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黑字写了契约,聂无赖迫不及待地按了手印,聂思思万念俱灰,不去看聂无赖,只是倚着门发怔。
云来摸出身上所有的银两银票,加起来才还没有一百两,她囧了囧,抬起头来很不好意思对聂无赖道:“我身上没带够银子,要不你随我去王府取吧?”
聂无赖上上下下地大量着云来:“你不会是想使诈吧?”
“放肆,我堂堂的端王妃,怎会欺诈于你?你若是不信我,就从这里走出去,但是手印你已经按了,聂思思已经与你脱离兄妹关系,你一个儿子都拿不到。”云来挺直了背,微微昂起下巴,威仪顿现。
聂无赖犹豫了一瞬,脸上又堆起讨好的笑:“小的怎敢不信王妃呢?小的这就随你去取银子。”
聂思思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张利欲熏心的面容,拉住了云来的手:“不必回王府了,既是要替我自己赎身,那当然是使的我自己的银子。”
“你会有五百两银子?”聂无赖很是怀疑,忽然跺脚道:“你是不是把那块玉佩给当了?哎哟,我的小祖宗,那块玉佩可不止五百两。”
聂思思眼中闪过一道光芒,顺着他的话道:“我怎么知道那玉佩值多少,不多不少刚好当了五百。”
她低头,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的小袋子,正要丢给聂大哥,手却被人握住,她回头一看,是赵怀安。
云来微微笑了笑,他来的可真是时候。
赵怀安拧眉,从云来手里抽过那张契约,一扫而过,眸光不时地望两眼聂大哥,看的聂大哥心里发毛,直觉这男人不好惹。
“这五百两我来给。”赵怀安沉声道,抬手一扬,有什么东西利箭一般地朝聂大哥射过去。
他吓得腿都软了,待回过神来时,一张银票紧紧地贴在他的面上,他颤抖着手揭下来一看,正是五百两的面额。
“滚出去,别再出现在思思面前,不然我赵怀安定饶不了你。”
聂无耻揣了钱在怀里,一听赵怀安的名字,方才的飞扬跋扈尽数收起,竟然是赵怀安大人,聂思思竟然找上了端王妃和赵大人做靠山,他暗暗地抹了抹冷汗,忙不迭地点头,弓着腰要出去,经过聂思思身边的时候,聂思思突然唤住他:
“站住,把我的身世告诉我!”
身世?
聂无耻挠了挠头,看着面若冰霜的聂思思,“我也不太清楚,娘实在护城河边把你捡回来的,你身上只有那块红色的玉佩,听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说思思会很乖,猜想思思便是你的名字,其他关于你从何处来,你的生辰,我们都一概不知。”
聂思思听完,脸色越发地苍白,她的娘不是亲娘,哥哥不是亲哥哥,连名字和年龄,都可能是错的。
“你走吧,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聂大哥踌躇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那玉佩真的不止五百两,你去把它赎回来吧,毕竟是你身世的唯一凭证了。”
见聂思思没有说话,他自讨没趣,钻出了门去。
“思思……”赵怀安低头唤着呆若泥塑的聂思思,第一次有惶然的感觉。
“赵大人,我……”聂思思手一抖,紧紧地握住赵怀安的衣襟,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扑簌簌地落下来。
云来暗叹一声,看着赵怀安将聂思思揽入怀里柔声安抚,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她没看到,她什么都没看到。
聂思思哭得累了,眼泪鼻涕全往赵怀安身上抹,赵怀安倒也不吝惜那身月牙色的衣袍,随着她去。
云来默立了良久,终究撑不住,咳嗽两声,提醒那两位:“你们要不换个地方?还是我将这里留给你们,烦请你们等下替我收店?”
这对鸳鸯仿佛终于意识到还有第三人在,赵怀安抬起头来,依然是痞气十足的笑容,“你既如此说了,那把她先借给我。”
云来扬眉:“方才既是你给的银子,她就已经是你的人了。”
聂思思本来沉浸在悲伤之中,听见云来这么一说,俏脸一红,不由得瞪了云来一眼。
赵怀安摇头,“思思与我而言,是无价之宝,岂是五百两银子能买得到的?”
聂思思的脸更红了,这还是赵怀安第一次在她面前正正经经地说句好听的话。
云来抿嘴而笑,双手拢在袖间,“既是如此,赵大人什么时候把思思娶回家去?”
听到这个“娶”字,赵怀安一愣,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低着头只顾着害羞的聂思思没有看到赵怀安脸上一闪而逝的僵硬,云来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但是当着聂思思的面,却又不好过问。
“我先带她走了。”赵怀安朝云来点点头,定定地望了云来一眼,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云来又是莫名其妙,这个赵大人真是好生怪异。
等他们走了之后,她突然想起来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玉佩!聂思思的玉佩!
现在那块藏着聂思思身世之谜的玉佩现在在云无极的手里,云来脑筋要打结了,若是聂思思明日问她要那块玉佩,她怎么从云无极手里要回来呢?
重点是,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想是确定无疑的了,突然打了个寒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件事情的谜团还太多,须得从长计议,云来打定主意,不管如何,先把聂思思的玉佩要回来再说。
锁了店门,转身跨入夜色,云来拢着手漫不经心地走在街上,想起那一夜,她与云无极二人并肩走过这寂寂长街,心中顿生柔情,唇角弯起。
前方忽然传来冗沓的脚步声,抬眸一看,却是举着兵器的一列侍卫,一个个都是表情凝重的模样。
她呆了呆,发生什么大事了么?
那些侍卫仔细地查看过几个三三两两的行人,有一个侍卫走到云来面前,梗着脖子打量了她半晌,张口就问:“你可是端王妃?”
“啊?”
找她的?
这些人看起来是禁卫军,总不会是皇上派人来抓她吧?
仔细地回忆了之下下午出宫之前,云怀天的脸色,甚为和蔼可亲啊,云来摸摸鼻子,答道:“我是顾云来。”
那侍卫听了,没什么表情,绕过她就走,云来挠挠头,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看这些人冷峻的脸色,想来是找自己找得急,她是不是应该把这个侍卫拉回来,告诉他,端王妃的闺名就叫云无极。
马鸣声响起,才一回神,已被一个宽阔的胸膛揽入怀里,吓得她倒抽一口凉气,直至闻到身后是熟悉的气味,云来安了心,狐疑地瞅着他:“你派禁卫军来抓我干嘛?”
云无极颊边诡异地潮红,“你去了一天,我一直没见着你回来,派人去宫里问,才知你下午便出了宫了,我便向皇兄要了一支禁卫军来寻你。”
听他老老实实的答复,云来又好气又好笑,满头黑线地道:“我顺道去香料铺里看了下,那里只有思思一人撑着,我担心她忙不过来。”
他像是长松了口气,这几日病情痊愈,脸色也好看多了,只是固在她腰间的手,如论如何都不肯收。
“找到王妃了,回府!”
云无极身后的侍卫统领吆喝一声,周围的那些侍卫都围过来,先前那个跟云来问话的人傻愣愣地望着云来,他还想着自己率先找到王妃能轻功呢,结果自己把机会给错过了。
云来看着那侍卫不无懊恼的神色,忍不住扑哧笑了,触及到云无极不解的目光,她笑的更得意了。
才不要告诉他,他的这些个手下,都是一窝笨蛋!
回王府的路上,云来开始绞尽脑汁地想怎么从云无极那里拿回聂思思的玉佩,身后跟着一群持刀的侍卫,两人牵手在前面走着,路旁的行人纷纷避让。
云来看着那些人垂首的模样,感觉像皇帝出巡,心里无不新奇,暗暗觑了下云无极的神色,觉着他心情还算好。
“王爷……”甜软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撒娇。
“说吧,什么事?”他低头看她,眉眼带笑,很喜欢她这样柔顺的模样。
“那块玉佩……嗯……”她吞吞吐吐了半天,索性伸手跟他讨要:“可不可以还给我?”
他皱了皱眉,心里明白她所指为何,却故意装糊涂,“什么玉佩?”
“那块红色的玉佩,就是上一次凌惜之从我这里抢去的,后来被你没收了……”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很小声。
云无极好笑地看着她:“你确定凌惜之有从你那里抢玉佩?”
云来忿忿地瞪他一眼,死不认账地点头,又摆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王爷,那块玉佩是朋友的,你还给我好不好?”
“那上面不是刻着一个云字吗?定然是我的东西,怎会成了你朋友的?”
“云无极!”云来握拳咆哮,“你到底要不要把玉佩还给我?”
“不还!”
他轻轻松松的两个字,直接击碎了她最后一根残存的理智。
云来的表情扭曲了一会儿,正在云无极等着她看她会有何动作时,却见她嘴一扁,眼眶迅速泛红,双手捂上脸,肩膀开始抽动起来。
哭……又哭了?
云无极俊脸一僵,眸里秋水涌动,心竟然莫名地开始抽痛起来。
“这是是大街上,你这样哭哭啼啼,岂不有失风范?”云无极没辙,握住她的肩,低声在她耳畔道。
云来继续捂脸哭,才不管这里是大街上,反正她是丑王妃,没什么形象可言。
身后一干侍卫傻眼看着手足无措的云无极,这可是平日里那个威风凛凛的端王爷,竟然连女人都不会哄?
“别哭了,玉佩还给你就是。”云无极投降,要想止住自己心脏的疼,只有哄得她不哭。
“真的?”捂着脸哭的人立马放下了手,一张脸干干净净,眼睛乌漆漆的,不见丝毫泪光。
知道自己被骗了的云无极笑了,阴森森地丢出几个字来,“骗你的。”
云来无语凝噎地等着他,早知道就多哭一会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