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媛知道她心里难受,也就不再追问。两人一夜无话,顾盼翻腾着根本就无法入睡。勉强熬到天亮,就起身准备去上班。打开房门,呼啸的冷风夹杂着雪花就向她迎面扑来。下了一夜的雪此刻还在下,她心里猛然一紧:不知道那个傻瓜回去了没有?她紧走了几步,就看到在那个路灯下面,他还矗立在那里。雪在他的肩膀上堆了有几公分厚,脚已经半埋在雪里了。镜片上也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脸色僵硬,手指冰凉。她走了过去,看到他的嘴唇哆嗦,双脚发抖,浑身发颤,已经说不出话了。
“傻瓜”,她在心里低骂了一声,看着这个在寒风大雪中站了一夜的男人,有点迷惑: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顾盼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爱了他那么久,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他。如果不重视她,怎么会在这里苦守一夜?若是在乎她,又怎么会眼睁睁着看着她从饭店里走掉而不追出来呢?她只是凭着自己的热情去爱他,却一点也不了解他到底需要什么样的爱?
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站了一夜的他,不停地跺着脚,呵着气暖着自己的双手。听到有人走近,他哆嗦着手摘掉眼镜抖了抖上面的雪,重新带上,看清是她,一夜未眠的疲惫的眼睛立刻流露出欣喜:“你终于出来了……”
嘴唇不住地颤抖着,话都说的不是很完整。“听我给你解释,好吗?……”
顾盼捂住他的嘴,“什么也别说了。还是赶紧回家吧,别冻出什么好歹来。我可担负不起……”担心地看着他的脸色,小心地说。
“我不……”
他倔强地说:“我等了你一夜就是想解释给你听。我真是被妈妈和小米给蒙在鼓里了,我怎么也想不到要见的人竟然是你。我不是告诉过你,她是我妈中意的人,可是我不喜欢她,对吧?但是又不能不听妈妈的话,不去陪她……”
听到这里,顾盼刚才那一点点的软弱被他的话一点一点的变得坚硬。“那么听妈妈的话,就去和小米结婚啊,还找我干什么?”
憋了许久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从没想过在自己深爱的男人面前如此的愤怒发火,可是为什么偏偏要让我和我的好朋友去争夺他呢?而这个人又偏偏是他妈妈看上的人?
“还是分手吧!”她大声的喊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没有一点颜色的男人,他是她多么深爱的人啊。可是要和他口中的妈妈争,要和自己的好姐妹抢,她做不到。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冬天早晨的风刺骨的寒冷,可是这句话更像是一把双刃剑,扎伤了他,刺痛了她,同时伤了两个人的心。走到这一步,是她没想到的。她只想单纯的相爱,从没有想过来自外界的影响。
她对他的世界一无所知,原来他就是一个听话的没有长大的乖孩子,那么她在他心目中算什么呢?小米如此深得他妈妈的喜欢,仅就这一项她就已经输了。忍受着刺骨的寒风,她坚定地凛然地朝前走着。不敢回头看,怕自己忍不住会扑到他的怀里去……
可是,如果她回头了,就会看到云飞那像雪一样白的脸色,就会看到那在寒风中支撑了一夜的身体,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而慢慢地往地上倒去。想见顾盼一面的念头支撑着他,如今一旦信心失去了,他就像被抽去了丝的蚕,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
病床上的云飞,昏迷着。时不时的眉头紧皱,偶尔会呓语几句。小米看着他那苍白的脸,紧皱的眉,心里在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这时,云飞清楚的一句话,证实了小米的猜想,只听他低声地断断续续地说:“顾盼,别离开我……分手……我是不会同意的……”
果然是这样,顾盼要和他分手。她想起那天早上在杂志社门口见到顾盼的情景:她失魂落魄,眼睛因为熬夜而显得通红,神情疲惫,仿佛刚打了一场很失败的战斗。见到我的时候,很不自然的抿了一下嘴角,算是打过了招呼。彼此都很不自然。而后媛媛也来了,一边埋怨顾盼不等她,一边对着小米微笑了一下。
然后三个人沉默的走进办公室。安静工作的她们,忽然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
当时小米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穆妈妈打来的,她接起电话嘴里甜蜜地叫道:“阿姨,是我。怎么了?”
然后是阿姨慌乱焦急的声音:“云飞晕到了,现在在医院里,你赶快来。”
她越听脸色越来越慌张,最后干脆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就急急地冲了出去,赶到了医院。
而顾盼听到她叫阿姨,满面疑惑地望着小米。看着她紧张的跑了出去,心里有种不安,是云飞妈妈打来的电话,她为什么慌慌张张地就跑了?是不是云飞出什么事?顾盼胡乱地猜测着,却也只能猜测。其实她猜对了,是云飞出事了。
早上顾盼从云飞身边离开以后,他就倒在地上不醒人事,被路过的好心人送到了医院。现在正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六神无主的穆妈妈第一个想到给小米打电话,小米就匆忙的离开杂志社赶到了医院。陪着穆妈妈焦急地等待着。不一会,医生出来,对她们说:“是急性肺炎。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不过病人好像受了什么刺激,意志很消沉。你们要多开导开导他。”
一听云飞不碍事,小米就对穆妈妈说:“阿姨,你也受了惊吓了。现在没什么事了,你赶紧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你就放心吧。”
穆妈妈也确实被吓到了,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很让人放心,也没得过什么病,猛然间听说他晕到了,穆妈妈急得心脏病都犯了。现在听小米这么说,她很放心的说:“那就辛苦你了。我回去歇一会,晚上来换你。”
小米将穆妈妈送出了医院,然后给媛媛打电话,让她帮她请假,她没有告诉媛媛原因,她不想让顾盼知道云飞住院了。挂了电话,就静静地坐在云飞的床前,望着他出神。现在听到他昏迷中的呓语,她才明白了,怪不得他那么伤心,原来是顾盼要和他分手。可是她没想到云飞会受到这么大的刺激,看来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感情了。不管了,事已至此,只有等他出院后,好好的陪他安慰他,希望他可以很快地振作起来,忘记顾盼。
一连三天,小米都在医院精心地伺候着穆云飞。而这三天中的顾盼,心里也焦急如焚,小米没有来上班,也没有任何云飞的消息。她渐渐地对他充满了恨意:看来是过得很逍遥了,看来真的是得陇望蜀了。那么快的就和小米双宿双飞了啊。想起他在寒风中那苦苦的守候,她又觉得云飞不可能是那么绝情的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这天晚上,她照例去舞厅唱歌。忽然听到两个伴舞小姐在轻声的议论:“你还记得那个以前经常来我们舞厅的有钱的富二代吗?就是戴个眼镜,挺斯文的那个。听说这次他可是栽了,谈了个女朋友结果被甩了,那个女人捞够了本就不要他了,据说气得都病到了。现在还很消沉,在医院里不吃不喝的,闹绝食呢。”
另一个接口道:“哇,这么痴情啊?那个女人也真够狠的。”
顾盼听不下去了,会不会真的是他呢?难道他真生病了?多日的担心猜测,让她更加确定这个消息是真的。她跑去问赵哥:“你知不知道云飞最近怎么了?”
赵哥闪烁其辞的说:“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老板说他好像住院了……”
不等他说完,顾盼就冲了出去。听说他生病住院,顾盼就觉得心在刹那间痛的不得了,她奔了出去,也不知道他在那个医院,她只想赶快见到他。
她给媛媛打了个电话:“媛媛你听着,请你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问清楚小米是不是在医院陪病人,然后问清楚是哪个医院,打电话给我。”
然后也不管媛媛是什么反应,就挂了电话。打了车,直接来到了市里最大的医院。她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打听,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的乱闯乱撞。
她只觉得心痛不已,此刻的她没有什么意识,只是想快点见到他,这时她的电话响了,是媛媛的:“我打听到了。小米是在陪病人,我骗她说有急事找她,她就说她在市中心医院住院部11楼603房……”
她还没说完,顾盼就急急的挂了电话,再次打了个车,来到了市中心医院。已经晚上九点了,医院的大厅里还是人满为患,今年的气候不正常,生病的人很多。
她顾不得多看,直接坐电梯就上11楼。她只想偷偷看一眼就走,知道他没事就行了。最好不要碰见小米,可是却怕什么偏来什么。却没想到刚出电梯门,还没到603房门口,就和小米碰了个正着。她虚弱的笑笑:“我听说他生病了,就过来看看。”
小米望着一脸焦急的顾盼,豪不留情的说:“你们不是分手了吗?还来看他干什么?想看他被你甩了之后的惨状吗?”
她转过头去,不敢面对小米咄咄逼人的目光。
“小米,别太过分啊。我分手还不是为了你。我就只看他一眼,然后就走。”
顾盼低声的请求着。这时,病房的门无声的打开了,穆云飞苍白着脸站在门口,问:“是顾盼吗?来看我为什么不进来?”
小米用警告的眼神盯着顾盼,示意她不要告诉云飞真相。顾盼看也不看她,只是跑过去扶住云飞,轻声的说:“怎么起来了?我正要进去呢,先和小米说会话。走,先到床上躺着去。”
小米跟过去,殷勤地将枕头垫起来,让云飞靠在床头。然后又关心地问:“云飞,要不要喝水?”
云飞闭上眼睛,看也不看她。她识趣地闭了嘴,走过去,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一句话也不说了。
顾盼和云飞对望着,无尽的话语在彼此的眼神中流转。顾盼有片刻的恍惚,看着这个有些消瘦的人,她的心里忽然很难过,真的伤害了他吗?自己固执己见的要分手,却没有顾虑到他的感受。她又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小米,模糊的想: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来看他呢?这三天来,想必小米也是尽心尽力地服伺他吧,这才是做为人家女朋友应该做的,想想自己又做了什么啊?只带给他伤害与痛苦,难怪小米会戒备,唉,再也不能这样了,一定要断的干脆利落,千万不能让小米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说好了要放弃,就一定要做到,别破坏了自己和小米的关系。
想到此,她悄悄地后退了一步,想要就这样走掉。她复杂的心绪没能逃过云飞的眼睛,他伸出手去,轻轻的说:“又想走吗?就这样看我一眼就走?顾盼,你可真残忍,说分手就分手,根本不给我回旋的余地。真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你根本就不爱我?”
顾盼闭上了眼睛,然后残忍的说:“是的,我不爱你。你只是我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我不想败给那些靠卖弄风情取悦于你的女人,我想证明我这样不入流的女人也照样可以让你动心。”
睁开眼睛,看着他那再次失去颜色的脸,继续说:“现在,我看过你了。那我就走了,你以后要多保重啊。”
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她也不明白自己了,明明是那么地担心,明明是那么地爱他,为什么还要如此逞强?只是为了那个诺言,她答应过小米的诺言。哪怕是让自己心痛死,也要硬撑到底。离开前,眼睛的余光看到小米焦急地奔过去,给他捶背……
真的就这样结束吗?自己第一个真正爱上的人,竟然也是自己好朋友的最爱。心在滴血,一个看不见的伤痕正在悄悄地裂开,或许自己就没有爱的权利。刚刚尝试了爱的味道,竟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还是结束吧,继续自己的玩世不恭,远离这个自己曾深深眷恋的怀抱,将自己的心再次封闭。
顾盼那天心身俱伤的从医院回家之后就病了,媛媛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顾盼憔悴的模样,越来越瘦弱的身体,让媛媛觉得爱情竟然是这么的伤人。她想起张岳,原来自己也是陷在这样伤人的爱情里。
这天,是星期天,她从外面买菜回来。在巷子口的时候,碰到了在不断徘徊着的张岳。他不时的往顾盼家门口张望。焦急与担心明显的写在他的脸上。这个时候的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对待自己的那个人了。
冬日中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俊朗。媛媛就在这样的阳光中悄悄的打量着张岳:棱角分明的脸,线条优美的嘴角,明亮有神的眼睛,可惜的是现在这张脸过于的严肃和紧绷,要是他微笑起来,想必一定很爽朗吧。可是现在,这张脸依然在为顾盼担心着,想起他对自己的冷漠,媛媛的心里酸酸的。
张岳一回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对着他默默出神的媛媛。他迎上去,看她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就主动的接过去。媛媛也不反对,就任由着他提着菜来到了顾盼家门口。放下菜,他欲言又止的望着媛媛,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准备转身离开。
但是媛媛却叫住了他:“是想问顾盼怎么样了吗?她没事,就是最近感冒了,在家休息呢。”
张岳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准备离开。媛媛再次开口:“怎么?都没什么话和我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