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义山出了腥河谷,心中记着伯涯子的嘱托,不敢丝毫怠慢,直奔香山而去。
田不荒与白素娥正男耕女织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得知玄清观遭遇的噩耗大为震惊,当即动身赶往了帝云山。
……
何清旭与邱湘月一行连夜赶路,到了晚间,在一处城镇中找了一家客栈休息下来。
这城镇颇为繁华,晚间更是热闹,叶尘惦记着给萧雨带礼物,出了客栈在闹市中瞎转,经过一间酒家时,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正见到柳之清一个人躺在对面酒家的屋顶上朝自己招手,就问道:“柳师兄,你在哪里做什么?”话落,跳了上去。
柳之清冲叶尘摇了摇手中的酒坛子:“在品味人生。”
叶尘疑惑:“酒不就是辣的吗,还能喝出什么人生来?”
柳之清一脸不以为然:“酒是辣的,可是我喝的不是酒,我喝的是心情……不过现在你来了,就不同了。”
叶尘觉得柳之清话语中很有深意:“有什么不同?”
柳之清拎起酒坛子喝了一口:“如果你愿意陪我,那两个人喝酒,喝的就是感情了。”话落,从身边摸了个酒坛子扔给了叶尘。
叶尘慌忙接住:“可是,我从不喝酒的。”
柳之清奇怪的望了一眼叶尘,觉得叶尘是在骗他:“从不喝酒?,从不喝酒能知道酒是辣的吗?来,碰一个!”说着,就提酒坛子碰了过来。
叶尘自从小时候偷喝过一次酒后,确实再也没有喝过酒,本想解释,但见柳之清如此爽快,也就打开了酒坛:“好,那就碰一个。”忍着浓烈的酒气,叶尘仰头喝了一口,结果呛得他一阵猛咳,喷了大半出来。
柳之清放下酒坛,取笑起了叶尘:“原来你是真的不会喝酒啊,真是可惜啊。”摇了摇头。
叶尘不认同:“有什么可惜的,难道你不觉得很难下咽吗?”
柳之清叹了口气:“这就是人生啊,你还不懂得酒的好处,一醉解千愁啊……”
叶尘笑了笑,也躺了下来:“哦,这个我就懂了。”
柳之清停下来:“你懂什么了?”
叶尘言道:“懂你要解什么愁。”
柳之清滞了滞:“你一定是听那个杨曲成胡说八道了。”继续喝起酒了。
叶尘顿了顿,言道:“让你猜对了,还真是听他说的,不过是我先问起的,你和冰月师姐一路上都怪怪的,任谁都看得出来的。”
“小孩子,能懂什么?”柳之清望着天上繁星,像是在数自己的心事。
叶尘言道:“我虽然不懂,但我知道,酒是不会帮人解愁的,它只能帮人逃避忧愁。”
柳之清沉寂了好一会,问道:“你出来既不喝酒也不解愁,那你来都做些什么?”
叶尘言道:“我答应小师妹回去给他带礼物的,但又不知道带什么好,因此,出来瞎逛。”
“那好办,你的小师妹喜欢什么?”柳之清问道。
叶尘思量起来:“我小师妹呢,喜欢玩,还喜欢吃,特别是一些新鲜的东西她最感兴趣,可是她又没有耐心,我在想有没有既新鲜又耐玩儿的东西呢?可是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
柳之清一口酒咽下去,乐了起来:“当然找不到了,想要耐玩儿,又要新鲜,世上哪有这样的东西。”
叶尘问道:“那你说送什么东西好?”
柳之清回道:“送什么不重要,关键是看过程用没用心。”
叶尘不解,言道:“我小师妹从来只关心礼物,谁还关心过程……”
柳之清本想说:关心礼物,说明对方看重的是礼物,而不是送礼物的人,而关心过程,说明对方看重的是送礼物的人,而不是礼物本身。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只偏过头去默默喝了一口酒。
……
帝云山玄清观,同样的星辰,同样的夜。
晚枫林中,李越丘独自等候着什么人。
远处又摇晃着走来一个倩影,是萧雨。
李越丘高兴的上前:“师姐,你终于肯见我了!”
萧雨淡淡的问道:“你有什么事,说吧。”
“哦,哦,对,师姐,你看。”李越丘收敛住傻笑,手决一翻,祭出一个闪着金光的物件儿出来。
萧雨看了,不自觉退了两步:“又是这个破石头。”
“师姐,你不要怕,不要怕,它有名字的,他叫无字碑,它现在很乖的,你看!”李越丘手决变幻,口中念念有词,无字碑金光熠熠,以无字碑为阵心,下方虚空之中凭空浮现出了一方金色的阵法纹路,阵法之中光辉流转,凝出一只透明的金虎,游走在阵法之上,活灵活现。
金虎只有巴掌大小,因此,萧雨见了金虎只觉得乖小可爱,很是惊奇。
“还有还有。”李越丘见萧雨似乎很感兴趣,手决一翻,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石碑金光熠熠,虚空之中转眼更换了个阵法,阵法之上光辉一阵勾勒,浮现出一只栩栩如生的鸟来,当真神奇无比。
萧雨开始觉得新奇,但转眼又严肃了起来:“这是阵法,并不是我们玄清的道学,你从哪里学来的?”
李越丘当即把那日无字碑的事情讲了一便,他不知道什么传承法门,只说做了个梦。
萧雨敲了李越丘的头:“你傻啊,那哪是什么梦,分明就是遇见厉害的前辈,传承给你道学了。”想起那个阵宗遗迹,又想起李越丘口中的阵宗至宝、星河老祖,再看这无字碑时,越发觉得这无字碑厉害无比了。
“你这笨蛋遇见这样的好事,那我以后岂不是打不过你了吗?”萧雨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无字碑可恶起来。
李越丘憨厚的笑了笑“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和师姐打架呢……”却不知萧雨从来都是垫底的,如今来了个比自己还差劲的小师弟,还以为终于不是垫底的了,没想到师姐的瘾没过上几天,转眼又变成垫底的了。
萧雨不答话,转身来到晚枫亭中坐了下来。
李越丘也蠕蠕喏喏的跟上来:“师姐,大师兄快回来了吧。”
萧雨嘟囔道:“都出去七天了——你问这个干嘛”
李越丘挠了挠头:“师姐这几天也没有教我修炼,我是想问,等大师兄来了,是师姐教我呢,还是大师兄教我?”
“你现在还用我教吗,有个那么厉害的老头传授给你道决,我看连大师兄都省心了。”萧雨有些赌气,舒了口气,正经得说道:“等我爹回来,你给我爹磕了头再说吧。”
李越丘疑惑:“你爹?哦,是师傅,师傅不是失踪了了吗?”
萧雨似是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李越丘一头雾水。
“我爹,我爹他失踪了?大师兄不是说我爹出去办事了吗,还要我们在这里等他……你胡说!”
李越丘很是不解:“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听见师兄们说,太师叔和师叔师伯们找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只怕是……”
萧雨忽地站起身来:“只怕什么?”
李越丘嘟囔道:“只怕是、被那魔头抓走了……”
萧雨心情焦急起来,起身就要离开。
李越丘拦住她:“师姐,你要去哪里?”
萧雨退开李越丘:“我要去掌门太师叔那里问个明白!你走开。”
李越丘说道:“师姐不要去了,太师叔,还有师叔师伯都不在。”见萧雨停下,又说道:“听说是去腥河谷的剑天楠师伯出事了,太师叔亲自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萧雨停下来,又坐不住,嘟囔道:“怎么会这样呢,大师兄他怎么能骗我呢,他怎么能骗我呢……”话落,哽咽起来,哭的甚为伤心。
李越丘慌了手脚,上前安慰:“师姐,师姐,大师兄他肯定是为你着想,你,你不要哭了,我,我,我给你变阵法,我还学了很多呢,你看!”话落,祭着无字碑飞鸟走兽一个劲儿的变,却见萧雨理也不理会他,兀自坐在晚枫林的地上哭泣。
“我真是笨,我笨死了,每次都惹师姐生气……”嘟囔完,李越丘拍了自己两个耳光,因为怕疼,打到脸上力量就不自觉的轻了下来,打过之后又揉了揉,也坐在了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萧雨渐渐平静下来,开口道:“他们不告诉我,是怕我伤心,你为什么告诉我?”
李越丘憨厚的笑了笑:“我是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事情总归是会知道的,反正都是会知道的,为什么要隐瞒呢。”
萧雨瞥了一眼李越丘:“你这几天来找我,就是要告诉我无字碑的事情吗?”
李越丘点了点头。
“你不是说那叫星河的老头要你不要告诉别人吗?为什么告诉我。”萧雨又问道。
李越丘想了想:“那位老前辈叫我不要告诉其他人,是怕被人知道了会害我,但我想,师姐你肯定不会害我的,也不会告诉其他人,那一个人的秘密和两个人的秘密不都一样吗?”傻笑起来。
萧雨突然想起了在顺河镇与叶尘结下的约定:
“大师兄,你答应我,我们之间,以后都不要有欺骗和谎言好不好?”
“小师妹,你放心,我答应你,以后,我们之间都不会有欺骗,更不会有谎言!”
恍如昨日。
萧雨沉默起来,看了一眼李越丘,却没想到,对他真正没有谎言的,竟会是这笨蛋小师弟。
……
不两日,何清旭与邱湘月回到了帝云山,见伯涯子外出,其他掌峰执教也都不曾回来,只得坐等。
叶尘回来,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给萧雨送礼物。他来到晚枫林,听得一曲宁静而祥和的琴音在这晚枫林中回响着,不由得生出好奇心来,循着琴音找了过去。
晚枫林中,一个白衣女子静坐在晚枫亭,玉指轻拂琴弦,演奏着琴曲。叶尘轻轻走上前来,认得是云筱儿,上次祭祖时候,在玄清道台也曾听到旁人议论。他本想请云筱儿去百花谷中传话给萧雨,见她全神贯注的弹琴,不敢上前打扰。
一曲宁静祥和的琴曲,透漏出一种淡然的心情。琴音结束,叶尘走上了前去:“云姑娘。”
云筱儿发觉有人走上来,显然一惊,起身转过身来,望了一眼叶尘,便低下了头去。
叶尘见云筱儿低头未有言语,言道:“我想请云姑娘帮我去叫一个人,不知道云姑娘可否愿意。”
云筱儿听了,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御风而去,飞入了百花谷。
叶尘见云筱儿只字不言的离去,慌忙喊道:“诶,她的名字叫萧雨,萧雨啊——哦,对了,我叫叶尘……”
云筱儿问也不问是谁要找谁,就已经不见了身影,叶尘心中担忧起来,也不知道后面的话云筱儿是否听到了,转身望见晚枫亭中的那张古琴,想到,看来还是要借助琴音来传递消息了。他在晚枫亭中坐下,弹起了往日经常弹给萧雨听的那一曲轮回诉。
晚枫林之外,一条涓涓小溪静静流淌。萧雨正有模有样的督促李越丘修炼,忽听到有琴音传来,停了下来:“是大师兄的琴音,大师兄回来了……”转念一想,又生气起来,见李越丘也停下了修炼,说道:“不许偷懒,继续修炼!”
李越丘疑惑:“师姐,你刚才说大师兄回来了?”
萧雨说道:“他回来关你什么事啊,看剑!”提剑攻向了李越丘,李越丘慌忙招架,继续修炼起来。
琴音不断,听的萧雨心烦意乱。李越丘见萧雨招式间漏洞百出,一副心不在焉模样,说道:“师姐……”
萧雨终于停下手中的剑:“干什么?”
李越丘憨厚一笑:“师姐,你怎么知道大师兄他回来了?”
萧雨收了剑:“你听到琴声了吗?”
“琴声?”李越丘竖起耳朵努力得听起来,果然听见有恍恍惚惚的琴声传来,若不是这里本就安静,还真难听的到有什么琴声:“师姐,你真厉害,这都能听的出来。”
萧雨摆出一副理所当然模样:“那是当然了,这是大师兄最喜欢的曲子,我可是从小就听大师兄弹的。”
李越丘挠了挠头:“怪不得大师兄和师姐的关系这样好……”
萧雨似是没有听清楚,问道:“你说什么?”
李越丘言道:“哦,哦,我说,大师兄对师姐一定很好。”
“那是当然,除了我爹,就数大师兄对我最好了。”话到此处,萧雨想起了许多回忆,心中对叶尘的气也消了一半,转念想了想,言道:“大师哥找我,我去看看,你继续在这里修炼,记住,不许偷懒!”
李越丘点了点头:“嗯,师姐快去吧,我一定不会偷懒的!”话落,有模有样的练起了剑,见萧雨走的没影了,才松了口气,疲惫的躺在了地上:“哎呀,累死了……”
萧雨一路来到晚枫林,见到弹琴的叶尘,犹犹豫豫的走了上来:“大师兄,你,你回来了。”
琴音停下,叶尘见萧雨终于出现,高兴的起身:“小师妹,你来了,找你真是越来越难了,怎么样,这段时间我不在,是不是闷坏了?”
萧雨说道:“哪有啊,你不在,我不知道有多自在呢!”
叶尘听出话中有几分倔强,从背后取出一个锦盒:“送给你的礼物。”
“礼物,什么啊?”萧雨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盒水,疑惑的看了看叶尘,合上锦盒,还给了叶尘:“你在哪里找来一盒水,以为我口渴吗?”
叶尘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水,这是碎星谭的灵水。”
原来,叶尘听了柳之清那番“送礼物关键是看用没用心”的话语,连夜冒险翻越幽冥山脉返回了叶氏庄园,求取了些碎星谭的灵水带了回来。
萧雨哪里认得什么灵水,更不知道灵水与普通的水有什么区别,只当叶尘又在糊弄他。
叶尘说道:“这碎星谭的灵水可是有着益寿延年、固守青春的功效,厉害吧。”
萧雨将信将疑。
叶尘又言道:“怎么样,想不想听听这次出去都遇见了什么事情?”话落,将手上的锦盒递给萧雨。
萧雨接过锦盒,想了想,说道:“说来听听。”
叶尘兴致勃勃的讲起了一路经过。
……
云筱儿找到萧雨的房门,一番敲门不见有人回应,推门进去一瞧,见萧雨并不在房中,就在百花谷中寻找起来,一阵转悠,也没有找见萧雨,周围修炼的师姐师妹见到少言寡语的云筱儿今天竟在谷中闲逛起来,也都觉得惊奇。
一番寻找无果,云筱儿只好回了晚枫林,忽听林中有人说话,远远看去,认得是叶尘和萧雨,想了想,觉得叶尘既已经与萧雨见面,也无需再去找叶尘回话,便离去了。
……
叶尘细细讲来,只讲到最后进入叶氏庄园,忽听萧雨言道:“你伯父?你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伯父,你,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你你……”看了看手中的锦盒,一把又推给了叶尘:“我不要听了,小师弟还在等我教他练剑呢,我要去修炼了。”起身头也不回,御风飞走了。
“唉,小师妹,小师妹!”叶尘看了看手中锦盒,再看看萧雨生气的背影,一头雾水:“去修炼?看来我不在,小师妹也是真的有在用功了。”见萧雨御风之术比以往纯熟了不少,叶尘心中也是一番欣慰,良久,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
次日,周怀玉带着万年菩提根从西域返回师门。
不日,杜义山随同香山农夫田不荒夫妇也终于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