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夫人闻言,看着阿骊大笑,说道:“叶公都能引来真龙,看我群芳宴也未必无此大兴!”
“嗯,夫人说得有理,想那花神带走柳茹儿也表明正有此意!”阿骊满怀憧憬地兴奋着,“群芳宴有花神入主,那定是天下最大的美事了!”
之后,芳夫人与阿骊又闲话了几句,但每隔两句芳夫人都会探一探阿骊就花神一事的口风。
话说,秋霜院的坊主被阿骊震慑回去以后,又扯气到了丝兰那头,别人的娃儿打骂不得,就只有自家娃儿活受罪了。
“你这没出息的,这都好些天了,难道还没有探听出来那宝珠的下落?现在又出了个什么花神,还又冒出个宋仙仙,这……这实在……”
“若真这么容易就能找着了,坊主还需费心动气这么些年么?”丝兰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你这丫头,出来几天翅膀就硬了?不好好跳舞,这么跟我说话?”丝兰自小长在秋霜院,因身份卑微,性情隐忍,对坊主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哪怕心里再多的烦闷与鄙夷,可今日这么个口气,着实让坊主有些意外。
“坊主也请看清形势,如今只有我能救秋霜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丝兰起身走向床褥,“坊主,丝兰先歇下了,不送!”
丝兰话不多,却句句直击坊主心防,如今秋霜院被深深笼于凤仪坊之下残喘一息,声势大不如前,歌姬的水准也越来越不济,也只盼着丝兰能有出息,得名于群芳宴,或者能够有幸夺得宝珠,养出一批绝世佳丽,一举名冠金陵,到时候群芳宴又岂会在话下?可如今还未功成,丝兰却生出这般心思,也让坊主心寒不少,但无奈形势已如此,只怪当初自己一念之仁滋长了丝兰一人独大的局面,幸好丝兰还需靠着秋霜院这个屋檐,现在也只能在嘴中叨叨了几句,出芳园去了。
秋霜院坊主的嘟囔都被东堂的另一个人看在眼里,始终隐没于芳园的高挑佳丽——叶瑶。叶瑶向来是不涉足这些事端的,听闻之后也不过一笑置之,不予理会。正当转身回房之际,却见柳叶也正在东堂连廊上。这几日柳叶都未走出房门半步,叶瑶正要上前打招呼,可还未看清柳叶的面容,就见柳叶疾步走回房间。叶瑶轻轻一笑,且看这花神要如何摆弄今次的群芳宴了。
无名山坳位于金陵城的东面,距离主城相隔十数里,从金陵城沿河而下,需途径雾林方可至山坳,山势险峻,草木不盛,交通不利,故而人际罕至。而自从花神出现以后,这片山坳却成了人间仙境一般,山花烂漫、野趣萍踪,杜鹃花、紫金花、桃花、杏花……知名的、不知名的,应时节的、不应时节的满山满地地怒放着,如彩虹绕林般绘成一幅花海山图。一株殷红花铄缀于画中,如云霞飘落,映生其间。
殷红正当缓缓挪动着,奔向山花边际的水丛畔。碧水丛畔,一席青衫,卓然而立。
“置身青山绿水间,惆怅也特别多吧!”青缘走近尹沫身边,望着丛丛碧水说道。
“怎能辜负了你千辛万苦造出的这样一个景。”尹沫回身看向青缘,从青缘身带的神奇弓箭,到收复赤焰火龙,再到近日以灵力造出这一片花海景致,可想而知,眼前这个不过二十的青缘,其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哈哈,客气客气了!”青缘躲开尹沫的眼神,打着哈哈:“不过是行走江湖之时得了些宝物,可助我幻化这些障法罢了,哈哈!”
“哈,不错!”尹沫兴致高起来,仰身躺在花丛上,“一步一风景,一步一惊喜!”尹沫闭目深吸着芬香的空气。
青缘反手幻出弓,弓化成人形的大小,散出万丈柔光,光影之处,花林丛中,两个仙衣飘飘的女子随风起舞,青缘看着出神。
“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的你,也并不喜欢他人插手,应该你来跳这舞,反正你跳得也不赖!”尹沫带着散懒的口吻说道。
“亲力亲为?”在青缘想来尹沫所指的亲力亲为应该还是指代上回在果岭村,青缘用气凝结成箭,射飞尹沫,将他困于气晕中,正想着,不禁扑哧笑出来。然转而一瞬,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有些失落道:“这舞可不是随便给人看的!”
尹沫感到青缘情绪的变化,依旧闭着眼,懒懒地说道:“那我看到了,岂是不成人了?”
青缘未应话,许久,青缘说:“我这弓叫玉弩弓,出自昆仑渊先祖之手,现今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弓身可随主人脑中的意念任意变化形态,弹拨弓弦还可幻化世间一切物件为利箭,包括无形之水、无影之气,此外玉弩弓还能够映现人在世之时最深的记忆之景、记忆之事、记忆之物,现在呈现的这舞曲便是当年柳茹儿在芳园正堂所练的。风华正盛时,倾世了无期。”青缘的眼中满是怜惜之情,风华盛世的佳丽们何曾能有今日的下场。
“也许她们现在已经再聚首,一舞泯恩仇。”尹沫睁开眼,看了眼青缘。
青缘也回以一笑。在世时,人的眼睛虽然是睁着的,但却总是看不清楚,过世了,人的眼睛也闭上了,周围的一切却变得敞亮无比。直到这一刻才会真正明白这辈子最珍惜的是什么。那夜,当尹沫和青缘至凤仪坊的后院准备掳走柳茹儿之时,见着的却是毒发奄奄一息的柳茹儿,弥留之际青缘施法于柳茹儿,让玉弩弓摄取柳茹儿最心底的记忆,竟映出了这支与同伴共同练习的倾世舞曲。这个同伴不是别人,正是六年前突然暴毙的参宴者之一——仙仙,而眼前这幅佳人舞谱图正是芳园正堂一侧的那两朵白衣衫舞图。
“歇会儿吧!”说完,尹沫又闭上眼睛睡去了。
柳叶过于偏执,丝兰攻于心计,连吟心自卑怜,琅姬冷傲孤艳,绿萝清高淡然,叶瑶是一副座山看虎斗的姿态,这几个人都怀着不小的心思,并不简单。六年来所有参宴的佳丽都不知所踪,惟独柳茹儿为何可以蝉联两届头魁,恐怕就是因为得了宝珠六年,而红束将宝珠从凤仪坊带到芳园。连吟之死定然与柳叶丢失宝珠,以及芳夫人、群芳宴关系不浅。虽然柳叶死活不肯说出连吟死时那夜的情形,但青缘可以肯定现今宝珠就在丝兰、琅姬、绿萝、叶瑶、芳夫人其中一人手中,而杀害柳茹儿的人或许就是这个得了宝珠的人!
以这个障法造出这个景来,也是忙活了一夜,若不是有尹沫相助,现在的青缘要自己造出这景实在难。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些日子消耗的灵力过多,最近施展障法总也不尽如人意,本想接近最有可疑的芳夫人,可每每一接近偏堂,就周身乏力,浑然使不上劲,还有芳夫人身边那些傀儡……不知芳夫人究竟施了什么法术,竟然可以吞噬自己的灵力。另一边,尹沫的温和与阿骊的灵巧,让青缘有种亲近感,于是便转向借助二人之力,既如此,眼下先歇这吧!
正当青缘歇下之时,尹沫心中仍然翻腾着无数个疑问:曾经名冠金陵的芳夫人为何突然归隐于芳园,避而不出;柳茹儿是如何得到宝珠,又如何丢失,她的死与那夜的黑衣人是否有关;玉盏暗灭的源头是什么,依圣宫、魔族,还是其他世族……还有身边的女子,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