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灯光下，水牢里散发着阵阵恶臭，不时还有死老鼠的尸体从身边飘过，前不久刚从牛头山的地狱火牢中侥幸，今天又被束缚在霜岭镇地下水牢，纵使铜皮铁骨，也经不住这般折磨，可是身体摧残仅在其次，精神的伤痛才是兰斯最大的虚弱。
远远地划近一条小舟，有一瞎眼的瘸脚老头，慢悠悠地出现在眼前，他用木桨捅了捅兰斯的身体，“死了没！”
“呵呵，死了吧，还真是有点没用呢，不就是被守卫打了三天三夜吗”老头甩起木桨，又给了兰斯狠狠一个耳刮子，但是兰斯依然没有反应
“在这个世界里，弱者是没有任何尊严的，之所以有人会死去，那是因为你不够强大，没有能力去保护他们！”老人丢开木浆，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奇怪的是他动也不动，小舟就如指令般迅速驶离。
“没有，能力，去保护。。。。。。”兰斯的嘴唇终于动了动
“在这个世界里，每个人都会失去一些东西，但是世界又不公平，你失去的越多，得到的却很少，你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少，这就是自然法则，弱肉强食”
“。。。。。。”
“你之所以现在还在接受失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太弱了！”
“。。。。。。”
“想清楚了，就出来找我，当然，我想你应该还有能力自己出来！”
接受失败。。。。。。软弱。。。。。。
在迷糊的意识中，几个字眼如同实体般，在眼前跳来跳去，怎么甩都甩不掉，不，不要，不要靠近我，不要，不要。。。。。。。
你之所以还在接受失败，就是因为你太弱了！
什么，失败，失败，软弱，贝狄威尔，高文，凯，还有洛特，你们，你们在哪，我，不行，我不能倒下，我还要去救他们，我必须去救他们！
湛蓝的眼眸闪了闪，金发少年重新抬起了脑袋，他环顾起四周，是一片死水地牢，而自己的双手双脚，则被用铁链牢牢地捆于铜柱之上，而就在铜柱的顶端，叽叽咕咕地盘踞了十几只硕大老鼠，因为那里是水牢中唯一可以立足的地方。
他试着奋力挣扎，铁链略微宽松了些，但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倒是几番震动，从铜柱顶端掉下几只老鼠，老鼠们落了水，慌不择路，又抓着他的身躯，攀爬回肩膀上。
哼，没用的老鼠啊，你们也只能蜷缩在这里，拼命地挣扎着，能够多活一分一秒。金发少年鼓了鼓气，双手双脚同时往上用力，借着铁链缠绕摩擦，将身躯从水底抬升一段，这时，又有更多老鼠从头顶跌落水中，它们和之前掉下来的一样，都奋力想找回安全的落脚点，纷纷往少年的身体上钻，抓挠，撕咬。少年并不在乎，他一鼓作气，重复之前动作，不断从水中抬升起自己，直至双脚离开水面，双手从铜柱顶端脱离，最终挣脱了束缚
哈，哈，哈，金发少年解开双脚铁链，端坐起铜柱顶端，尽量恢复些元气，由于身躯是逐步离开水面，所以在还能够的着地方，无一例外会被挣扎的老鼠拼命撕咬，落了个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伤口，鲜血沿着铜柱，又缓缓地浸入水中，被那些求生的老鼠尝到了，各个都变得眼冒红光，凶猛异常。少年坐在顶端，望着脚下那些疯狂地老鼠，不在乎身体痛楚，倒是有种神清气爽，睥睨天下之感。
哈，哈，哈，少年起了身，一手一条铁链，狠狠地往水面挥舞，转眼间水里就浮现出一片老鼠残骸，鲜血染红了水牢大半，而后他一个鱼跃翻入水中，迅速地往出口游去。原以为出口便是新生，但他只听见了更多求饶求救的哀嚎，只是从一个地狱转移到另一个。
“哼，还不赖”远方的铁栅栏上，瘸脚老头早就恭候多时。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水牢整体，按田字型分成四个区域，少年此前逃出的只是其中一个，另外还有两个水牢，由铁笼子分别关押了两队人，而铁笼子还在不断下潜，那些哀嚎便是从中传出。
“兰斯!是兰斯！兰斯救命，我们在这！”左边的铁笼子里人很少，只有4个，而右边的铁笼子里，则关押了100多人。
兰斯？哦，对了，我就是兰斯洛特！金发少年这才恢复起所有意识，“凯，哈曼老爹，还有甘道夫，你们别怕，我马上就来救你们！”
“不，不要”眼看着救星将至，酒馆老板甘道夫却奋力挥起手臂，不让兰斯靠近。
“怎么的，老板？”
“不，不要，先去救他们！”甘道夫说的他们，正是右边关押着的100多位兄弟战士
“嗯，没事，我先救你们，然后再救他们”
“不能啊，救了我们，他们就死定了！”
“怎么会？”
“我们两个铁笼子是相连的，如果有一方得了解救脱了力，那另一边将会马上失去重心，迅速地沉入水底！！！”
！！！！！！
“小兄弟，不要救我们，我们这只有4人，算起来也只有哈曼和凯是你朋友，而那边，那边可是活生生地一百多条人命，你怎么放得下！！！”
“兰斯！！！呜呜呜，呜呜呜”惊恐过度的凯，不由自主地放声嚎哭了起来。
“不要哭，不准哭！”甘道夫向着凯怒喝。哈曼老爹护了护凯，示意甘道夫不要冲动，但他也没对兰斯说些什么，看来也是默认了甘道夫所说的话。“呜呜呜，兰斯，呜呜呜”
“兰斯兄弟，人命关天，我的命是老板捡来的，他去哪我就去哪，我无所谓，但那边是跟着你出死入生的兄弟，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家庭，毅然跟着你对抗帝国，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他们！”比利趴在笼子前，也劝阻兰斯不要救自己。
这。。。。。。兰斯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哼，快点决定吧，再晚了，两边都救不了”瘸脚老头倚着栏杆上，冷眼看着脚下。
受了提醒，兰斯猛然抬头，发现确实如老人所说，两边其实都在下潜，怎么办！！！
“哎，别磨蹭了，我也好人做到底，再帮你一把”说罢老人从身后抬出一巨大木箱，漫不经心地往前一丢，不偏不倚，正好落于田字格的石砌过道上，箱子受到冲撞，四散而开，只见寒光一闪，秘银圣剑深深地嵌进石道。
“不要再犹豫了，兰斯洛特！快点去救他们，不然我们今天都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逃生！”甘道夫再次朝兰斯怒吼。
好吧，兰斯垂下头，拖着铁链枷锁，拔出秘银圣剑，缓缓地走向右边牢笼，满身的伤口迸发，鲜血如注，在地面上留下两道血迹。
“呜呜呜，兰斯，兰斯洛特”“别怕别怕，凯，还有我们呢”
“谢谢，谢谢队长”“感谢长官，大恩大德，俺们永世不忘”
面对着一百多兄弟战士，兰斯高高地举起大剑，闭着眼，强忍泪水，愤然斩落下去，“哐当”再坚固的铁链，面对秘银剑都是不堪一击，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除了瘸脚老人。
。。。。。。
。。。。。。
。。。。。。
“？？？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也没有发生？”比利有些纳闷
甘道夫随后也睁开了眼睛，难道那瘸脚老人是忽悠我们的，根本就没事，根本就，“不！！！！！！兰斯洛特”
兰斯正坚强地屹立在田字格石道上，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铁索不放，在这铁索的尽头，牵扯着的正是哈曼他们，原来兰斯的那一剑，并没有斩向牢笼，而是牢笼上方的铁索。。。。。。
“不！！！兰斯洛特，你这个混蛋！”“呜呜呜，呜呜呜”尽管自己还活着，但无论是比利小子还是哈曼老爹，都似乎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兰斯默不作声，只是奋力拉扯着，一点点，一点点地将哈曼他们拉出水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瘸脚老人不知何时离了去，却留下漫天的狂笑
哈哈哈哈
————
水牢外，五个颓废的身躯躺在地上，纵使壮如甘道夫，七天没吃没喝也饿了个皮包骨头，尽管五个人都幸存了下来，但看起来一片死气沉沉，谁也没有说话。
“兰斯，兰斯”凯挣扎着身躯，从人群中挪移到兰斯身旁，“谢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们”
“嗯，凯，没事没事”久违的笑容浮现在兰斯脸上，他还摸了摸凯的头。
“啊呀，你受伤了，全身上下怎么都是伤口！”
“嘿嘿，这点都小意思啦，别说外面这层皮囊了，我里面的五脏六腑和肋骨都还重伤未愈呢”
“好厉害的，兰斯，你一个人救了我们大家！”话才刚说出口，凯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这种气氛下，千不该万不该，提到大家这两个字。
“哼，兰斯洛特！”甘道夫怒吼一声，从地上跳起，他愤然走到对方身旁，一脚便将兰斯踹倒在地，而兰斯并没有反抗。
“啊呀，你干什么呢，兰斯还受着伤呢”凯第一时间扶住兰斯说道。“嗯，没事没事，凯，没事”兰斯依然在微笑
“兰斯洛特，你为什么要救我们，那边可是一百多条，活生生的生命啊，每一个都曾经为你洒过血拼过命！”
兰斯低垂在凯的怀中，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和你的小伙伴情同手足，我们这些人，终究只是些外人而已，可是，可是，我也是外人啊，我也是外人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也跟着活了！！！”甘道夫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眼泪如潮水般涌出。“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们，那边可是一百多条人命啊，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死！！！啊啊啊啊啊”
“老板！老板！”比利跑过来，试着安抚住甘道夫。
“为什么，为什么，一百多条人命啊！！！！！！”甘道夫双手扑地，不断地用头颅撞击地面
“老板！不要，不要啊老板！”
“是你，都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这个冷血的恶魔！！！”悲愤的甘道夫又把矛头指向了兰斯。“我要杀了你，为大家报仇，我要杀了你！！！”
“老板不要，老板不要”
甘道夫摸寻着，想拾起周边唯一的秘银圣剑，可这时的体力实在不支，秘银剑就如生根般纹丝不动。
此情此景，兰斯心里更加难受，他两眼一闭，伸出手去，主动将秘银剑递给了甘道夫，“老板，对不起！”
只是托着秘银剑，甘道夫却没有接受，“哈哈哈哈，对不起，你刚刚救了我的命，我又怎么好恩将仇报呢，说来说去，我们都只不过是沾了你兄弟的光，苟延残喘贱命一条，今天无论是你放过我也好，还是我自己没用也罢，我们之间的恩怨都一笔勾销，倘若将来有机会再见，那你就准备好来自亡魂的怒吼吧！”
说罢，甘道夫狠狠地擦干眼泪，站立起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比利看了眼兰斯，默默地作了个揖，随后也跟着甘道夫远去，留下兰斯和凯，还有哈曼。
过了会，哈曼也站了起来。
“老爹，你也来怪罪兰斯？”
“没有吧，人死不能复生，无论是那边存活，都是兰斯亲手救出来的”
“谢谢老爹，幸好还有你”
“哎，可是我也要走了，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不想再折腾，只想早日回到天启城，见着妻儿老小”
“老爹，你也要离开我们！”
“现在，我存在与不存在，都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小兰斯，你的未来将无可限量，可是有一点切记切记，千万不要过于自责，世事无常唯心不易，听老爹一句，不然你会走向死胡同的”
“老爹。。。。。。”
“哎，世事无常唯心不易，切记切记啊！”
最后，哈曼也黯然地离了开，或许终究是有些无奈吧，广阔的旷野上，一时间只剩下两个单薄的身影。
“兰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哥呢，贝狄威尔呢？”
“嗯，凯，你放心，我发誓，我会竭尽全力保护好你的，现在，你跟我走，我们去见一个人！”
“嗯嗯，好的，兰斯，来，我扶你”
两位孤零零的少年，相互扶持着，拖着残损身躯，挂着寒光大剑，借着最后的夕阳，缓缓消失在天际之后，北方的白昼很短，黑暗跟随着少年们的脚步，很快便吞噬了一切。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