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想的故事才刚开始,就落下了帷幕,人们只记得他曾经的辉煌,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结局。
市局来人简单走了一个过场,调看了当天的法医鉴定和照片,又询问了出警的几个民警同志,查问了下现场情况,对于最后的处理结果他们的态度很含糊,只是说不要有太大压力,一切都是按照正规程序处理的,没有人会为难他们。
事实上连市局领导对于这个处理是不是符合程序都没有底,毕竟方想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
这件事一旦曝光,面对汹涌而至媒体有时候他们也不得不做出妥协,作为直接当事人和领导面对的责难可想而知,他们也无法预测最后的结果是怎样,只能尽可能的隐瞒此事,安抚好下面的同志,上报上级领导,同时低调的联系了方想曾经的经纪公司。
但是等来的答复是方想是一名独立唱作人,之前他和公司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不附带其他任何关系,对于方想的死,他们表示遗憾和哀悼。然后没有了下文,第二天媒体和网络连个浪花都没有掀起,好像压根没有方想这个人存在一样。
市局领导如临大敌的等待着媒体的爆发,最后却等来这样一个结果,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中的感觉,同时不由得松了口气。
本来他们还试图联系到方想家人,根据他的档案信息联系了当地派出所,对方表示压根就没有方想这人,电话那头的同志还开玩笑说,如果方想是他们那里的人,早就闹开了,不可能这么低调,同时八卦的问道,怎么突然调查起方想,是不是有他消息了。
这边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真相,简单敷衍过去了,这才意识到方想档案资料可能涉嫌伪造,但是他们不打算深究下去。
一方面连当事人都不在,再继续查下去已经没什么意义;另一方面牵涉的方面太多,这份档案做的十分详细,从出生到入学,再到社会工作,再到成名,凭空设计了一个人的成长轨迹,这不是一个普通人的手笔,背后还不知道藏着什么能量呢。
正当他们都已经决定放弃,随便找一个公墓安葬的时候,一个女人在几个市局领导的陪同下,来到了小镇派出所。
她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领子高高竖起,头上包裹着一条白色丝巾,戴着宽大的墨镜,看不清她的真容。
领导陪在她身旁小声说着话,她却一直很沉默,紧闭的双唇没有一丝血色。
一行人来到派出所的会议厅,透过窗子朝里看,只见兰斯正趴在桌上写写画画,方想的骨灰盒放在桌子离他不远的地方,
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这里,他们在角落里给他安了一张铁丝床,这里就成了他的临时居住所。
那女人呆呆的看着桌上的骨灰盒,嘴唇颤抖了下,带着几分悲腔问道:“你们确定是方想吗?”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他的身份证,通过面目比对,也确认就是方想本人。”
这个问题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了,可是每次答案都让她感到绝望,眼泪再次不自觉的滴落下来。
“他就是方想收养的孩子?”
“是的,他叫兰斯,是一个孤儿,三年前从东海市的一家孤儿院逃出来的,遇到了当时在街头卖唱的方想,两个人的关系很好,温小姐你看?”
“对不起,我爱莫能助。”她看到兰斯停下手中的笔,笑着对骨灰盒小声说着话,天真的样子,好像方想一直没有离开过,却更让人心酸,“以后每月我会让人把生活费打过来的,希望你们能帮他找到一个好人家收养。”
本来陪同的顾倩对这个神秘女人还挺有好感的,现在一听她这么说,顿时感到怒火中烧,也不顾身边的领导,大声道:“谁要你的臭钱,以后我会收养他的。”
董方急道:“顾倩,注意场合!”
顾倩挥了挥手,道:“我知道程序,我会让我妈出面收养的,她已经同意了。”
那女人愣了下,脱下墨镜,朝顾倩鞠了一躬。
顾倩看到那个女人的真容给吓了一跳,她居然是当今有着四小天后之称的温雅,难怪刚才觉得那么面熟,此刻温雅一脸悲戚,双眼哭得肿红,哪有电视中那样温润如玉,优雅大气的印象,活脱脱的一个刚失恋的邻家小妹的模样。
看到一个大明星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顾倩有些手足无措,后悔刚才自己把话说的太满了。
温雅显然并没有放在心上,重新戴上墨镜,轻声问道:“方不方便我进去和他单独聊一下?”
“温小姐请便。”
等温雅进房间后,顾倩遭到所长董方一阵痛骂,几个市领导只是苦笑摇头,在他们心里觉得顾倩能够收养兰斯,算是解决了他们一个大麻烦,对这个口无遮拦的女同志还是蛮有好感的。
刚才兰斯已经注意到窗外那群人的存在,他不着痕迹的将骨灰盒抱在怀里,看到温雅进来,油滑道:“美女,你找谁?”
温雅微微皱了皱眉头,在他对面坐下,摘下墨镜,盯着他手中的骨灰盒,道:“我是方想的朋友。”
“方想?我不认识啊,你找错人啦!”兰斯挥了挥手,好像要赶她走一样。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温雅指了指他怀里的骨灰盒。
“哈哈啊,他是我大叔,我当然知道他的名字啦。”兰斯眼珠一转,笑嘻嘻道,“美女,我认得你。”
“哦?我是谁?”
“温雅吗,演《大明宫词》的那个刘皇后的。”
温雅有些激动道:“你们看过我的演出?”
“没有!”
“呃!”温雅显得很失望,抬头看到兰斯那狡黠的眼神,才知道自己给他骗了。
“好吧,看过一两集。”
“他怎么说?”
“难看死了。”
温雅有些抓狂,方想怎么可能这样评价自己,她现在已经不太相信这个小孩说的话了。
“大叔说没有一点灵性,还不如去唱歌。”
温雅感到有些羞愧,想起当初录歌时的情景,每次自己唱错,方想总是不留情面的对自己呵骂,事后又像做错事的小孩,不停的给自己道歉。
她小声问道:“还有呢?”
“还有……还有……对不起!”
“什么?”
“他说对不起,他说你是一个好人,他还说你以后不要找他啦!”
温雅皱着眉头道:“他都这样说的?”
兰斯肯定的点头,心中暗暗叫苦,谎话他张口就来,但是现在他实在编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温雅感到有些失落,为什么都这样了,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自己。
她咬了咬下唇,犹豫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不要!”
“为什么?!”温雅有些意外。
“大叔说了不要相信漂亮的女人,美女给我签个名吧,以后我出去卖唱,就没有人会看不起我了。”
看着一脸紧张的兰斯,温雅沉默了许久,她不知道方想怎么教出这样一个孩子。
心中即感到无比的哀伤难过,又觉得失落,到最后陪着他走完生命尽头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孩子。她能够看出这个孩子对方想的感情真的很深,此刻他紧紧抱着那个骨灰盒,手指都有些发白了,好像害怕自己会把它抢走一样。
这大概是为什么他一开始就对自己这么防备的原因吧!也不知道这几年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好吧,我知道了,以后每个月我会让人打钱过来的,记住他给你说的每一句话,以后如果有需要,你可以联系我。”
“哦,哦。”兰斯漫不经心应和着。
温雅最后深深的看了眼他怀里的骨灰盒,起身就走,带着一丝丝的留恋和不舍。
“喂,美女还没给我签名呢?小气鬼,说话不算话。”
温雅走到门口脚下绊了一下,恨恨回头瞪了他一眼。
兰斯眯着眼,仰着小脑袋,不甘示弱的和她对视着,眼睛露出几分得意和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