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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李岩(1)

孔大叔因为看透世间许多事,加之终年流浪,所以并为娶妻,自然也无子无女,因此对于红娘子也是疼爱有加,视如己出,也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这么多年下来,红娘子的学识也日渐渊博,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不能说样样精通,却也八九不离十,对于一些名家名作,更是铭刻在心,信手拈来,在古代那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环境下,红娘子堪称一代才女也不为过。现在的红娘子已然有了独立的思想,她属于这个时代的超前女性之一了。

然而此刻的中华大地上,已经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紫玉在红娘子十八岁的那一年得知红娘子素女经成功突破第六重之后便悄然离去,让红娘子伤心了许久。而紫玉在临走之前给红娘子留了一封信,信中就提到让红娘子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练武之人当行走江湖,另外遇到什么好苗子的话,自然可以收做秀女派第十代弟子。紫玉还给红娘子留下了当年紫玉的师傅留给她的象征着掌门身份的戒指——形状像一朵素净的莲花。

红娘子知道这枚戒指,紫玉姐姐一直带在手上的那枚戒指,她必然也经常看见,以前只是觉得戒指很漂亮很有特色,没有想到它居然是秀女派的传承信物,而如今却是归自己所有,当即小心翼翼的带在了自己的手上。

既然紫玉姐姐让自己出去游历江湖,这戏班子自然是不能在呆着了,练武之人本身就是洒脱不羁的,红娘子自然也不是犹豫不决之人,但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那就是一直视自己为亲生女儿般看待的孔大叔,如此一别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次相见啊。想到这里,红娘子不禁留下了不舍的泪水。考虑再三,她去找孔大叔说除了自己的想法,谁曾想,孔大叔却出奇的支持她,“孩子,以你的能力,不是我们这个小戏班所能承受的呀,留在这里,你的才华和武艺只能被埋没,你应该属于更广阔的天空,闯出自己的一番事业。”说着,便从房间的柜子里翻出一些银两,“孩子,这些就给你做盘缠吧。”

“不不不,你们养大我,就已经恩重如山了,我怎么能再要你的银子……”红娘子再三推辞。

“少拿点吧,多少也是叔叔的心意。”孔大叔推搡着。

看着叔叔强装镇定却不舍的表情,红娘子只好收下了……

第二天,拜别了孔宣大叔和一众兄弟,红娘子便独自去河南陕西等地走走看看了……

红娘子真正的传奇也从这里才刚刚开始,只不过开始没有多久,却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这也令很多史学家大跌眼镜,关于红娘子的说法一直都是一个谜,说什么的都有,只不过当事人在哪里呢?

且说红娘子从山西出发,一路上,到处看到的都是一片萧条荒凉的悲惨景象。陕西、山西一带久旱不雨,家家几乎都颗粒无收,饥荒严重,使得各地流寇蜂起,烧杀抢掠,闹得鸡犬不宁。再加上官府的横征暴敛,官僚地主的残酷剥削,使得老百姓无法生活,为了生计,百姓们只得四处逃难,流离失所。中华大地饿殍满路,红娘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一条漫长的栈道延伸至天边,不时有快马疾驰,或马车轰隆而过,扬起灰尘一片。路边无力的老弱妇孺,迎着灰尘飞沙却并不躲闪,不是他们不想,而是饿的实在没有力气了,只能任由黄土遮面,只能用衣袖抹抹,也不多做清理。要知如今,水何止贵如油啊,不止是他们,就算是一般人家也惜水如金吧,连喝得水都要省之又省,更何况他们,逃难在外,缺水缺粮,饥饿而又疲乏,只能或躺,或瘫坐在路边。

灰尘满面的大人抱着同样脏兮兮的小孩,衣着破烂的老人依偎着老人,望着他们一个个全都有气无力的样子,红娘子既心痛又悲愤。

看着他们的样子,怎能不想起自己的曾经,想到早早离开自己的娘亲,想到疲惫的父亲带着幼小的自己离乡背井,想到父亲的托孤,想到孔大叔多年的养育,紫玉姐姐的巧笑倩兮,而如今,自己只身闯荡漂泊,怎能不悲从中来,因此心痛。

悲愤的是,当今世界,朗朗乾坤,哪有正义?这么多百姓流离失所,无人来管?官吏们为人父母官,却不知体恤百姓,反而变本加厉,更加严苛的对待百姓,横征暴敛,中饱私囊,视人命如草芥。可有明眼人来看?可有掌权者来管?只是官官相护,使得百姓受尽折磨!

善良的红娘子,沿途分发着本就不多的干粮和银两,自己只是在实在饿的受不了的时候才略微吃一点垫一垫饥。就这么靠着自己的非凡毅力一路前行。偶尔也干起老本行,卖艺赚一些盘缠。

可是大多数百姓连自己的肚子也填不饱,哪来的闲钱打赏她呢。几番下来,也没筹得几文银子。

直至行至河南洛阳城中,这里尚且安宁。街道依旧整洁繁华。

街上小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跟之前沿途满目苍夷的景象对比鲜明。

路旁热气腾腾的包子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一串串红彤彤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泽的糖葫芦,吆喝声里不时夹杂着几声:“卖桂花糕咧……”酒家里飘出饭菜的气味……

如此种种无不吸引着红娘子,刺激着她的味蕾,她摸了摸早已饿得咕噜咕噜直叫的肚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只能继续靠老本行了啊。

想到此,只见红娘子走到街前一片空地,抱拳而立,朝着四周来往路人大声说道:“小女子一路逃难至此,盘缠用尽,只得求助各位父老乡亲帮帮忙,如今在此摆弄几招,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小女子在这先谢过了。”

路人很多,很快便围了一大圈,只见她,上身红色短衫,下身同样红色长裤,中间配以黑色绣银纹宽带紧束腰间,衬得她的身姿格外矫健挺拔,鲜红的装束,也显得她唇红齿白,十分娇媚动人,一双清亮的双眸,眼波流转之间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红娘子将包袱放到地上,取出两根短棍。朝着众人微微一点头:“小女子不才,今日在这表演几招棍法,不到之处,还望大家多多海涵。”说着,便双手各持一棍,上下翻飞,犹如一团红色的火焰,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一套行云流水的棍法下来,看得众人连连拍手叫好。

红娘子一时欣喜:“多谢大家。”

说着便掀起衣摆,快步走至众人面前讨些赏钱,可是众人叫好归叫好,一到要出钱的时候,就一个个都退却了。红娘子走了一圈,没有换来几文银子,却换得了人群散去,无奈只得叹气,低头正准备转身收拾家伙,一双脚出现在了她眼皮底下。

红娘子微微吃惊的抬头,却愣住了,她看到了一双温柔的眼睛,那是怎样的目光,不像众人纯粹是看热闹的心态,那是真真正正的关切。仔细一看,这目光来自于一位牵着一匹白马的公子,一位温文尔雅,英俊儒雅的公子。红娘子不由得羞红了脸,心虚的立刻再次底下了头。

公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将一锭银子放入红娘子手中,没等红娘子道谢,便转身离去。待红娘子回过神再抬头张望时,却只见一人一马混入人群,继而消失不见了。红娘子心中微叹,张望了一会,也只能收拾好包袱,转身离开。

也不能说没有私心,红娘子置备好干粮等一干物品后,并没有直接离开洛阳城,而是在城内又逗留了几天,也又做了几场表演,每次也都留意观察,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公子,虽有些牵肠挂肚,却也只能按压住自己萌动的小心思,继续自己的路途……

又过了两年,转辗了许多城镇之后,红娘子来到了河南杞县。

近两年由于朝廷腐败无能,各地的起义军已颇具规模,并且形成了李自成、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几股势力分庭抗争的局面,因此时有战乱,又逢上干旱之灾,杞县一带也闹起严重的饥荒,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红娘子刚进城不久,便听路人们议论纷纷,无不在夸奖一位李公子的善行,而对衙门对县太爷愤愤不平。仔细上前询问才得知,原来众人口中的李公子为当朝户部尚书之子李岩,心地善良,看着这民不聊生的样子,心感神伤,便打开自家粮仓救济灾民。可是面对庞大的灾民数量,仍旧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大问题,无奈之下只得求助县令宋常咸。可这宋县令却是一胆小怕事之人,非得请示上级才肯开仓放粮。李岩大义凌然的表示一并责任皆有自己承担,才使得宋县令打开粮仓,救助了很多的百姓。

事后这件事果然被省府所知,派人来调查此事,宋县令怕自己受牵连丢了乌纱帽,于是把所有罪责全往李岩头上一推,说自己原本对此毫不知情,是李岩聚集了大批灾民闹事,强行撬开府衙粮仓大门,哄抢粮食。

而此时正值官府为镇压李自成起义,强行征派捐款,李岩私自开仓,将大批粮食分派给百姓的做法引起了省府官员的极为不满,于是诬陷李岩收买人心,想要借机谋反,以此将他抓入了大牢。

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红娘子十分愤慨,愤慨当今官府不做正事,强征粮食和捐款,不为百姓着想,反而将无私帮助百姓的李公子以莫须有的罪名关押,到底是何居心!同时,她也深深被李公子的行为所打动,心中涌出要以自己的武功救助李公子,住他一臂之力的想法。

于是当天夜里,红娘子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装,趁着月黑风高,四下无人,悄悄摸到县衙大牢,施展出飞檐走壁的功夫,只见她身轻如燕,轻松地翻入了狱墙内,抓了一个狱卒,问明了关押李公子的地方,打晕了之后,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了进去,找到了李公子所关押的隔间。

“李公子,是李公子吗?”红娘子摸黑问道。

李公子正无力的靠墙而坐,闻言问道:“正是在下,姑娘何故至此。”

“什么都不用说了,小女子感慨李公子所为,特来救李公子出去。”说话间,绑在门上的铁链便被红娘子用内力震断。随后便在李公子差异的目光下,一把拽起李公子,并搀扶着他走出牢门,随后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红娘子救出李公子后,当夜带他逃到延陵山密林深处,确保不会被追兵找到之后才停下脚步。

此时的天已蒙蒙亮,刚夜色昏暗中红娘子未来看得清李公子的长相,如今趁着晨曦,正好细细打量一番,谁知抬头一看,竟然大吃一惊,原来这便是那位一直让红娘子魂牵梦绕的牵着白马的好心公子……

李言子似乎也认出了这便是那位街头卖艺的红衣姑娘。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两人一番相叙,原本就有些许心思的两人觉得互相更为亲近,李岩对红娘子的冒险相救感激不已,红娘子则为自己救出的是他而万分庆幸。

言谈间,李岩不时流露出对自己逃狱的惶恐,若是此番逃跑,势必等同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况且自己家中还有位高权重的父亲大人,要是自己重新回去认罪,说出越狱而逃并非自己所愿,最终是否能得以谅解宽待。而红娘子责悉心温柔的照顾他,同时万般柔情的劝解他,头头是道的分析着当今形式,同时有意无意的流露出想要以身相许的意愿。李岩不禁觉得受宠若惊……

到底李岩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他的选择又是否决定着红娘子日后的命运呢?

且说红娘子与李岩二人躲在了密林深处的山洞中,一个忧心忡忡,一个好言相劝。

听着红娘子在自己耳边轻声软语,李岩也不是没有心动,可是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开仓放粮实属形势所迫。试想,数千名灾民听闻李公子善举,全部聚集在他家门口,高喊着:“李公子救我,李公子救我。”谁又忍心视若无睹,不尽全力帮助他们呢。只要调查清楚,自己完全还是可以脱罪的,而如今岂不是又多了个畏罪潜逃的新罪?何况自己父亲位居尚书,自己也是前途可待的举人。何必仓皇出逃,日后过着东躲西藏,见不得人的日子呢?想到这里,李公子便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趁着红娘子下山为他置办食物以及伤药等日常用品时,李岩便径自偷偷沿小路下了山,直奔府衙投案而去。

而此刻的红娘子正在县城中奔走于各家店铺,从药铺到包子铺,再到布行,一面担心着李岩的安慰,一面也不时幻想着日后的生活。正在她发呆的时刻,一阵熟悉的锣鼓声传入她的耳中,寻声而至,看到许多人围成一团,看着路边停着的两辆马车,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红娘子心中微微一惊,奋力挤进人群,“让一让,麻烦让一让”,一直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人群的中央,是一个正在耍杂耍的戏班,此刻正在表演的是胸口碎大石,随着锤起石碎,众人纷纷叫好。

红娘子夹在人群中高喊:“大石头!大石头!”,只见刚还躺在条凳上的大块头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四处张望。待真正看清楚此人长相,红娘子激动的跑上前去,不顾大块头身上还沾着小碎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使劲的上下摇晃:“真的是你啊,我是红娘子呀。”

“红娘子?”“红娘子!”“红娘子姐姐。”“红儿!”戏班众人全都围将上来,个个面露欣喜。

“孔大叔……”红娘子望着日渐苍老的大叔,双眼泛红。

原来,这正是救下红娘子父女俩,养活红娘子长大的戏班。辗转各县,他们也来到了河南杞县。

命运的安排就是如此的神奇,惊喜就这么让人措手不及的出现了。先前无意救下了自己的意中人李公子,如今又遇到了本以为今生也不能回到的戏班,见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们,还有那既是严师又算慈父的孔大叔。

一切是如此亲切的亲切而又自然,曾经的回忆涌上心头,红娘子不禁想重温一下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光:“大叔,让我也表演一段吧。”

“哈哈,当然可以,瞧瞧,技痒了吧?戏班自从缺了你这个台柱子,可就再也没有过如此精彩的表演了。”说着,便命人从马车上搬出了两根粗壮的木杆,并在其上大约离地一丈高的杆头绑上了一根大约筷子粗细的钢丝。

大家有所不知,当年红娘子红遍各州县,所表演的便是走钢丝。虽然红娘子离开多年,也没有后来者能将此技艺表演的炉火纯青,但是孔大叔还是没有丢下这笨重的道具,可能是冥冥之中就有一种感觉,能够重遇红娘子,能够来到这一天吧。而红娘子一人闯荡,是绝不可能带着这么沉重的家伙的,一时技痒也是情有可原。究竟是怎样的技艺,能让一个少女年纪轻轻便成为一个戏班的台柱子呢,这些大伙看了便知。

孔大叔兴奋的朝着围观的众人宣布:“各位乡亲,接下来要表演的便是本班的压轴好戏,已经消失了多年的钢丝技艺!下面就让大伙开开眼界!”

只见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红娘子一跃而上,纵身便飞上了木杆的顶端,一个金鸡独立亮相在了众人面前。众人一阵惊叹。忽的一个鸽子翻身,红娘子便落到了晃悠悠的钢丝绳上,接着,只见她望着下面围观的人群莞尔一笑,便轻松的在钢丝绳上走了几个来回,双手在空中轻柔的舞动着,不时转个身,表演几个舞蹈动作,看着晃动的细绳,众人既紧张又刺激。又见她忽而高高跃起,忽而在细绳上翻转,不时的来几个高难度动作,有时候看着就要摔落下来,却总能停的恰到好处。看得众人心惊胆战,却又深深被吸引。

这也自然,光看外表,红娘子长得清秀动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就能吸引众人的目光,再加上如此高超的技艺,当然,这与她的武功修为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众人又怎么能离的开视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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