多,可惜人品不一。

叶飞十六岁行走江湖,身经百战,以战养战,武功更是高强,今年十九,铁剑门上下,无人是他二十招之敌!只是他明白敬长,而且韬光养晦,所以师门切磋只用不到五、六成功力。

第一次与沙正风对敌,两人大打两百招。

叶飞知道:自己技差一筹!为了不违师命,第二次约战。两人对峙半个多时辰,叶飞知道:「定」、「敬」功夫不足,未打已败,败得心服口服。

更重要是:沙正风为人,光明磊落,胸怀坦荡,是个正人君子,这是无庸置疑!这种人是江湖正义中流砥柱,岂可与他为敌?

铁血令?为何要他的命?若是要取他的命,铁血令绝非正派!其心可议!

天山三杰:郑明亮、沈峰、诸葛绍明,团团将沙正风围住,由所占位置看来,三位拜把兄弟已经取得地利。沙正风一刀在手,对三人包围视若无睹,叶飞不自主的,掏出一把飞刀,他也不明白为何掏出。

叶飞飞刀是行走江湖时学来,据说是丐帮老前辈郑泰传下,长仅二寸半,精钢打造,飞刀虽小,但是威力不凡,放于手心,外人难见。叶飞身上带有十二支,平日不露出,少人知道。

叶飞右手长剑,左手飞刀,相得益彰!

瞬间,诸葛绍明先动手,一刀由背后砍来!正是偷袭。诸葛绍明才动,郑明亮分毫之差,立即动手,两人相辅相成!沈峰倒是虎视眈眈,等着沙正风招架才动手。

沙正风果然功夫高明,有恃无恐,脚步左移右闪,雁翎刀法疾出,砍向沈峰!

这一招出乎众人意料之外!诸葛绍明、郑明亮两刀些微之差落空,沙正风单刀锋芒已经到达沈峰胸前,沈峰急忙招架,两刀相撞,沙正风借力使力,身形一矮疾退,单刀划过郑明亮衣襟!接着连闪几步,退出合围。

沙正风冷冷说道:「饶你们一次!再来我就不客气!」

沙正风两招退敌!叶飞知道:原来他武功高过自己不只一、二成,只是手下大大留情!天山三贼若不识时务,会败得奇惨!

小狗子不懂武功,看到刀来刀往,外行人看热闹,果然好看!只是招式太少,看得不过瘾!

这时,天山三贼一拥而上,面子重要!一万两更重要!三把刀如同刀网笼罩,扑天盖地,如狂沙滚滚,杀将下来。

沙正风不疾不徐,单刀上下飞舞,只招架、不回击。招架得干净利落,似乎连脚步也不用移动。三贼汗流浃背,沙正风从容不迫!其实胜负早就分出,天山三贼只是胡闹,忝不知耻吧了。

如此打了百招,沙正风单刀画圆,锋芒毕现,三贼知道厉害,急忙后退!想不到才后退两步,三人不约而同暗器出手!

天山三贼用的正是袖箭,机关发射,劲道十足,而且是黑夜,光线不足,出手更是狠毒。

沙正风预防暗算,虽有准备,但没料到三人都是袖箭,发射之后,而且刀锋立即向前!

「可恶!」沙正风骂道。避开一箭,劈下一箭,一箭正中腰间!

沙正风不顾腰间中箭,刀随身走,长刀疾出,结果:诸葛绍明断头,沈峰一刀开膛,两人一命呜呼!郑明亮也是躺下,咽喉中了叶飞小飞刀!

叶飞急忙向前,小心拔出袖箭,鼻子略闻,一股鱼腥臭味,便明白袖箭有毒,急忙寻找三贼腰袋,果然找到解药。

沙正风敷上解药,说道:「多谢!你先走吧!又有人来了,免得你惹祸上身。」

叶飞才要说话,已有两人到达。

来者见地上三具尸体,两人死于刀下,一人咽喉中飞刀!尸体不会说谎,来者心中十分明白死亡原因。

「想不到有人吃里扒外!叶飞,你敢帮助叛贼?」

叶飞恭敬说道:「见过贺师伯、端木师叔,叶飞不敢,这三人手段卑鄙,死无余辜!」

端木恭怒声道:「为何不杀沙正风?」

叶飞依然恭敬:「他是个光明磊落汉子,我找不到杀他原因。何况,我不是他对手!」

贺德说道:「他已经受伤,趁机杀了他,大功一件!」

「趁人之危动手,叶飞不为,而且有违师傅教导!」

「你敢背叛长上?不怕逐出师门?」

叶飞微笑说道:「从小师傅教导我要忠、孝、仁、义!如此不仁、不义的事情,有违师训,叶飞誓死不为。」

端木恭怒声说道:「让我杀了沙正风,再来找你算账!」

「你一个人不是沙大侠对手!如果和贺师伯联手,铁剑双英联手打一个受伤之人,恐怕声名不好!只会贻笑人间!」叶飞说的是事实,却似嘲讽。

贺德说道:「联手杀叛贼,有何不可?」

叶飞尚未说话,沙正风腰间虽然疼痛,但见毒性压制,心情也是放松,说道:「不知我沙正风何德何能?变成人人喊杀的叛贼?银子果然乱人心性,想得到铁血令赏赐,就来吧!只是要估量份量够不够?」

「废话少说!」贺德一剑直下,端木恭长剑也是疾出,两剑刚柔并济!只是端木恭长剑对着沙正风左腰间伤处而至。沙正风不敢大意,左退后半步,避过端木恭攻势。单刀架住贺德,右脚突起,猛踢贺德腰际。

沙正风一招之间,转守为攻,如行云流水顺畅。贺德闪避得快,但也吓出冷汗!立即与端木恭又是并肩而上。

沙正风单刀又架又卸,外表平和,却知不妙!只因为腰间隐隐作痛,尤其刚才出脚猛踢,牵引伤口,一阵子,疼痛异常。

三人瞬间动手七、八十招,沙正风只守不攻,守得轻松自在!说道:「两位前辈剑法只有这样功力?不怕贻笑大家?有何绝招就使出来吧!」

沙正风想激怒铁剑双英,盛怒之下,更容易出错。剑走轻灵,急躁自然猛进,违背使剑要义,更容易抓到空门!

想不到,两位五、六十岁的前辈,火气旺盛,接近百招未占上风,这还了得?剑如狂风暴雨而至!这是铁剑门绝技「狂风剑法」。

可惜正中沙正风下怀!单刀如小草,在狂风中摆动,风狂雨骤,奈不了小草,小草随风摇摆,只削、卸,绝不硬架猛打,又过了近百招。

突然,沙正风一刀疾出,顺着双剑空隙前进,单刀削过端木恭左肩,鲜血淋漓!单刀回旋,又划过贺德右腕,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但是贺德胆颤心惊不已。

几乎同时间,叶飞说道:「沙大侠手下留情!」

沙正风后退两步,说道:「这两人是祸害,留着对你不利!」

「他们是我师叔、师伯,不忍见死不救」

沙正风凛凛说道:「你们走吧!别为钱财而亡!」

端木恭、贺德恨恨离去,恨的对象正是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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