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授予你的，是这六界的存活之道。”
????????洛千延呆若木鸡。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温度，可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灵汐的声音在这时显得空旷了许多，好像飘荡在荒野的孤魂，茫茫大漠上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的残留，仿佛从千瓦年前传来，概括着这个天地不仁的世界。
????????“生存……之道？”
?????????灵汐看了他一眼，便娓娓道来。他本就不是话少的人，该说的话从不会忽略过去，混沌的诞生，黑白两道的神魔，和随着八卦开辟的人间。
????????“总有一天你离开黑沼，去往神界，那一方土地什么样的神都有，性格不比我正常多少，你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可能成为他们杀你的借口，所以这些人，你从见到时就要远远躲开。”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略微嘲讽的笑意，不同于之前与己无关的诉说，所以洛千延对这里的内容，更要格外关注一些。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灵汐淡淡瞥他一眼“这是世道常情，相比较神界，你们人间的人比他们更可怕。”
????????洛千延无言以对。
???????灵汐平淡地跟他讲述了神界起源，混沌期到如今天下换主的涅槃期，他的语气太过自然，却没有错过任何一件大事小事，因为这些就是他经历过的，那些传说中的人物，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夜空中极为灿烂的烟火。
????????他谈到五陆划分，五神兽和五神器，谈到如今天下中名声在外的风云人物，还有一些他近些年听来的六界琐事谣言。
???????灵汐的眼睛散发着微光。“残月狼族。”?
???????白衣男人露出狡黠的笑容，这个笑容说来难得，比起他近些年来充斥的愤怒和仇恨，太稀有。
???????“洛璇玑的种族。”
????????最为暴戾嗜血的狼族，身上流动的都是狂热野性的血，连北冥的大雪都无法将其冷却。
???????洛千延的睫毛颤了颤，无神的眼本身就没有聚焦，看起来十分可怜。
????????“你爹一定和你说过。”灵汐的声音难得听着十分愉悦。“我今天要告诫你的，也是最重要的。神族中最可怖的不是主族朝阳，而是那些血肉残骸中生存的狼。”
????????灵汐说完，自己笑了一声，绿眼睛盈盈发着光。“不过，你若真是走投无路，一定要记得，告诉对方，你是徐谏的儿子，没有人会动你。”
??????“如果再有人不怕得罪徐谏的话，就逃。”
???????“逃”这个字原本是多大的羞耻，被他这么清楚咬字在嘴里，却突然消失了。灵汐的语气里没有任何要开玩笑的意思，洛千延愣愣地低垂着头，提出疑问。
???????“逃？”他的表情感觉十分不可思议。“这……难道不会感觉羞耻吗？”
????????“羞耻？”灵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声音也像风一样环绕在青年周围。“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还谈什么尊严？”
???????“逃有什么羞耻，你们人间都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你的命也是你通过‘逃’，自己救回来的。”
????????他的话留在风中，人已经消失了。洛千延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冷淡不属于任何人的气息，非常特殊，所以气息消失后，他只是缓缓抬头，对着不知道院落里的哪个方向静静的望着。人与妖的区别，他当真是想得太简单了。
????????他的思想是否也被改变了呢？君子坦荡，小人不为，屈人之兵是一件多么那以接受的事，那人却可以冠冕堂皇地笑谈之，蛇自古就有断尾一说，对于这个种族来说逃跑上的意义，又与另一个种族不同。
????????灵汐每日的授课时间极短，可是每一节授课下来，洛千延起码要花一天的时间用来思考和练习。
????????瞬月发觉，灵汐自从这样日日交洛千延开始，似乎找到了她与青影幼时的感觉，笑容也渐渐恢复了起来，灵汐从以前就喜欢开玩笑，有些时候瞬月望着他，心中暗叹着真是久违了的戏谑。
????????之后的几日，瞬月感觉洛千延和灵汐两人的相处方式越来越魔幻。
???????有一天灵汐教洛千延操控妖力击碎巨石，洛千延分辨不清方向，一个大招放过去，打到灵汐头上的石壁，一堆碎土把灵汐砸个灰头土脸，自负的蛇王陛下假装自己两袖清风，灰着脸十分耐心地给洛千延把课讲完，反正他看不到。
???????还有一天洛千延自己摸索着粘着墨汁在空中题字，灵汐抱着手默不作声地在一边看着，突然说了一声洛千延这个“已”字写得不好，洛千延一脸震惊看着转头面向他说自己写得是“巳”。青影告诉瞬月时，差点没把喝水的瞬月呛死。
???????还有一天灵汐又把洛千延带到了东君巨树下，大风刮过吹落满树青叶，风卷残云，乱叶擦着洛千延的脖颈划过，树叶的清香缭绕在口鼻间，突然间，头顶的“太阳”好像并没有那么炎热，他仿佛好像听到记忆中有什么声音响起，也是这样有着阳光的下午，树叶好像不是树叶，香味也不是草叶的清香，声音也不是这个冷漠的君王低沉的嗓音。
????????“愣什么神？”灵汐的声音从他前方响起。
????????洛千延眨了眨灰色的眼，抬起头茫然地“望”着他，过了许久才醒过来。“对不起。”
?????????灵汐打量着他，青年的面色有些苍白，刚刚陷入沉思的表情好像十分难过，因为记不起来，又很想想起，或许再有一个明显的提示他就能想起对应的年月日，但是却陷进了这尴尬的迷茫中。
???????“道歉没有用，认真一点，再来。”
????????洛千延再一次凝聚妖力凭空构造巨大的阵法，幽蓝的符文图腾在空中若隐若现，洛千延咬紧牙，汗水顺着发间流到脖颈再到衣襟里，他闭上眼，冥想着灵汐告诉他阵法的模样，指尖一挑，阵文的光突然耀眼起来，然后爆炸开来，飞沙走石溢了满天。
????????他心里咯噔一声，仿佛能幻想蛇王陛下皱眉的样子。
????????灵汐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手给我。”
?????????洛千延愣了愣，顺从地伸出手，无助地在空中尴尬地悬浮着，时候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他下意识地往回抽，这股冰冷太强烈了，仿佛顺着他的皮肤溶进了血液，让他对这个人感觉到的孤冷感同身受。
????????灵汐绕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腕，洛千延一只手指听话地垂着，灵汐的指尖都刚劲有力，操控他的手，就像一个普通的器具一样。
????????一笔，一划。
????????洛千延的思路紧跟着灵汐的动作，这个人好像对他很了解，知道自己和阿爹在一起，盲画的本事已经精通到骨髓，只要知道画纸在哪里，或者跟着徐谏的笔画跟一次，他就能重新划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当然，被洛璇玑调换了颜色盘的位置除外。
???????当洛千延再一次捏造阵法直接成功的时候，灵汐的表情并没有多少意料之外。
???????他看向洛千延。“明天开始，瞬月来教你功法。”
????????“她的功法是我亲自传授，对你来说也较为合适。”洛千延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听着他一字一句冷清的话，心里突然有些空荡。
???????这几天的相处他才知道，这个人也会笑，也会无奈，也会做一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笨事。在来到黑沼这么多天，他才渐渐认识到了父亲口中所说的那个蛇王。徐谏谈到灵汐时总是语气无奈地像对一个顽皮的孩子，又哭又笑，却表达的是十分的善意。
????????阿爹曾说，他其实很羡慕灵汐。他见过灵汐肆意的大笑大哭大怒，但是他做不到。
???????“可不可以你来教我？”洛千延微微侧过头，张了张口。
“为什么？”
??????“我想更了解前辈一些。”洛千延回答地很坦然，露出好看的笑容。“前辈好像总是疏远别人，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没必要。”灵汐回答。“反正都是要分离的，不如不认识好。”
洛千延轻笑出声。
“我不怕分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