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飘着雪花的黑夜之中行走,漫无目的,不知寒冷,心中的寒意早就胜过了这冬日的凄风苦雪。云朵在我身后喷着鼻子,试图唤醒我,我却连头都不回一下。我要倒下去,只有这样才会让那个人现身。
再醒来时,身处一个医馆,周围暖烘烘的,药香四溢,我转头看到一个人在火炉前坐着,一边取暖一边煎药,是原敏。
我坐起来,向他道:“你终于肯现身了。”
原敏立刻起身,面向我道:“姑娘终于醒了,我把药倒出来,凉一下您再喝。”他转身取药罐,拿碗倒药。
“你不用忙了,我不喝,你是什么时候重新跟上我的?”
他的手并没有停下来,倒好药后,才转身正面我答道:“药还是要喝的,不能拿身体撒气,不然奴才没办法向皇上交代。我重新找到姑娘是在保定,我那日虽没有跟上姑娘,但我知道您注定是要南下的,所以我就在南下必经的路上等您了。”
“这么说,我这几年爬山涉水你都跟着?”
“是,只不过奴才这次更小心了些,不敢跟的太近,怕您再撵我。”他回答的小心翼翼,甚至恭敬的有些过分,可是现在我才知道,皇上为什么派他来保护我,这是个大智若愚的人,表面愚笨,可是心里却洞察一切,可笑我当初还嘲笑他傻。
只听他接着道:“其实我也不是一个人跟着您的,您在宫中呆过,也知道一人为私,两人为公的规矩。那日本来是立刻能跟上姑娘的,不过我知道姑娘不愿意人跟,便故意让姑娘自由一段的。以为我们没有再跟上。”
“那个人呢?”我问。
“他主要负责给皇上传递消息,现在不在。”
“是去给皇上报信了吧,说我一切在你们的控制之内?”我冷笑道。
他一躬身道:“姑娘不要误会,其实现在的信息并不会传到皇上那里。”
“为什么?”
“太皇太后薨逝了,皇上因为悲伤过度,罢朝多日,水米不进,我们这儿的消息怎么可能会传到皇上那里。其实自入秋太皇太后病卧之后,我们的消息就已经被李光地大人压着了,皇上也不会有心思看的。”他娓娓道来。
我被这个消息震惊了,不管怎样,太皇太后的活命之恩还是要铭记在心的,我有些不相信:“怎么可能,太皇太后薨逝,举国致哀,怎么可能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们是由宫内直接传过来的消息,朝廷发的廷报没有这么快的。”
我竟然又忽略了消息的传递方式,暗笑自己这么多年竟然还是不适应这里的日常生活。忽然又想起他说说有关于我的消息都是李光地手收的,那这次去端木家传的那个旨意也是李光地授意的了?我问道:“是你去端木家传的旨意?可是李光地授意的?”
原敏却不承认,他平静地道:“姑娘这话从何说起,没有皇上的授意,哪里来的旨意,我只是把李光地大人的话说给端木家而已,至于他怎么办是他的事情,无关他人。”
我被气得“呼”的从床上站起来,冷冷的道:“好狡诈的狐狸,你瞒上欺下,串通李光地欺压百姓,你好大的胆子。”说完自己就觉得底气不足,他们也没强制端木家做什么,只是说了一些话而已,我有什么证据。
原敏却不生气,鞠了一躬缓缓道:“姑娘别生气,李光地大人有话传给您,他说‘举天之下莫非王土,举国之下莫非王臣。’请姑娘三思。”
木然坐回床上,我知道李光地的意思,我是皇上看上的人,皇上虽说放我自由,可他派人跟着我,意思就是明明白白的,我,总有一天是要回归他身边的人。皇上拥有天下,不论我跑到何方,都逃不脱他的掌控。还有一点,以我这样的身份,谁敢接纳呢,就算是皇上现在没说什么,谁又敢保有一天皇上恨意上来,不秋后算账呢。皇上的女人碰不得,呵呵,不成想我竟然属于这一行列了。呵呵呵呵呵,我确实是天真的过了头了,李光地呀李光地,我竟是该谢谢你了?
原敏并不能体会我的心思,又道:“姑娘是否跟在下回京城,皇上自太皇太后病以来,衣不解带侍候周围,还要处理朝政,已经瘦了不止一圈,听说太皇太后薨逝,皇上忧伤过度,停食呕血,现在这个时候,最需要有人在身旁安慰照顾,所以,奴才以为姑娘还是去往皇上身边较好。。。。”
“那是你以为的。”我截断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这个人没缘由的反感,“我需要做什么不用你来多嘴,我要去河南,现在就走。”
“姑娘,您要做什么,奴才当然不敢多言,只是现在雪大风急,若是没有急事,还是晚些时候走比较好,更何况姑娘刚刚受寒,养两天较好。”
“你不是我的奴才,我也不是你的主子,你不用自称奴才。这两年,你跟着我,比这更大的雪也见过,怕什么。”
我拿起包袱向外走,拉开门,一阵寒风吹进来,忽然觉得左膝盖有些酸疼,竟然要支撑不住身体,我忙扶住门,躬身按住膝盖。这几年风里来雨里去,也曾感觉膝盖不舒服,却没想到严重到不敢见冷风的地步。
以为五十多岁的老大夫走进来,见我这样,忙扶着我进屋,原敏走过来把门关上。大夫道:“姑娘,你这左膝需要医治了,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有碍行走,到老了只怕要拖累身边人了,这么冷的天,可不敢再出去了,放心在这里养几天吧,老夫为你行几次针,再加汤药和膏药或许能好的快些。”
“多谢大夫,可以除根么?”我竟然不知道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
“那要假以时日的,几日的治疗也就减轻病状而已。”老大夫倒也诚恳。
“我知道了,有劳您了。”我做回床上,只能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