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下学期,小镇的政府搬到了唐镇,留下灰溜溜的一片砖瓦房。接着大量的人也都跟着搬走了,有的在各个局里上班不得不走的,有的去唐镇自寻商机去了。大家都说政府一走这个地方就没发展前途了,反正在我的眼里,街上的人确实少了。小贝、大田、金柯、木龙、阳乾、荣希都随着父母工作调动转学了,西木的爸爸要接他走,但他死活都不离开,他爸一气之下扇了他一耳光。当西木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还能隐约看到四个手指印。
“你怎么了?”为了防妈妈看见,我赶紧拉着西木离开。
“没啥,带小木来看看你,”他见我盯着他的左脸,就将头扭了过去。小木围着我俩不停的转,西木说估计会转学,我楞了,强忍着眼泪。
“什么时候?”
“不知道,我爸已经给我找到了学校。”
“嗯······”
一阵沉默,我的鼻子里酸酸的,一股清鼻涕就流了出来。
“小米,我们不会分开的,”我知道他在看着我,这句肯定的话明显带有疑问,是要我的回应,可是我该怎么回应?很用力的点头表示誓死在一起,还是一句“算了”扭头走人?我看着小木,它估计蹦跶累了,就卧在我的脚上,呼哧呼哧的吸着气,真是累了。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他低着头说了句,看来真的是要走了。
回到家,我就开始哭,曾经的一幕幕在脑中不断的浮现,眼泪如滚沸的水壶一直往外冒,鼻涕已经湿了衣服袖一片。
西木离开的那天,他把小木带来交给了我,他说有什么话就对小木讲,小木会告诉它的,他还说其实D城市离这里也不远,他说了许多,最后要我和他拉钩。我和小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小木放开声的叫,在我怀里挣扎着要出去,我紧紧地抱着它,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它白色的毛上。
之后的俩年中学生活,只有小雨、漫琦陪着我度过,还有小木,它给了我很大的安慰。
虎子特别不喜欢小木,看我抱着它,就会汪汪的叫个没完。每天我都会给小木洗澡,它很乖,妈说这小狗还不认生,这么快就喜欢大家了,可是她哪有知道小木是我从小带大的儿子,所以喜欢我是理所当然的啊。
西木隔几天就会打电话给我,说些新学校的事,还会问到小木的近况,每每聊到小木,他都会假装要和小木聊天,说一堆废话,什么要听妈妈的话了,什么妈妈感冒了要替他照顾好了,幼稚到让人受不了的地步,也只有这时候那个木讷严肃的他才会消失。
漫琦开始喜欢写作,没事的时候就会整天待在屋里想象,她有把自己比喻成一只夜行的猫,并且得到了老师的嘉奖。小雨迷上了上网,小镇不知从哪一下子冒出好多网吧,里边都是浓浓的烟油子味道。木龙和金柯分到了同一个班,我们都是书信往来,她说木龙太倔,做什么事都不和她说,即使是这样,但我能感觉到满纸满纸的幸福。末了,她总会问一句我和西木现在怎样,我的回信总是一大堆类似于学校新建大楼了,操场的西脚被雨冲坏了,关于我和西木只是一笔带过,“我们很好”。小贝、荣希转到了唐镇的另一所学校,离金柯不远,但也很难见面。小贝假期回来过一次,我俩去漫琦家玩了一下午的猫,她说她也有喜欢的男生了,但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在我心里,小贝总是很勇猛的,就连这事也是要主动表白,她说:“喜欢就是喜欢,分什么主动被动?”我真的有被她雷到,但她真的是我心中的女斗士。小雨听说小贝回来了,竟可以扔下打了一半的游戏跑来见她,这让我没有想到,但我隐约感到小雨喜欢她。
大田也会给我打电话,他在金柯隔壁的班,每次我们的话题都是关于金柯和木龙的。他也会说一些他的近况,他说他在学游泳,第一次呛了好几口水,差点淹死。他还会问我和西木,我只是笑着带过。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该说的我都告诉了小木,现在就是想考个不错的高中,能够开始人生的另一段旅程而已。
我又回到了和漫琦上学放学的日子,她因为要不停的想东西,所以说话越来越少,偶尔开口就是“树绿了,风起了,大雁南归了”类似这样很富有诗意的话,让人听了有股淡淡的忧伤。
新学期开始后不久,转来了几位新同学,其中一个女孩叫胡丫,坐我旁边,一直低着头,声音小的只能听到嗡嗡的回音。
“喂,你好,你哪的啊?”我试探性的想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可她故意把头埋的更深。
“和我做朋友吧?叫我小米就行。”
“哦······”
“你怎么老地这个头啊,这样看起来很怪的。”
她听了这话,慢慢的抬起头,继而又半低着头很小心的看我。
“我长得很吓人吗?你好像怕我哦?”
她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我想估计这孩子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吧,还是慢慢来的好。过了一个星期,一天大课间的时候她突然问我“你叫什么?”
这样冷不丁的问话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小米啊,怎么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来她告诉我她的双耳小时候由于药物过敏而变得听不清楚声音,我这时才发现她的耳朵里里塞着一个像蜗牛壳一样的东西。
“那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很小心的问,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能,有这个啊,上星期这东西坏了。”
这一天,胡丫和我聊了很多,她说她觉得我这个人很友善,我呵呵的笑,想起金柯曾经说我是世界上最恶的恶人,这回终于有人来颠覆她的理论了。
阳乾隔三岔五的就会回来,他奶奶还住在这里。只是两月不见,我就感觉陌生了好多,原来那个可爱的小阳子彻底不见了,眼前的这位留着遮眼的长发,说话时总会不自觉的缕一缕刘海,我们聊了没几句他就称有事离开了。
西木再次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和他发了许多感慨,他说:“人总会变的啊,不然停在原地干嘛。”
“嗯,你是说总会变的不认识吗?”
“不是,该怎么说呢,就是同路的再怎么变也是同路,你懂吗?”
我不说话,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金柯会变?小贝会变?大田、木龙呢?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如果大家都变了,而我仍停留在原地,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