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时候,人类在大自然面前都是最无力的,而洪水更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之一。今年夏季的雨水较多,听来陆离楼的北边客人说,黄河又泛滥了,这对黄河两岸的百姓来说是最大的灾难。特别是靳辅大人,治河本就是耗力费时的事情,再遇上洪水,只怕治河之功毁于一旦。自从上次在黄河边上看见黑瘦的靳辅大人在河岸上辛苦的身影,就打算帮他一帮,而钱是修河治水最需要的。
快马加鞭赶到黄河岸边,草草吃了口饼算是午饭加晚饭,便上岸找人,果然见有人顶着寒意修河堤,走上前去,见带头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和那日见的身影很像,便走上前去打招呼:“请问是靳辅大人么?”
一旁的劳力对我大吼:“哪里来的毛小子,敢直接称呼大人的名讳?”
由于长期在脂粉地里呆,猛地听到这震天一吼,把我吓得一哆嗦。说话不禁有点结巴:“不好意思啊,我,我找靳大人有点事。”我看向瘦瘦的那个人。
那人倒是和善,不到四十的样子,笑着向我道:“我不是靳大人,在下陈潢,是靳大人门下幕僚,不知小哥找靳大人有什么事情?”
“哦,原来是陈大人。”我忙拱手行礼,“我想到靳大人面前直接向他言明,不知陈大人是否方便引荐,若是不方便也没事,您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去。”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觉得我不是坏人,笑道:“没事,天也快黑了,我安排一下,带你去便是。”
我站在一边,等他把工作交代了一下。然后牵着马跟在他身后,缓步向城内走去。
陈潢回头笑道:“小哥是哪里人?”
“杭州。”我恭敬的答道。
“杭州?是么?那你官话说的很好,一点杭州口音都听不出来。”陈潢有些狐疑地看着我。
我淡淡一笑:“小的不是杭州本地的,只不过这几年在杭州定居了。前些年天南海北的都走过,所以听不出口音的。”
“是么?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倒是见多识广,和我年轻时一个爱好,走南闯北,我年轻时为考察黄河极西极东都走过。哈哈。”说道他年轻时期,想必有许多开心的事,他不禁笑起来。
我忙谦虚道:“陈大人您是为万民生计而走,做的是大事,正事。小的这纯属瞎玩,看看风景而已。”
“看风景也需要胆量和魄力,你都去过哪里啊?”陈潢显然对走万里路感兴趣。
“呃,回大人话,小的也没走过什么地方,只是去了三山五岳,后来走累了,就在杭州定下来了。”
他抚了一下短须,点点头道:“怪不得见你脸色虽白,手上却有很多疤痕,想是那时留下的了。只是你太过单薄,在外一定没少吃苦。小小年纪不求功名,倒有这份毅力,实属不易。不知现在杭州做什么营生?”
“大人谬赞了,小的是孤儿,没有亲人可牵挂,所以乱跑的,现在跟着一些朋友学做生意。”
“哦?没想到你身世竟如此凄苦。聊了这么久,还没过问小哥尊姓大名。”
“小的乐天,不是有意仿效白乐天之名,只是鼓励自己乐观豁达而已。”
“好好,听得出来,你读过些书,难得难得,孜苦不辍其志,配得上乐天之名。不要小的小的的自称,也不要称我什么大人,我不过是靳大人的幕僚,而你却不是低人一等的奴才。你言行脾性很合我的脾气,可以相交为好友,呵呵。”陈潢大笑起来。
我也展颜一笑,竟然遇见直脾气的人了。
“你马背上的是琴么?会弹琴?”
“呃,会一点,弹得不好。大人您和靳辅大人治河不易吧?”我问。
“唉,治河自古以来就不易,靳大人上任以来,黄河、淮河正值泛滥最严重之时,河道又年久失修,大人日夜操劳,视察各地,一日连上八书,请朝廷拨款修堤,虽说初见成效,可是今年又逢大涝,决口处甚多,朝中见修了又决,耗费巨大,弹劾大人的甚多,皇上迫于压力,只能免了大人的官,让其戴罪留任,继续治河。大人主张束河冲沙,朝中反对者居多,说自古治河,都是扩宽河道,开支散流,皇上也迟迟不下决断,大人现在是进退两难。唉,治河不易啊。”他见我陷入沉思,又一笑道:“你看,我同你讲什么?你哪里懂这些?”
我笑道:“我虽不懂治河,但觉得束河冲沙是对的,黄河不同于其他河流,由于流经甘陕,水中带有大量泥沙,水流的缓了,沙子就会沉积在河低,河床也会越来越高,就像小溪中的鹅卵石一样,水流急的地方往往没有,而水流缓的地方往往很多。扩宽河道虽能解一时之危,但长此以往,黄河会成为地上悬河,终有一天会不可收拾,一片汪洋。不知我说的可对?”
陈潢有些惊奇地看着我,点头道:“本来我还想问你找靳大人什么事情,靳大人事务繁忙,要不要带你这个毛头小子去见他,现在看来,无论事情大小,都要见上一面才对。小小年纪能有这等见识就不是凡人。走,前面就到。”他兴奋地帮我拉过马儿就走,嘴里还道:“看你文弱的样子,我给你牵马。”
说话到了总督衙门,陈潢让衙役接过马缰绳,把马牵到后院喂草料,我抱着琴跟着陈潢走角门,进了二堂,远远见一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伏在案上写画,想来是靳辅大人了,果然见陈潢向我示意一下,快步走上前去,拱手道:“大人还在忙?”
靳辅抬头看了一下他,又急急的低下头在一堆图画中计算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只说了一句:“不要叫大人,大人被撤职了。回来了的正好,来帮我算算这个,要用多少土?一会儿吃饭再谈你那边河上的事情。”
陈潢只好改口:“紫垣兄,我给你带。。。。”
“你先把那个给我算好,再说别的。”靳辅打断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