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寒风看着大殿中形形色色的宾客有些皱眉,摊开云初的手,写道:云帝在做甚?
云初环顾四周,不动声色道:挑婿联姻。
君寒风一挑眉,旋即握紧云初的手继续观赏表演,只是心中不由得紧惕了起来。
“祁国使者到~”
“祁国使者王烨南见过云帝,祝云帝心康体健,国富民安。”一名和善的老者朝上座鞠了一躬。
“多谢王相,来人,请上座!”
云情枫看着各国的机要大臣,挑衅的看了一眼君寒风,冷哼道:“哟!这三日后的秋围猎宴应该是相当的热闹吧!”还强调似的将热闹二字重读。
君寒风瞥了一眼高傲又幸灾乐祸的云情枫,鄙夷的转过头。
云情枫看君寒风不理他,不禁气得七窍生烟。
云情昌同情地看着一脸铁青的云情枫,感慨道:也就只有妹夫有这个本事了,哈哈,大哥,以后就会有人来治治你这什么间歇性抽风综合症,千浅妹妹说的是一点也没错呀!
“绝尘岛来使到~”
大殿顿时陷入一片沉默,众人无一不震惊着,这与世隔绝的绝尘岛怎么有闲心来掺和大陆上的事儿呢?虽说是沉默着,但都是伸长这脖子望向殿外。
任时远一袭白锦镶金线袍子,蹬一双白靴,头冠白玉发冠,一张丰神俊朗的脸,翩翩尔雅的气度中又带点超脱世俗的气韵,嘴角含笑,阔步踏入大殿,拱手而立:“绝尘岛岛主风弥尘座下大弟子任时远拜见云帝,祝云帝万寿,愿云国昌盛!”
“多谢绝尘岛主!来人,送贵宾上座!”
任时远笑了笑,任由礼官带领于云初身旁坐下。任时远侧目瞧见冷面巍然的君寒风,不明意味的笑了笑,随即凑近云初,耳语几句:“师妹,这喜卦就这么准?”
云初脸一红,急忙抽出手,娇嗔了任时远一眼。
君寒风看着那个与云初气质相似的男子和云初私语几句,然后云初就抽出了手,不禁心底怒气横生,冷气全开,眯着眼瞥了任时远一眼。
任时远感受到那道灼热的眼神以及周身冰冷的气息,低低一笑。
云情枫看着君寒风吃瘪,瞬间心情就明朗了,朝任时远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笑道:“任兄,近来可好?”
任时远举起酒杯,谦和一笑,“托太子鸿福,时远近来还不错。”
“邺国使者到~”
“邺国使者丰少华见过云帝,祝云帝青松不老,河海长流!”一名青袍着身,笑意温和的年轻男子朝上座鞠礼。
“丰相客气,来人,请上座!”
“多谢陛下!”
看着殿下已经满座的宾客,云战青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诸位使臣,今日是朕四十寿辰,同时也是我云国德馨公主归来之日,为表敬意,朕先干为敬!”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殿下宾客纷纷举酒饮尽以示诚意,云战青点点头,续言道:“朕久思矣,朕之侄女今岁已是双九年华,朕不忘其母之所托,为侄女寻一门上好的亲事,朕特定三日后为秋围猎宴,意在选出合适的侄女婿之人选,还请诸位有意之士积极踊跃才是。”
云战青话声刚落,大殿便炸开了锅,众人纷纷震惊地讨论此事,虽不明云帝此意为何,仍是一群年轻之士热情高涨。
云战青满意的看着殿下宾客的反应,又侧目看了君寒风一眼,心道:小子,千万别让朕失望啊,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朕的皇侄将为诸位献上一曲。”
冬雁和夏双从容地将云初推到大殿中央,过膝的木架上摆放着一张白玉琴,琴身上寒气四溢,如烟如雾。
“啊!是九冥冰陌琴!”有人惊呼出声。
九冥冰陌琴,天下第一琴,琴身通体白玉,乃选用上好的寒玉铸成,弦如冰刃,琴身周身寒气四溢。
云初抚上琴身,却并未拨动。娘,女儿终于抚上当年您心心念念的九冥冰陌琴了,您在天之灵就保佑女儿幸福吧!
轻阖双眼,手指一拨,一声清脆婉转而极尽绵柔的琴鸣回荡在大殿之中。
并非华丽的宫调,只是清新怡然的江南采莲曲,灵动的音符在云初的指尖跳动。
轻轻睁开眼,微微一笑,檀口轻启。
“江南可采莲,莲叶荷田田。
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
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随着琴音,众人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画卷,江南水乡的小河中,一只轻舟摇摇晃晃地划着,一只玉手拨开莲叶摘下一枝俏丽地莲花,轻轻地抛了出去,惊走几只顽皮的鲤鱼,莲花丛中,粉嫩娇柔的莲花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溢清,亭亭净植。
曲终,一声颤音深深地划过人们的内心,徒留下震撼与惊叹。
从此,大陆广传“云国有女初长成,素手抚琴妙手医。一曲仙音难得觅,白骨复生无暇医。”
“好!好!好!”云战青激动得连说了三个好,姐姐,你在天之灵可见你的女儿如此出色?
众人直到云战青说完才缓过神来,纷纷感慨此女绝非池中之物。
云初淡然地向云战青施了一礼后,又面向宾客盈盈一礼,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云战青拍了拍手,一群粉衣宫装的宫女从门外涌入,手中端着各式各样的菜肴,灵活地穿梭在各个席位之间,如一群蝴蝶在大殿中翩翩飞舞。宫女们退下以后,大殿中央便是一片笙歌宫调,水袖曼舞。
君寒风瞟了一眼与云初相谈甚欢的任时远,默默地夹起一筷子菜塞到嘴里,狠狠地咀嚼着,仿佛口中菜肴正是任时远,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圆润饱满的白米饭,又面无表情地看着云初给任时远夹菜,突然觉得味同嚼蜡,拿起筷子在米饭上戳了又戳。
君寒风戳了一会,放下筷子,拉过云初的手,紧紧地拽着。
云初偏过头,却看见君寒风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面前已经面目全非的白米饭,眼里写满了失落与颓然,偶尔瞟向任时远满是菜肴的饭,愈添了一分郁郁。
这是怎么了?云初狐疑地看着任时远的饭,突然脑子里一个电光火石般的想法闪过,云初哭笑不得地看着君寒风,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见众人的目光全落在她的身上,云初摇了摇头示意无事,又当着众人的面儿,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某人最爱的鱼,又细心地为某人选去鱼刺,然后放在那面目全非的白米饭上。
某人瞬间满意了,只是仍旧是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夹起鱼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了起来,仿佛嘴里的是人间难得的美食,接着又面无表情地瞥了任时远和云情枫一眼,哼,芸儿亲自为我选的鱼!
云情枫看到君寒风挑衅的眼神,差点被气得吐血,妈的,本太子一定会找回场子的!
夜凉如洗,星辰闪烁,夜幕下的云皇宫在大红灯笼的点缀下,有了些许暖意。
清云殿正阁
烛火通明的房间内,摇曳的烛光映照着女子闺房的温婉,素蓝的纱幔随着夜风的吹拂微微摆动,洞开的窗子外是宁静的夜。
沉水檀木的大圆桌前,云初身着一袭银白的宫装端坐在轮椅上,卸下头饰的青丝肆意地披着,面容温婉地泡着茶,静静的等待着。
窗口一道黑影闪过,身姿矫健似猎豹一般平稳地落在屋内,径直走到圆桌前坐下,接过云初手中的茶杯,慢条斯理地饮了起来。
君寒风看着嘴角含笑,一直注视着他的云初,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搂过云初,感受到她片刻的僵硬,无奈道:“芸儿,跟我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好么?”
“寒风,至少我过得比你好,就够了。”云初满不在意,可是心里却是不住的疼痛,是啊,知道你夜半无眠起身狂饮烈酒,知道你冰天雪地狂舞刀剑,知道你心心念念着我,甚至一遍又一遍地抚摸那些美好的见证,而我却不能想念你,只能望着月发呆,情到深处才明白,爱的有多深,毒发得有多厉害,有时候我都在怀疑是不是还爱着你,我怕那致命的毒药,没有带走我的生命却带走了我最后的依托……
君寒风愣住了,心底狠狠的抽痛着,强忍住那强烈的疼惜伸出左手在胸襟里摸索着,拿出一个物件,拉过云初的手放在上面。
云初低头,一块温润无暇,素净宁和的素白锦纹暖玉凤佩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对于这块玉佩,云初一点儿都不陌生,这正是君家独传媳妇的玉佩,当年君母拿出来给她的。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滑落,打在君寒风的手上。
替她拂去眼泪,柔声道:“芸儿,凤佩一直在等待她的主人,正如龙佩此生惟凤佩所合一般,君寒风从未放弃过他的妻子,不管他的妻子发生过什么,他都视如珍宝。”
“可……”
“嘘!芸儿,你听我说,当年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我们分离了九年,剩下的一辈子让我来弥补,你只需要成为我的妻,一切的担子有我,让我来为你撑起你的一片天,好吗?”君寒风深情地注视着云初的眼。
云初愣愣地看着君寒风那意气风华的脸,这九年,她痛过,苦过,哭过,绝望过,却从来不曾放弃过想念他,如今他的一席话深深地深入她的内心,深深地印在了那里,她忽然展颜一笑,“寒风,我们的约定还没实现。”
君寒风执起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凤佩,“不久!”
云初突然一笑,“龙凤呈祥?”
君寒风怔了一下,会心一笑。
当年云初随云母住在楚都的郊区时,君寒风曾向她许下婚约,并以龙佩和凤佩合在一起为约,实现“龙凤呈祥”的约定。
君寒风以为云初再也不会提起当年的事了,现如今事情圆满,他如何不喜?
云初仔细地端详着君寒风,岁月磨去了他少年青涩的棱角,造就了一身冷峻不羁的霸气,驰骋沙场的风霜铸就了他沉稳冷厉的性子。冷硬的脸庞,薄情的嘴唇,她无声地笑了。是啊,无心无情的君将军也会有这柔情似水的一面。
“芸儿,上次在北疆为何会吐血?”
云初怔了怔,却不知如何开口,半晌,她慢慢地开口:“因为…我中了断情。”
君寒风一脸的不可置信与伤痛,满是内疚地抱着她,下巴放在她的肩上,“苦了你了。”
感受到他的温柔,云初却摇了摇头,“毒已经解了,而且…不是他。”
君寒风像是松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是她?”语气里满是嫌弃与厌恶。
云初未发一言,仅是将头埋在他的怀里,闻着他的清爽之气。
君寒风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后背,眼中是无尽的冰冷与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