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汐没有回答她，只是伸手栽了一片叶子。竹林里吹起了微微的风，发出沙沙的响声，她又伸出手松开，叶子着风旋转着吹到半空之中，越飘越远。
“忘渊之渊，为首之源。”灵汐念出声，“是什么意思？”
寒盈楹转过身，走到她面前，调笑道：“陛下还是不明白吗？”
灵汐活了千万年，连个字都只会写小纂，这么高深的东西又怎么会知道，她不言，寒盈楹也没有问她。咯咯地笑了两声，还真的给她解释道：“忘渊城，之所以叫忘渊城，是因为它的底下有一个巨大的深渊。”
“整个寒族建立之初就在这片深渊之上，先王寒明诚开辟的一片疆土，引动皇天后土铺在这一片深渊之上，在忘渊中找到了废弃的古城，就是现在的皇宫。”
“城中百姓却不知道忘渊城底下的深渊犹在，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是因为当初先王建立起忘渊城之后，自动抹去了所有人多这片水域的记忆。”
“传说所有忘渊城死后的魂魄都会停留在忘渊之下四十九天，才会有鬼使将其残留的魂带走，散魄之后，方才被带入黄泉，度入轮回。”
“说白了，就是灵魂初始，和消失的地方。”寒盈楹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大概是不相信这些哄小孩的传说的，又或者说，她自觉得自己死后也不会进入轮回。
“多谢。”灵汐说了两个字，便抛下寒盈楹往竹林深处走去，寒盈楹顿住脚步留在原地，以一种极快的变化，一只眼睛变成了冰蓝色，灵汐未曾察觉，还在往前走，就听后面的女孩还是刚刚说话的声音，可是语气却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十分轻快：“灵汐哥哥。”
她瞬间把脚步停下，表情是很久未见的震惊。“魏寒蝉”的眼睛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瞳孔拉得极细，带着一些污浊的光晕，染上一层妖绿的眼神，却显得十分清明。
灵汐猛地一转身，十分不相信地看着刚刚还在和她讲故事的寒盈楹，只见少女把手背在身后，歪着脑袋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就算长得完全不一样，在她的眼中，这个人的身影却以一种非常奇妙的联系，与百万年前的一个小女孩重合在一起。
尽管那个女孩皮肤上都白得凝结了一层清霜，头发是一种冰雪的颜色，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瞪着像玻璃珠一样的大眼睛，这样看着他。
“寒盈楹”好像是料到了灵汐会有这样的表情，舔了一下嘴唇，露出她的虎牙，说道：“灵汐哥哥?”
“冰儿……?”灵汐用一种难以置信地表情看着她，一时间竟然忘了原本寒盈楹就是冰龙王的魂授弟子，这是整个神界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寒盈楹才会有“小冰龙”的称呼。灵汐想起那个时候还是整个神界的雏形阶段，并非是在寒族，而是龙族另外的冰原部落。那是一个完完全全由冰雪构成的世界，没有纷争，活在那里的龙族都是朴实无华的平民，那个时候灵汐都还年轻，就是在那么一个冰天雪地里面，遇见了这个被毒藤扎伤的孩子。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上一次见面。
之后灵汐也有听说过一个叫做风卫冰的女孩已经成为神界一方的帝王，甚至实力已经处于整个神界的最顶尖，也没有在见她一面。他对别人都忌讳和崇拜的冰龙王的唯一映像一直都停留在一个什么都不会，脆弱，却又坚强的小女孩身上。
见灵汐用她的眼睛呆呆地看了自己好一阵，“寒楹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是我啊，真的没有想到，冰儿还有再见到你的这一天呢。”
“你是要去杀阿诚吗？”她用着和刚刚完全不同的神色看着她，眼睛还是一片天真无邪的纯色。好像这个世界那么多污秽邪恶的东西，就算她深处最黑暗最污浊的地方，也不会受到一丝渲染。
举世皆浊，唯我独清。
本来可以毫不顾忌说是的，她突然不想说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害怕一说出来就惹了这孩子伤心难过，她于心不忍。
“寒盈楹”就这么看着她，也没有催促她回答，眼珠子转了一圈，因为颜色不对称，显得有些难以聚焦。
“是。”
“可是阿诚，她已经死了啊……”
她说着句话的时候，却没有灵汐想得那样难过，只是淡淡地吐出这几个字，有些飘忽，有些举棋不定。
“冰儿不是也死了吗，不还在这世界上吗？”灵汐忽然笑了起来，反问道，“这个世界上，其实最了解彼此的不是家人，而是对手。冰儿应该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寒盈楹”被灵汐这句话堵得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像是对不起这个单纯的孩子一样，她憋得耳尖都红了，看上去怪难受委屈得，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灵汐这句话对上：“这个……我……我想等楹楹修成冰莲子之后，就去投胎……”
“你早该放下了。”灵汐劝道，一方面又嘲讽自己，她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呢？
“她应该也在等着我去找她。”灵汐说道，像是一个长辈安慰一个心急如焚的孩子，说话声音放缓了，眼神也温和了起来。
“那……既然灵汐哥哥这么执意，我就让楹楹帮帮你?”风卫冰可能从头到尾从生到死就不知道什么叫敌我，她把灵汐当兄长，把寒明诚当姐妹，殊不知两人的恩怨，早已深到万丈沟壑。
“算了，想来小郡主也是不愿意的。”灵汐推辞掉，她这个人就算再污浊不堪，也不愿去将这么无害的孩子瓜葛进来。
风卫冰“哦”了一声，好像才意识到自己的力不足心。要是她现在是寒盈楹原型的样子，可能整只狼耳朵和毛都趴成了一片。
灵汐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可是此时她一半的眸色已经退了回去，寒盈楹摇摇头，把自己从切换的迷茫之中摇醒，然后咧嘴一笑。
灵汐叹了一口气，解冻了魏寒蝉被冰封掉的意识，自己也退了回去。魏寒蝉从一片空白中睁开眼，周围微弱的光照着阴暗的竹林，给她缓解了这种空虚和不适应，看见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寒盈楹，也没太过惊讶，在她心里，寒盈楹这种人不管在多么不合理的情况下出现，好像也是合理的。
“殿下。”她微微颔首，寒盈楹挽住魏寒蝉的胳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说道：“走吧?带你去喝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