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两张就觉得手都僵了,脖子胳膊也是疼,看看外面月亮还蛮好的,还是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吧,打来这清朝,时刻要保持端庄,还没怎么运动过。我这么一个羽毛球爱好者都快成一根不会动的木棍了。来到屋外,古代和现代的最大区别在于没有各种灯,不管是蜡烛还是油灯都是昏黄暗淡的光,所以即使是皇宫晚上也是很黑的,只有天上那柔和的月光。不过这正好给我做了掩护,免得有人看到觉得我是神经病。先做了做拉伸,把久不运动的身体拉伸开。然后开始广播体操,自带节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你在做什么?”
“妈呀。”我正做跳跃运动,刚好跳到半空,头一向后看,平衡就不稳了,落下时脚下一乱,一个趔趄向后退了好几步还是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无比怨恨那个在身后发声的人,我是个脾气很火爆的人,虽然在这个陌生的环境,在这个到处是规矩的深宫大内收敛了又收敛,可是在突发情况下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本性——我捂着屁股没好气的吼:“谁呀,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
对方显然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半天不回声,我心想估计这个时代的人没见过我这么粗鲁的女孩,有可能被吓着了。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再把人吓出毛病怎么好。我急忙转身看个究竟,对方正巧蹲下身扶我,一时间脸对脸相距仅一寸,彼此呼吸都可相闻。我一下子脸红起来,向后坐了坐问:“你没事吧?”
恰巧他也发问:“你没事吧?”竟然一同发声。
楞了一下,我笑起来,站起身来向他施了一礼,道:“灵惜给纳兰大人请安。刚刚没吓着大人吧。”
纳兰还了一礼,道:“姑娘多礼了,是纳兰鲁莽,吓着姑娘了,姑娘倒来问我,实在惭愧。”
“好啦,不要这样你谦我让了,我脾气直,刚刚乱发脾气了,所以我才问有没有吓着大人。”我摆摆手笑道。
“姑娘是爽快人,纳兰也就不多礼了。姑娘可曾摔着?”
“我没事。只是大人以后不要再突然出现在人背后了,俗话说‘人吓人吓死人’嘛,呵呵。。。”我干笑几声,生怕这几句话再把人家吓着,虽说来了这么些天,可与宫外的人几乎没有接触过,宫里面又都是些步步按规矩来的主,所以总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姑娘说的是。下次把脚步放重些。不过以姑娘刚刚的动作就是放重些恐怕也听不到的,姑娘刚刚是在做什么么,怎么蹦蹦跳跳的?”
“呃,这个,这个,我是在活动活动身体,这些天搬书搬的实在是腰酸胳膊疼,皇上又让我写字,才写了两张就觉得身体都僵硬了。所以看月色尚好,就出来活动活动身体。”我费尽口舌的卖力解释,希望他不要太过见外。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却发现他好似回味了一番后突然回看回来,我讪讪的扭转了头。
“你活动身体的方法倒是特别,还好今日是我当值,不然你怕会被抓起来的,深宫大内,月黑风高的你在这蹦蹦哒哒,可是很另类的。”纳兰笑着说。
“啊?这么严重啊!那我以后不敢了,多谢大人提醒。”
“我教你些简单的拉伸办法吧,我平时写字读书累了都会做做。”
“要不您还是帮我写点字吧,嘿嘿,对我来说,还是帮我写字更实惠。”我厚着脸皮向他笑。
他竟然楞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要求,然后来了句我也很意外的话:“可是,我在当值。”
然后我两个虽然没有爆笑,却都笑了起来。
“你等一下,”笑完之后,我起身奔进屋内。拿出纸笔加砚台,铺在路边台阶上,然后对他说:“你将就这写,能有多将就就多将就,把你最难看的字写出来就行,手最好能抖着,简单说,就是像我这字一样就行了。
他发现我是认真的,有点哭笑不得,无奈的说:“虽然想把字写好很难,但是你把字练好后,想写成没练过更难。我做不到。”
我有点气馁,“那怎么办?真的不想写啊。”
“你就知足吧,你几时见到皇上许宫女读书写字?对你如此优待,你倒觉得苦了。好生写吧,也没让你写几张。还有,你书读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我撅起嘴巴,我是真心的,虽然我在现代社会很喜欢读书,尤其各种传记小说,但在这里实在是读不进去,不是因为繁体字不认识,而是因为这里的书没有标点符号。真真的头痛。还有就是书的思想,我永远能看到男权,永远能看到女人被压制又必须很快乐的接受。我怕我看的多了也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永远无条件服从男人。于是我接着说:“不知句读,很难读,而且不喜欢里面对女性的描写,比如说隋朝独孤皇后悍妒,我就不敢苟同。”
“为什么?杨坚称帝多年,却只有她一个皇后,好不容易宠幸一人,便被独孤后杖毙,还不够悍妒么?”纳兰饶有兴趣的问。
“我认为独孤氏杖杀尉迟女,一是因为她是鲜卑女,鲜卑社会女性地位较高;二是因为她对隋文帝用情至深,或者说隋文帝与独孤皇后自小经历风雨,感情深厚,她几十岁了还能像少女一样撒娇任性,是因为杨坚喜欢,杨坚喜欢她眼角眉梢情不自禁的得意。对独孤后来说,隋文帝就是她的一切,她快乐、骄傲、自信的根源就是拥有隋文帝的全部身心感情。所以她一旦遭受感情的打击,等于抽调了她的灵魂,让她丧失了生活的动力,而最可悲的是隋文帝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随后独孤伽罗郁郁而终,这一片痴心应该是最打动人心的,偏偏被冰冷的史书写成悍妒,岂不是太过无情。独孤后死后隋文帝的也丢失了精神支柱,他临死时说:‘魂其有知,当相见于地下’,估计他是明白了自己哪里伤害了爱妻。既然离不开,就独宠到底,为何要在晚年写上这么一段至虐至苦的悲情呢!”
纳兰静静的看了我好半天,良久才转头去看天上的明月,我看的出他的心潮起伏,眼眶竟有些潮红。不禁猜想,这位清初第一才子,为何有这么大的忧伤,拥有全天下最好的地位和富贵却不快乐;文武双全却福寿不长;世家弟子却谨慎小心,没有半丝飞扬跋扈,这些究竟是什么原因?这个人一直困扰着史学家们。不知道我能否走进他的内心一探究竟,解开这千古之谜。
静了好半天,纳兰才幽幽吐出一口气,转头对我说:“时辰不早了,外面夜寒,姑娘还是进去吧,我也该巡夜了。还有,刚刚那些话还是不要在宫里说为好。”
见他如此说,我只好收起纸笔,准备回屋继续写字大业。忽听他转头对我说:“你要是实在写不完,可以找小山子帮忙。”
我笑着转身,想道谢,他却已经走远。我只好笑笑转身进屋。
一日,皇上突然带着李光地和纳兰到书库闲逛,说是给纳兰找一本书。也没听见有人传报,人直接就进来了。我正趴在桌子上写大字,就听脑袋上方传来一声:“怎么练了这些天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啊。”我抬头,笔却没停,一道黑墨下去,我马上要完工的一张字毁灭殆尽。待我警醒,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脸顿时不好起来。
放下笔,给皇上请了安,又向李大人和纳兰大人请安,才回皇上的话道:“回皇上,奴婢本就笨,自然也就长进慢。”
“那就多练练,每天再加十张。”
急得我忙道:“不用了,皇上,够多了。”
“还是懒,朕当年一天百张的字都练了,二十张你就叫苦。就这么定了。”皇上不容分说,“去把那本《闲情偶寄》找出来给纳兰。”
“是。”
“纳兰啊,朕这书是刚得的,你看完可得还朕的。”
“呃。。。。是,奴才明日就还。”
李光地呵呵笑起来:“看来我们的纳兰大人是要挑灯夜读了。”
“呵呵,你可别说嘴,朕可没打算这么快放你回府,既然你来了,加上光地,我们出宫逛逛如何?马山中秋了,咱们也去看看老百姓节日过的怎么样?”
“是”“嗻”
一听说出宫,我的眼睛立刻放出光,自从来到这大清朝,只在这四方城困着,一次门没出过。大着胆子请求:“皇上。。。。。。能不能,能不能带上奴婢,奴婢。。。。。”
“皇上,就带上灵惜吧,也有个细心人伺候皇上不是。”李光地笑向皇上求情。
“是啊,皇上,就带上灵惜姑娘吧。”
“好,看着李大人和纳兰的面上就带你去。还不谢谢两位大人。”
我赶忙行礼“谢谢李大人,纳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