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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女当坚强

幼弱白皙的婴孩在襁褓中哭泣。董君心费力挪转头,看见了这个粉妆玉琢的孩子。重生的喜悦与感动无法言喻,董君心伸手摸她的脸庞,那么小的一张脸,那么细瘦的小拳头小胳膊,仿佛轻轻吹一口气,他就会如雪花一般化了。

“安安。”董君心喃喃唤他,在他的眉宇之间分明窥见他父亲的容颜……眼角一脉温湿,从此也算有了慰藉么?

董君心感到泪水从眼角滚落时带来的冰凉触感。

几个月后,已是冬天,金仙观的陶然轩里,满园的花草早已尽失颜色,只有几株松柏不挺立其间,散发着一些毫不起眼的绿意。

美人于闺房临窗而立,因刚生育而未完成恢复的身体有些发福,使得原本的小脸若银盘,雪白的貂衣更显得她明眸皓齿,即便一动不动,却隐隐透着她出自良好的家育及大家闺秀的风范,颇有一股“珠帘半卷美人怨”的意味。

产后的董君心身体极弱,奶水稀少。慕容夫人与师太商量着,请了郊外一位袁姓乳母,乳母模样生得很干净,穿着一身干净的蓝布裙。董君心常歪坐在床上,有时候会跟她聊天。

“袁大娘,你是京城人么?”

她一面喂安安,一面回答:“不是,我是从扬州来的!”

董君心怔了怔,那可是她的半个家乡呀!顿时有他乡遇故人的亲切与感慨:“难怪听大娘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安安嘟着小嘴,已经吃饱,眯起眼睛熟睡,睡姿甘美……

休息半个月依旧执着诵经念佛,慕容安则便被带回慕容府由几个老人看管,董君心依然得留下来,原本小泥巴想上相国寺服伺她,但是董君心婉拒了。

慕容夫人喜得贵孙,其娘亲取名为慕容稔君!

“这是靖儿的随身之物,君心,无论如何,为了孩子,你得多保重!”慕容夫人说完便抱着孩子离开了相国寺。

将那包裹打开,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董君心浑身一颤。那是慕容靖亲笔写给她的一封手札。她立即展开手札,上面是一首诗,是慕容靖的字迹,那字迹零乱潦草纵横布满了整张纸,看来是在时间紧迫之时写下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昔,燕婉及良时……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兹。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董君看完了诗,整下人都惊呆了,心不断的在颤抖,口中反复默念:“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她的眼睛像两泓不见底的深潭,又深邃又迷蒙又古怪。

原来在离别那日,你已隐隐感觉到自己将发生的不幸,将在大劫在即,难道那****要对她说“化顾厉鬼也要去找她……”

“董施主!”戒心轻唤。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董君心抬头望窗外,第一颗启明星已经穿透了云层,升到了天空上,只一会儿功夫便寒星满天了。

起风了,夜风穿过松林古槐,低低的叹息着,声声叹息都化作了一种呼唤!

今年的冬天好像来的特别早,董君心的整个世界仿佛被一片晦暗的浓雾所笼罩着,心爱之人一去至今未归。孩子离身后,她渐渐瘦了,憔悴了,苍白而脆弱了,董君心日日夜夜念佛,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念吧念吧,勤快些,他就会回来了!

刚进腊月便飘了第一场雪,董君心一人在静心亭内观雪,她抬头看那白雪皑皑下的雕梁画栋和那精致的楼台亭阁,重重庭院,似乎到处都有慕容靖与她戏嬉的影子。而现在若大的一个园子,竟如此寂廖,她的心不禁落寞了。

正在发呆之际,突然听到身后有一个极熟悉,极慈祥,极温柔的声音在呼唤她:“心儿!”

她抬起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转过身来,看见站在几丈之外的是竟是董夫人和慕容夫人!董君心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掉进了冰湖里的人,湖中又冷又黑,四顾茫然,冰冷的水淹着她,窒息着她。这时突见娘亲来探她,便觉得犹如抓到了一块浮木。她直赴了过去,未语先泪,话不成句。

“娘!我……我……”她的喉中就像塞着一枚生鸡蛋,而泪水已经爬满了她的面颊。

董夫人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眼睛里满是泪花。“我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

一旁的慕容夫人慰道:“君心,不要说了,我们全都知道了,原本想带上稔儿来看你的,可是天寒地冻怕他病着了,所以留在家里……来,快让我们看看。”

抽噎着,董君心缓缓的抬起头,跃入她眼帘的是娘亲和慕容夫人那慈爱的面庞。

董夫人搂着她东看西看,捏她的手腕,摸她的脸颊,托她的下巴,掠她的头发,颤抖着说:“心儿,你瘦了,手也这么冷。”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请娘亲和慕容夫人落座,小泥巴早已从寺庙的厨房里奉上了一壶热茶。

“娘,府上都好吗?稔儿长大些了吗?爹爹身体怎么样?”反握住二人的手,急急问道。

“都好,都挺好的,”两位母亲异口同声地回答,相视一笑,董夫人又温柔的问:“你好吗?”

“很好的!”董君心言不由衷。

“很好?”慕容夫人摇头,“我看不像,准是他们没有好生侍候着。”

“不娘,是我自己心情不好!与他们无关。”董君心说着眼圈又红了,但是她没有让眼泪掉出来。

“君心,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是要憋出病来的。”慕容夫人心疼的说:“快过年了,不如你随我们回慕容府住段时间吧。”

慕容夫人此言一出,小泥巴第一个乐了出来。但是董君心心情不好,她不敢乐出来,只在心底偷偷的乐。

“娘,我……我不想回去。”她嗫嚅道。

“君心,”慕容夫人正色道:“靖儿的离开,我们大家都很伤心难过,但是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我们几个老人家也好,为了孩子也好,你必须得振作!稔儿已经没有爹爹在身边了,不能没有娘亲!戒心大师说了,之所以把你留在这里大半年,就是担心你的心灵没有寄托,撑不下去……撑不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才会跟你说要念佛五年!可这大半年过去,你依然如此……你、怎么对得住天上的丈夫?”

灵儿微喟一声,眼里泪光莹然,脸上是一片可怜兮兮的婉转柔情,慕容夫人心中一阵绞痛:“若你不愿回去,我也不强求,明天春天冰雪融化的时候,我和你娘亲再带稔来看你!”慕容夫人的话像倒水一般的说了出来,董夫人也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温声劝道:“心儿,不如你就随我们回去住一段时间吧,散散心也好。给慕容靖上柱香也罢,看看孩子也成啊……”

董君心无心争辩,只淡淡的说了一声,“全凭娘吩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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