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敌意一起,就听外面漆黑的夜色中忽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啸声,听得人牙酸耳震。剑气纵横向前,猛然间四周静止的夜色全变成青荧荧的鬼火,两道鬼火合在一处,仿佛一对眼睛,鬼火上下跳跃,自剑遁中看去,四周茫茫的,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瞪视着。那尖啸更加锐利起来,鬼火中隐然显露出几个骷髅头,正是方才咬在鬼姥姥肩头的九相森罗,看来鬼姥姥还是怕司空曙有什么杀手锏,特意放了四个出来守住四方。而鬼火神焰在九相森罗的操持下,威力更猛。那些鬼火虚茫茫地浮在空中,仿佛无形无质,但自然有股冷意从虚无中侵进来。司空曙暗暗惊心,不敢怠慢,但多耽搁一会,便有可能教王鼎多杀一个人,更加大意不得。当下剑气催动,向前直撞过去。
就见那些鬼火如流萤随风一般,他剑遁一动,立即跟随而来,千亿万只青荧荧的鬼火集在剑遁上面,司空曙只觉仿佛挽了座山一样,举步维艰。那鬼火一附到他的剑气上,便发出吱吱的声响,如同火星落在雪堆上,向里面直烧下去,司空曙赶忙催动剑气,将它弹出,四周的鬼火却一时都集了来,千万只火星一齐烧下,司空曙顿觉天武剑气如雪狮子遇火一样消了下去。不由得心下大惊,一声大喝,天武剑气爆出,宛如巨人初醒,洪涛一般向四周卷去。那些鬼火受了剑气的挤弄,也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大响,顿时都化做熊熊烈焰,夹杂着阵阵惊雷,向剑遁轰下。四周都是一样的天昏地暗,剑遁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地水火风一齐涌了过来,司空曙勉强支撑了片时,就觉心旌摇荡,难以支持。
突然一面的青焰潮水般地向两边分开,显出鬼姥姥的面容来,冲司空曙一声厉笑,道:“小伙子,老婆子的话不是白说的吧?我这还是疼你,只发挥了一半的威力,若将神焰完全发动,你们早就成为齑粉了。还不赶紧香香甜甜地叫老婆子几声干娘,咱们到我的洞府中去看看天下少有的景致不好,何苦管这些世间无聊的俗事?”
司空曙怒气上升,也是一声冷笑,道:“我一直敬你是位前辈,所以不想破你这心灵性命相连的法宝。既然你执意阻拦我,前辈,莫怪我得罪了!”说着一声长啸,反物质重力剑如地狱天使的黑翼展开,在如来剑气催动下,反物质潮般涌出。鬼火神焰虽然为人间秘宝,威力神妙无方,但遇到这集结了宇宙精华的天地开辟之器,也是无法抵挡。那些鬼火都是通灵之物,已然感应到剑气的不可抵抗,还未等鬼姥姥下令,已经潮水般向两边退开。尚未来得及躲闪的,被反物质包围上去,立时分解成纯物质与纯精神,纯物质消散落下,而精神部分更助长了重力剑的威势。只此一招,鬼火神焰已经完全被破了!
鬼姥姥立即暴怒。自她这神焰炼成,纵横天下,还未尝一败。就连名镇天下的善王,都不敢轻易试其锋芒。却不料大意之下,在一个毛头小伙子的手下吃了败仗!重力剑锋芒无敌,鬼姥姥心灵已然受了轻创,哪里还记得先前的大话?
一声清寥的厉笑,烟云漫漫中,张牙舞爪而上。
那啸声一起,司空曙就觉心旌摇动,灵魂似乎都要从身体中离去。各种意象一齐从脑海中升起,都化做炮弹一般炸开。这炮弹犹如实质,一下轰得司空曙心神剧震,天武真气一阵大乱,几乎就把持不住。司空曙大吃一惊。眼看鬼姥姥厉爪森森,已然扑至,当下不及细想,重力剑直挥而下。那重力剑几乎就不是人力之所能抗,鬼姥姥虽然功力通玄,但遇上了这种神物,却不知从哪里挡去,就听“呱”的一声大叫,无声无息间,已将鬼姥姥的胸前划了好大一个口子。鬼姥姥重创之下,恶狠狠地指着司空曙咒骂几句,隐身而去。
四周鬼气越来越浓,渐渐司空曙就觉得天地上下左右旋转起来,连方向都分辨不清了。将重力剑向四处绕了几绕,觉得就如同击在空处,根本没有实质。催动剑遁前行,只觉茫茫的浑无边际,这才真的惊慌起来。
猛然传来一阵“轰隆轰隆”的脚步声,司空曙剑遁微停,就见一个高近三丈的巨人踏着虚空走了过来。那巨人身量极高,身上却一点肉都没有,空空的只是一副骨头架子。
骷髅头骨翻转着,空气丝丝从牙缝里喷出来,不住地厉嗥着:“我好痛啊,我好痛啊!”丈长的手臂挥舞,仿佛跟无形的敌人在时刻搏斗着。
鬼姥姥忽然出现,满脸狞恶道:“小兔崽子,老婆子你都敢打。我现在从地狱中将当年纵横天下的蛮王叫出来,看看你能打到什么时候!别仗着一把破剑就以为天下的人都是好欺负的,老婆子不将你锉骨扬灰,难解心头之恨!”又是恶狠狠地盯了司空曙一眼,隐身而去。
就见蛮王忽然像才看到他们一样,腾腾地踏空而来,口中厉嗥道:“我好痛啊,我好痛啊!我的肩头中了善王的玉柱金尊,胸口中了天启王的封神破虏劲气,臂上中了千秋枫叶剑,后背中了春风杨柳剑,小腹中了闪电拳,肋骨被皇冥斗气击中,脑际被雷神开天斧砍了,脊椎上插了十三把屠英烈火飞刀,大腿被核融弹轰去半边,小腿被无极伞中的鬼魂将精气完全吸干,我的眼被九幽花熏伤,鼻子也断送在断臂剑法中,我身上被下了三十种剧毒,七十种强酸,五十种迷药,被砍了三千多刀,五千余剑,中了八百多掌,踢了九千余腿,挨了一万多枚暗器,十三三万粒子弹,我好痛啊,我好痛啊!我要杀了你们!”
司空曙尚未有动作,但见蛮王空枯的眼眶转向他,只剩下骨头的鼻子嗅了嗅,道:“你这武功我很熟悉。”鼻子又抽了几下,摇摇头道:“有股臭味。不行,要杀了!”
司空曙皱了皱眉头,蛮王一声大喝,天地间宛如晴空响了个霹雳,就觉所有的地水火风如受到极大的吸力一般往蛮王涌去。司空曙的天武剑气猛然一紧,剑气竟然也受这吸力的作用,似乎要离身而去。司空曙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将手一摆,重力剑无上威能发挥,隔离出小型的善逝空间,将山大王三人远远送出,一边天武剑气极度收缩,薄薄的如丝般贴在周身之上。一阵阵地水火风只管潮涌而过,司空曙灵台一片清明,这诡异强大无比的吸力,倒也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就见那些地水火风一涌到蛮王身边,立即化做墨黑一般的螺旋,缓缓地围绕着蛮王的胸口旋转起来。螺旋越来越大,旋转却越来越慢,渐渐化做几条黑气,盘绕在蛮王身周。黑气犹如灵蛇一样盘旋飞动,有时离体而起,互相激绕飞扑,看去诡异万分。蛮王干枯的眉峰一聚,左臂一长,凌空一掌向司空曙劈来,掌风所过,夜色爆出一串裂纹,空间已然为这强猛的掌力击碎,蛮王掌势一送,千亿万破碎空间铺天盖地而来。蓝衣人惊叫道:“小心!这是当年蛮王纵横天下的惊绝战气,不可硬挡!”
拳风还未及体,司空曙就觉一阵荒凉的感觉涌上心头,一时百无聊赖,空旷寂寞,心冷冷的,仿佛无论肉体还是灵魂都无了寄托。司空曙对敌万千,此种烦恶无比的感觉,倒还是第一次遇见。当下一声清啸,天武剑气迫出,将这感觉驱除出去,凌厉的拳风已将他的长发撩起。
司空曙战意骤升,一声大喝,重力剑直击在蛮王的拳风之上。天武剑气卷起的疾风与惊绝战气相撞,沛然的内力坍塌一般席卷而下。天武剑气敌不过惊绝战气,倒卷而归。司空曙一挫之下,战意如虹,如来剑气在天武剑气的冲击下迅速飙升,以明行足而运世间解,集合知宿命无漏智力、知觉处非处智力、知诸禅解脱三昧智力于一体,光芒迅速从重力剑中爆出,明行足、世间解冲击而为天人师,越深心力、方便力、愿力、行力而为神变力,大片的反物质直接蜕变成宇宙初始时的星云形状,从重力剑中狂溢而出,将周围所有的能量形体都锁定而为绝对静止,善逝沦陷,由绝对静止而生绝对急速,化宇宙间的光芒而为黑洞反空间的黑光,解析一切的宇宙规律,然后由心生行,重新定义这些宇宙规律,再以完全凌驾于基本规律之上的创造者的姿势,催动如来剑气而为四劫原动力,一种命令万物必须服从于我的王意直接从重力剑中贯穿而出,冷冷地警告着世间每一存在者。
蛮王脸上显出一丝迷惘。重力剑中的黑芒如洪涛般卷出,轰然一声将惊绝战气完全击回。此一击仿佛宇宙爆炸,蛮王身躯被远远地击出去。司空曙剑势一收,勉强压住体内奔腾的内力。他在蛮王惊绝战气的威胁下击出这远远超出自身水准的一剑,虽然为时短暂,但身体已经有些不能承受。
好在他深信在此一击之下,无人还能生还!
可惜蛮王不是人!
黑气滔天而起,蛮王哇哇大叫着从地面上升起:“我怒了!我怒了!为什么你们总是要杀我,要砍我,要欺负我!
我身上已经有这么多伤了你还能砍得下?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他双手箕张,直朝司空曙扑来。司空曙皱了皱眉,难以置信如此强烈的如来剑气居然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当下明行足剑恍然而出,身随剑转,一招傍花依柳,转到蛮王身后,重力剑光芒乍现,星火点点而下,三千剑组成银河一般的光芒,直没入蛮王体内。剑气中的反物质催动,吸蚀剥析之力轰然冲出,要将这架早就入了幽冥地狱的枯骨返回到它本来应该在的地方!
司空曙重力剑还未抽回,蛮王慢慢转过头来,泛着白光的骨头组合成一个扭曲的笑容,“我已经是死尸了,你再也杀不死我了!”那笑容带着无比的嘲讽与诡异,离得又无比近而亲切,司空曙只觉一阵恐怖与恶心,重力剑还未来得及抽回,惊绝战气雷霆骤显,将他轰了出去。蛮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道:“好像我还有另一门更厉害的武功,惊绝战气杀不了你,这门武功应该可以的。”一句未完,蓝衣人面如死灰。
就听蛮王喃喃道:“但那是什么呢?”说着昂头呆想。
鬼姥姥身影骤显,指着蛮王恶声道:“你这丑八怪,我将你从无相虚无的幽冥地狱中叫回来,不是让你吃现饭的,再不将这几个小羔子杀了,我一定让你受千万倍的折磨!”
蛮王怒道:“滚!”手一抬,惊绝战气化做一道红芒,电射而出。鬼姥姥还未来得及隐身,就被射个正着,大蓬的血花飞射而下,仓皇遁走。蛮王呆呆地凝视着飘散而下的血雨,忽然大叫道:“我想起来了!哈哈,这下看你死不死!”十根枯指一齐指着地面,虚无的声音自不可知处响起,咒文声仿佛本来就存在于天地之中,这时才为人的耳朵听见。蛮王口中吟唱不绝,就听地面“格格”声响,慢慢浮出十具骷髅。每具都披坚执锐,向蛮王行了个礼,然后低眉顺目,按照蛮王一样的手势,吟唱起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的诡异氛围如冰雪一般压在众人的头上,蓝衣人面色如灰,喃喃道:“完了,完了。”
地面又是“格格”一阵响,钻出了一百一十具骷髅。不消多时,遍地都是手执长矛,身披坚甲的骷髅。虽没有蛮王高大,但也都有两丈来高,遍身都是紫荧荧的黑气缭绕,战斗号子此起彼伏,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就连鬼姥姥的脸上都涌出了恐惧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