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岭,南太行第二高峰,巍岩相迭,山势峥嵘,绝壁如削。据传,东汉末年,王莽追刘秀至此,爆发惊天大战,留下无数神话与奇景,故得此名。
岭南,一座擎天巨峰从中裂开,两侧绝高崖壁相对而立。崖下山谷深不见底,常年雾气升腾。传说,此为古时大战中,王莽一刀劈下,将整座山峰一分为二,因此,崖下深谷亦被称作“刀劈峡”。
深夜,崖顶,一道男人的身影仰首伫立。夜幕模糊了他的样貌,唯有双目隐隐发亮。朔日,无月,更显满天星斗,犹如镶在天幕的宝石,璀璨,闪烁。望得久了,会有种异常的感觉,令人不由陷入恍惚之中。
许久,崖顶男人收回迷离的目光,微微探头向脚下峡谷望去。黝黑的峡谷似一张巨大而狭长的口,随时准备着吞噬一切。谷中飘散着淡淡的薄雾,就象巨口中吞吐的气息。
“唉!”一声叹息轻轻地响起,“上次来此地时,我还与朋友打趣,说这里是个自杀的好去处。一旦跳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用上了。天意弄人啊!”
须臾,男人从崖顶纵身跳下,没有任何声音发出,只是静静的坠落,伴着呜鸣的山风,迅即消失在峡谷的薄雾中,顿时被巨口吞噬。
夏日,正午时分,医院外科大楼。
四周一片寂静,酷热捂住了一切喧嚣,只有苦熬的蝉儿还在竭力地嘶鸣着。
“叮”,伴随着一声轻响,电梯门慢慢滑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快步走出。此人身穿长袖衬衫,头戴长舌棒球帽,一副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小半脸庞。走出大门时,男人又看似无意地随手压低了帽檐。门口的保安正窝在藤椅中打盹,听见响动,只是勉力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嘴里含混地嘟囔了一句“裹得这么严,又不是女人。”就又调整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神游了。
半小时后,十七楼,肿瘤科。
一声惊呼打破了病区的宁静,一个清瘦的女人冲出病房,手里抓着一张纸,大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并慌忙地向电梯间跑去。旁边病房里的人纷纷闻声探出身来,相互议论着,打听着,病区里渐渐变得骚动起来。
下午二时许,医生办公室。
清瘦的女人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旁边坐着数名医生和一名警察。女人叫刘琪,丈夫胡杨因患恶性肿瘤在这里住院接受治疗。中午丈夫吃完饭后,刘琪匆匆离开医院,回家去拿换洗衣服。当她回来时,发现丈夫失踪了,病床上只留下了一封信。
警察接过刘琪手中的信,一旁的医生也悄悄凑过头来:
“琪,我亲爱的妻: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了。
虽然你们都刻意瞒着我,但我已经知道了。两日前,我趁医生不备,偷偷地查到了自己的病例。
我们都很清楚,这个病已经没救了。再治下去,也只是能勉强维持很短的时间。那将需要支付巨额的医疗费用,全家都将承受极度痛苦的煎熬,会从经济上和心理上摧毁我们的生活。
琪,这些年来,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几乎没过几天轻松日子。但我们没有放弃,努力营造着未来。现在我们的生活已有起色,还有了可爱的女儿小馨,我感到幸福正在不远处向我们招手。
但我做梦都没想到,噩运竟会在此时降临。我好恨,我恨命运不公,我恨苍天无眼!我不想离开,我舍不得你,舍不得我们可爱的小馨。但我的存在会将你们拖入生活的深渊。
该怎么办?我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经过两天郑重的思考,我已经有了答案,我绝不能让自己毁掉你们的生活。
琪,我走了,永远地走了!不要去找我,将我当成回忆,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吧。对小馨,就说我出远门了吧,毕竟她还小。等她大些时,再告诉她真相吧。
我永远爱你们!吻你和女儿!
胡杨绝笔。”
看到这里,在场的警察和医生都不由地沉默了片刻。
“病人的身体情况怎么样?”警察问道。
“肿瘤晚期,已经严重扩散,随时有生命危险。”一名医生说道。
“求求你们,一定要找到他!求求你们了,帮帮我吧……”刘琪无助地望着警察和医生,竭力哀求着。
“我们一定会尽力寻找,你先不要急。”警察赶忙安慰道。
这时,另一名警察匆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午间值班的保安。
“他可能看到了出走的病人。”这名刚进来的警察指着身后的保安说道。
“是这样的,中午大概一点左右,有个穿长袖条纹衬衣,戴灰色长檐帽,高个子的男人出了大楼,模样没看清楚。”保安赶紧凑上前应到。
“那就是我丈夫!”刘琪激动地喊到。
“马上联系监控中心,发布失踪者的特征,在全市各区域查找,尤其是车站和市区出入路口。”两名警察说完匆匆离去,留下在场的医生安慰着刘琪,帮她处理后续的事情。
山谷,极速下坠中。
胡杨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血大量涌向了头部,心也似乎随时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几秒,只要几秒钟,一切就结束了。”胡杨用力睁大双眼,看着眼前正快速变大的深谷,心中默念着。
一周前,胡杨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是如此的结局。他是个坚强而乐观的人,生活最困难时都没有放弃希望。经过了十几年的奋斗,自己的事业有了起色,还组建了小家庭,有了可爱的女儿,眼看人生目标就要实现,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幸福感。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噩运正在悄悄降临他的生活,一次体检成为人生被推倒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肿瘤晚期”,当胡杨偷偷在医生办公室看到自己的病例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可能,自己才三十多岁。老天不会是在开玩笑吧,电视、小说中的虐心情节竟然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震惊与痛苦过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病情已经明了,照此下去,巨大的经济负担和心理压力,足以拖垮整个家庭。胡杨无法容忍这一切眼睁睁地发生,无法容忍妻子和女儿的未来毁在他的手中。眼下只有一个办法——离开!
他知道,妻子肯定会焦急地寻找自己,会很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对家庭的伤害降到最低。现在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因此,他悄悄地溜出了医院,辗转倒车进了山,来到了刀劈峡的崖顶。
这个地方是他特意挑选的,将没人能找到他的尸体,以免死后的惨状令亲人更加悲痛。而且这里天为被,地为毯,草木为临,虫鸟相伴的环境也是他所中意的。
“快了!快了!快了!”谷底的草木越来越清晰了,胡杨的心也越揪越紧。
突然,大量的思绪猛地涌进脑中。一幅幅景象如快播的影片一般在眼前极速闪过——快乐的童年,父母的宠爱,求学的历程,创业的艰辛,初见妻子的美丽,女儿出生的惊喜,女儿成长的快乐,女儿第一次学步,女儿。。。。。。。
女儿!影像最终定格在女儿的笑脸,并且迅速变大,眼中已无他物,只有女儿的笑脸。
“小馨,爸爸不能再陪你了。”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被风直接带走,在极速下坠的身影后连成了一串,隐隐发光。突然,女儿影像消失,黑乎乎的地面瞬间冲入视野。
“啊……”一声突然暴发的怒吼,在山谷中久久回荡,惊起一片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