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黄尘嚣,霜罢五更寒,方外世间事,阡陌陋里人。
建宁帝崩,旬月,魏、楚、废太子争不休,又一月,逢小年,魏王出,即位大统,年号随隆,以次年记。杜怀仁统帅六部,领尚书位。
冬日别有一番滋味,在寒风肆虐之后,重归于平静,天上的铅云低垂垂挂在山边,发酵一阵子之后,终于飘起了细碎的雪屑,飘飘洒洒,纷纷扬扬,随着下雪的时间变长,雪屑也越变越大,由雪屑逐渐变成了雪片,最后漫天都如同鹅毛飘洒,一眼望去,银装素裹,天地白茫茫一片。
便在这大雪之中,金城的四个角城人们熙熙攘攘,一点也没有被大雪阻塞朝圣的礼程,上到城主,下达乞丐,每一个人都在纷飞的大雪中等着法事的如期举行,四个角城,大雪纷飞,甲城的方圆两三里之内,雪花飘下就变成了雨珠,五谷祭坛的五谷在****开始的时候开始变黄成熟,散发着秋日特有的谷香气息;乙字城的老梅依然怒放,唯一变的是香气更浓郁一些,就算离着七八里地,那种幽幽的香气都萦绕在鼻翼;丙字城的雪花随着佛光变成了金黄的色泽,等到落到地上就渗进了泥土,檀香阵阵;丁字城的大概最是正常不过,但是八卦中心的黑白光柱即使离得老远都瞧得分明,阴阳法珠在夜间散发的黑白光芒亘古永长。
延鹤双手捧着令牌,一板一眼走着禹字步,祭坛的那两个黑白陶土罐子变得通透起来,隐约看得见里面猩红的泥土,系在罐耳子上油腻的绳子缭绕着甜香的血腥气息,整个世界都变成了庄重、通透、神秘、诡异。延鹤双手捧着的令牌上符文不住流转,令牌上的铁锈融化成星云,旋转着,轨迹迷幻而神秘。
四座角城最多的人是军士,其次便是依托军镇存在的妓院酒馆,无论是那种人,在战场边缘都不会平静,总会有些战争的伤痛。在法事开始时,那种压抑已久的情感蓬勃而出:
“魂去兮,吾报家国,魂归兮,吾念家小;
长恨兮,吾眠黑石,长叹兮,吾路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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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母兮,谁人奉养,吾子兮,谁人看护``````”
周围的休沐军士唱起了边军诗人昌龄的【感怀】,开始只是零散的歌声,一阵子后甲乙丙丁四座角城和中心的金城都是苍凉而古拙的曲调,到了最后,整个金城只剩下【感怀】的最后一句“魂将去兮,杀破狼城,魂归来兮,锦衣还乡。”那种苍凉和微微的希望夹杂在对生命的无限眷恋中,飘荡在边塞的上空,这一个瞬间,天地是肃静庄重的,个人是渺小的,道士也罢,和尚也好,都是天地间的一粒埃尘,在世间万万千千的众生中不过是不起眼的一埃尘。
延鹤原来准备的镇魂曲派不上了用场,这种氛围下,要使用的咒文不能和军士的血气相冲,不然军士的血气煞气与施术者对立,轻则施术者受伤,重则人和法坛毁灭,这是个让人纠结的后果,处理好轻轻带过,处理不好甚至会引起就是道门插手俗世的恶果,军中多少有一些神通士,不一定会鬼魂之术,但是辨认一番安魂咒还是没有问题的。
四座角城的祭坛上好一阵子没有动静,原来说好的一起用镇魂曲或者度魂咒现在没有办法用了,四座角城也没有机会再商量一番,每个角城只能自己处理,一般这种情况下,用普贤慈悲咒、安魂咒或者祀魂文就可以。只是这次的情况特殊,做主的都是新人,很多东西都不会,比如延鹤就不会道家的安魂咒。
延鹤也有些六神无主,他有些可怜的将目光投向姑母,三夫人也有些蹙眉,这种情况几百年或许才会有一次,具体情况她也明白,略一思考,传音道:“用引魂咒,你师父用过了还真九定符,这道符咒持续九九八十一天,现在还没有消褪,场地上的孤魂厉鬼早被你师父的那道符咒消磨的差不多了,你用引魂咒就好。”
三夫人开始还有些怪罪师兄用了还真九定符,颇为心痛,现在只能庆幸了。
延鹤只是一时拿不定主意,有些慌神,要知道还真九定符有着“度魂百万,功德一线”的称呼,虽然用过后比正式法事获取的功德会少一些,但是威力却是一等一的,这座丁字城早被还真九定符清理干净了,而法坛笼罩的地方就是丁字城的范围,就算招来什么魂怪,他也有八卦法坛和阴阳法珠来镇压,再说他手中的十方令牌也不是摆设,这是真正的法器,即使他不动作,令牌都会自动起一些作用。在这座可以将他的能力放大的八卦法坛之中,他的作用最大,即使有什么意外也可以处理。延鹤念头转了几转,心思一定,便开始了引魂咒的施法。
延鹤脚下的步伐一变,由禹字步变成山字步,每一步都是缓慢而沉重的,双手做了个牵云锁捧住十方令牌,开始了引魂咒,令牌上的铜锈扑簌簌掉落,如同星光一般飞快得扑向祭坛,在祭坛上形成四个古篆字:魂归来兮。
八卦法坛如同遇油的火,豁然扩大,黑白色的光柱冲天而起,飞雪的云团开始随着随着旋转,天空中一个硕大太极图出现,白色的光柱冲破云层,一缕阳光成为了阳极的光柱,阴极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深处星光点点,一个旋转的黑黝黝得到洞口出现。
延鹤有些傻眼,三夫人也有些傻眼,整个金城都傻傻的看着天空出现的黑白太极图,阳光和星光好像两个世界,在黑白太极图中又完美的形成了一个统一,所有的人或激动或颤抖的跪下。延鹤双手有些颤抖,他终于明白了师父对他说的话:“十方令牌慎用,你看着差不多就行了,用出来场面有些大。”这不是场面有些大,而是场面太过浩大。
延鹤喃喃道:“有些失控了!”
天空中阳极一个发光的雷球形成了,阴极一缕青色星光射到了祭坛上空,延鹤急忙停止了十方令牌。天地便笼罩在黑白双色的光影中,日光和星光混杂,飞雪连同大风飘洒,便在这星光和阳光中,几袅幽幽青烟,几缕斑驳倒影自空而来。
在那一刻,原本在大启京师观象台的监天丞脸色苍白的看着面前经纬交错的巨大星空图案,喃喃自道:“天外飞星,域外荧惑,天下要大乱啊。”
同一时间,昆仑之巅巨大冰窟中一位常年如同冰雪雕就的塑像睁开了万古无波的双眼,雕塑对面一个巨大的冰镜上泛着黑白的光影,仔细看来,正是金城的那个八卦法坛笼罩的范围,在一瞬间,冰雕的双眼也如同阴阳法珠一般,黑白分明,光华轮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