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案上方形木盒里放着一个小玻璃瓶,玻璃瓶里灌满了白色透明液体,一小截指甲被液体浸泡沉落瓶底。
这个东西乃是谭老汉家的传家宝,谭老汉也不知这个东西具体是什么?它究竟有何作用?已故的母亲告诉过他,这是祖辈带带相传的宝物,一定要早晚三炷香好好供奉。说它能避灾驱魔保佑一家人风调雨顺平平安安。
谭老汉走到香案前,他颤微微地点燃三炷香插进香炉。他双手合十跪到地上,心中一片虔诚,使劲磕着头。哒哒哒,额头与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不多会儿他额头便起了一团红晕,他心急如焚地祷告道:“列主列宗,请你们保佑娘子顺利生产吧,她肚里的可是谭家唯一的香火!”
烧香祷告完成,谭老汉起身去到了厨房。他随手拿起一个罐子,想都没有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嘭,一声脆响,罐子碎成了几十个小块儿。他气急败坏地大声骂道:“恶鬼怪灵,快滚出去!滚出去!”谭老汉又抄起两个碗直直摔砸到了地上,他恶狠狠地谩骂:“呸,恶灵快点滚出我家,要不然老子请道人法师尽数收了你,让你魂飞魄散永远不能再入轮回。”
嘭嘭,厨房里又传来数声脆响。谭老汉觉得妻子无法顺产,很有可能是恶灵作怪。他摔砸罐子等,这叫骂鬼。
骂鬼是将鬼魂赶出自家的一种方式,它由于简单无门槛是民间驱鬼最常用的方法之一。道人法师等也会用骂鬼的方式驱鬼,不过他们不是摔碗破罐,而是“跳舞”驱鬼。他们会手持法器,口念道法真言,一面跳舞挥动法器一面背经颂道将鬼灵硬生生打赶出人户的家。
啪啦,谭老汉将家里最后一个碗也摔砸在了地上。他闭眼无奈地哀求道:“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哇哇哇,几声啼哭从侧房传来,谭老汉喜出望外,浑浊的眼泪儿忍不住夺眶而出。他左右两下抹干了泪儿,撒腿向侧房跑去。他刚到门口,李稳婆便搓着手出来了。李稳婆首先开口道贺道:“恭喜恭喜,你家娘子生了一个千金,她们母子平安。”
谭老汉慌忙地在身上一阵摸索,搜出一两银子,一把塞到稳婆手里,兴高采烈地感谢道:“真是劳烦您了,待明儿我再去集市上买酒卤鸭好生拜谢您。”谭老汉见稳婆要走,他还想将稳婆送回家去。
她拦住了他,好心地吩咐道:“不要太拘于礼数了,你还是先照顾好你家娘子吧。道谢什么的,等你清闲了的时候再说吧。”
转眼间,那孩子已经十五岁了,她天生靓丽,一双水汪汪的眼儿分外撩人,一双玉手似如葱根。她的手雪洁,手指玲珑剔透。一双指甲儿分外漂亮,指甲儿细中带白白中透露着些超凡脱俗。由于她美丽动人,指甲细美,村里的人为她赐名指甲姬。
有很多大富大贵家的夫人,很喜欢收集指甲,她们登门拜访,带着白银黄金丝绸玉器想要买下指甲姬那双精致如画的指甲。不过无一例外,都被指甲姬一口回绝了。
一天指甲姬在布庄买布匹,她想给父母做一两件新衣服。布匹老板忘乎所以地为她介绍布匹,就连大东家的妻子到来也浑然不觉。
山果咳嗽了两声,故意提高声调问道:“老板,你这块布儿怎么卖?”老板闻声这才抬起了头,一眼便看到了山果,他慌忙跑过去一阵赔笑道歉。
城镇上有个做丝绸生意的大户,当家的叫韩云,由于他为人豪爽做生意很有一手,于是人们都尊称他为韩公。韩公的妻子就是山果,一个姿色平平的中年女人。城镇中大多数布庄丝店都是韩公名下的资产。
山果随手捻了一块鲜红的布匹,有点扎耳地说道:“这样的布料做衣服才是人穿的吧?”指甲姬当做没有听见一样,低头便想离开。刚到门口,一个丫鬟拦住了她,山果将布匹递到她的手里,故意讨好:“指甲姬,这布料就送你了。”山果是知道指甲姬,她结识的很多贵妇人,对那双玲珑剔透的指甲是赞美有加趋之若鹜。前几天山果蓄了几年的指甲不小心被折断了,她一直想做一副金指甲补上。
指甲姬柳眉一皱,转手就将布匹塞到了丫鬟的怀里,强压着怒火温声细语回道:“谢谢,不过无功不受禄,再说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蜀锦,我害怕穿着睡不着。”丫鬟一脸不悦,心想一个乡姑摆什么臭架子,就连县太爷看到我家夫人也得礼让三分,真是一个给脸不要脸的贱人。她抽出一只手,迎了上去,想给指甲姬一点儿教训。
“不得无礼!”山果连忙着急呵斥道,她只是不想被人说仗势欺人罢了,心里仍旧不是一个滋味,气愤不已。
指甲姬抓住机会,一个欠身溜了出去。山果后面又派人特地送了几次礼,不过无一例外那些东西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山果愤恨难当,她发誓有机会一定要让这个小妮子偿还因傲慢无礼犯下的罪。
某天一个高骑白马的男子,游玩踏青,当他路过溪边的时候,一个清脆柔和的女儿歌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慌忙下马寻着声音向上找寻,只听得那姑娘轻柔地唱歌,月儿圆啊月儿缺,一次次思君来,君何还不来,难道是迷了路忘了昔日情长路。
韩磊总算一睹到了那个姑娘的芳容,指甲姬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大石头上放着一个木盆,木盆里装着刚洗好的衣物。
她赤着脚丫边唱着歌边拨弄着溪水,她脖子上戴着一个小玻璃的项链。她肌肤宛如奶糕白皙,一双水汪汪眼儿勾魂摄魄眉目传情。韩磊忍不住拍着手称赞道:“世界竟有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他的口水喇子忍不住都流了下来,他一定要将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光明正大迎娶过门。
指甲姬听到了声音,扭头发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溪边目光炯炯看着她。她的脸一红,慌忙地穿起鞋子,端起木盆,急匆匆想要快点离开这里。韩磊一个身子拦在她的面前,他先是施了一个礼,而后自信满满地说道:“敢问姑娘芳名?”
指甲姬并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往回走。韩磊一股脑儿追了上去,自以为是一个劲儿自说自话:“小生姓韩名磊,是韩公家的独生子。”她瞪了他一眼,生气地吼道:“请公子自重,麻烦不要挡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好狗不挡道么?”
韩磊见她细眉微皱樱唇起合,不觉得原来女人生气的样子还能如此可爱,他越发喜欢她了。韩磊追赶着她,兴致勃勃说道:“姑娘是哪家哪户的?等两天我就上门来提亲。”
指甲姬站住脚,狠狠地盯着他,她嘴里呼啦一下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一条大黑狗突然从路间狂吠着窜跑了出来,韩磊妈呀的大叫了一声,转身撒腿就跑。她看到他那副抱头鼠窜的样子,不觉得开心地呵呵哂笑。
回到家中过后,韩磊茶饭不思心神不定,就像魂魄被人勾去了一样。几番挣扎以后,他还是找到了女孩家的具体地址。
韩磊本是结了婚的,并且还有两个小妾。不过现在在他看来,那些女人还不及指甲姬的百分之一二。他吃不好睡不好,有时笑有时哭,这个怪异的举动可把韩公及山果吓得不轻。事后山果好不容易才套出了儿子精神失常的原因,山果拗不过儿子三番五次的哀求,最后答应陪他一起去提亲。
吹锣打鼓轿马高抬,一支长长的队伍披红挂彩抬着几十个木箱,风风火火朝谭老汉家开去。指甲姬远远看到一大队人马朝她家开来,吓了一跳,慌忙跑进屋里叫出父亲大人,自个躲进闺房,悄悄地注意着屋外的风吹草动。
高头骏马青衣青裤,一手执着一把风流纸扇,韩磊见谭老汉慌忙下马,迎头拜礼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谭老汉家有小女初长成,女儿是聪明伶俐冰雪佳人,提亲的人自然不会少,但让人想不到的是韩家公子居然也亲自上门来提亲了。谭老汉一把扶着他,不让他施礼。谭老汉强作欢颜说道:“韩公子,老丈受不起,你这样我要折寿啊!”韩磊再拜,谭老汉有点生气地说道:“韩公子,请你自重!”
韩磊脸红一阵紫一阵,感觉就像是被人打了几巴掌一样。一旁的山果脸上挂不住了,她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地吩咐道:“磊儿,你先退下。”“谭老汉,你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她提高着声调,一脸不悦地说道。
谭老汉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他一欠身,让出门道儿,将他们一干人等请进了屋。韩磊、山果、媒婆以及几个丫鬟被请了进去,一干人等坐下。屋里虫子嗡嗡直叫,山果坐在木板凳上如坐针毡,她小声给丫鬟吩咐道:“去拿点熏香进来点上。”
谭老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嘴上不说心里却早翻江倒海了,他的家容不下这些达官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