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是婉云呢?脸色白了些,不过好像是敷了不少脂粉。”
“哎呦,你说她怎么没死?”
“哎呀,我是不是眼花了,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真的,是真的,她竟然没死,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王妃怕是又要与她大动干戈了。”
“可不是嘛,我真是对她又羡慕又同情,哎,不过有王爷在她身边也还好,不枉人生走这么一遭,若是我是她的话,也觉得值得了。”
“好了,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我们回了吧,仔细被人听见了,又要挨一顿训。”
一群粉白色侍女服的女子们叽叽喳喳地说完了话,便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于她们而言,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无聊生活的调剂。
这群身影窈窕的女子乍一看,明眼人便会发现她们一个个都是长相极为普通甚至是有些残缺的女子,总之是一些大户人家也不肯要的普通女子,这便是王妃的规矩,自进了王府的第二个月起便将该清理的清丽女子给遣散了,重新命人找了一批看着还算顺眼而不会碍事的女子,是以这个英王府可谓是各位平凡女子的宝地,有不少样貌清秀的女子为了能有此资格往王府里走一遭不惜将自己的脸给蹂躏了一下,这才勉强地被留了下来。
但是,如若被王妃的耳目发现一丝不忠诚的风吹草动,王妃便会利落地快刀斩乱麻,好好地修理不长眼睛、没眼见、想攀高枝的丫环,要是被发现三次以上便会被遣散,从此流离失所。
所幸的是,有了第一、第二……这么多位不放弃的女子巴巴地贴上去,又被一一修理了,王府里的呆过一段时间的人都是不会做这等蠢事的,倒也是一派祥和,至于这祥和的背后是如何的暗潮涌动就未可知了。
独独有一个人真正是碍到了王妃的锐眼了,不用说,就是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林婉云了,不少在府里呆上一年半载的奴仆们私底下提及这个其貌不扬、名噪一时的女子时无不流露出一点半点的艳羡,大家心里都是有如明镜,从王爷的言行举止间看明白了个不争的事实:王爷是喜欢她的。有这么一个经历已经足够了,这不知道是天下多少女子魂牵梦绕的心愿,而她已经在短暂的时间里实现了,岂能不暗起敬服之心呢。
王妃也不例外,当然嫉恨是主导的情绪,一直不能抚平,想起那个人、提及那个人相关的字眼便一阵心潮起伏,说不出的恼怒,银牙暗咬。
这厢的听雪苑也得到了消息——林婉云回来了。
听雪苑的女主人便坐不住了,这贱丫头还真有脸面回来呵,她一定要好好地去会一会。
“王妃,我们现在就去吗?”乌兰看出了慕容烟雪的心思,缓缓地问道,小心翼翼的。
“当然啦。”慕容烟雪已经忘记了自己原先的计划,怒气满目,狠狠地甩了下宽长的袖子,抬起三寸金莲便要出去了。
乌兰及时地拉住了她那滚金边的掐丝袖子,恭谨地说道:“王妃,您现在不可急躁,千万要先静下心来思量,心平气和地去面对。奴婢要不要去找公孙小姐?”
乌兰明显是较慕容烟雪冷静,头脑也清晰许多,平稳地瞧着自家的小姐。
慕容烟雪回头瞧了她一眼,火气略微降下去几分,目光移到了被扯住的衣袖上,乌兰识相地移开了手,恭顺地站在一边,等待王妃的吩咐。
“那就听你的,阿兰你可要好好地提醒,免得本王妃失了分寸。”慕容烟雪叮咛了一句,思量着自己一定要稳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了,凡事还是按着巧儿的法子去办,想来一定会有效果的。
“是,王妃。”乌兰欠了欠身子,又缓缓地说道,“王妃,是不是带一件礼物过去呢?”
“嗯,你帮我挑一件上好的首饰,我们去瞧一瞧那小间人什么样子了,呵呵。”那笑声有些泄恨的意味,面容也有些冷意了。
乌兰利索地从梳妆台选了一对和田玉雕琢成的童子抱鲤的玉镯子,这镯子是王妃出嫁时候得来的,王妃不是很喜欢,是以便一直搁置在那里,没有动它一下,现在可算是派上用场了。
乌兰将那对玉镯子放进了一个红木雕纹匣子里,便随着自家的小姐出了听雪苑。
王府里从来不缺新鲜事,而今儿的这一桩奇事却是在下人之间口口相传了,一时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些怪异,跟活见鬼似的,毕竟明明那人是已经死了的,怎么就好端端地出现在了王府里,最心燥不安的莫过于当时整个残害事件的参与者,一个个无法镇定下来。
才走出听雪苑一小段路程,公孙绿萼便闻着消息过来了,与那主仆二人相遇了。
乌兰瞧见了聪慧貌美的公孙小姐,自然是心情舒缓了许多,有这么一个帮手在一边帮忙,想必是事半功倍了。
慕容烟雪颔首笑道:“才刚要去寻你,你就过来了,可真是巧了。”
公孙绿萼与她并肩而行,挽着她纤细柔软的手,温雅地说道:“妹妹是特地过来找姐姐的,不然我便是好好地在屋里呆着弹琴品茶了。”
“如此倒是妹妹有心了,姐姐可正是要去寻你,妹妹知道那小间人回来了吗?”
公孙绿萼凝着眼,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得了消息,巧儿便赶过来看姐姐,希望能帮姐姐一把。”
二人说说笑笑着,便穿过了一条花径,此时有几位不够机灵的丫环正在打理假山后边的一方花木,嘈嘈切切的私语声便传进了她们的耳中。
慕容烟雪听得那些话真是银牙暗咬,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的,一双圆润的眼睛微微地眯起,危险的气息霎时弥漫开去。
“姐姐,看来我们该好好地问问她们了。”公孙绿萼细挑眉眼,看好戏地说着,她就是想要将这池浑水搅得越发浑浊。
等几位不懂规矩的丫环反应过来的时候,三人已经大大方方地站在了她们的跟前,一脸不屑鄙夷地瞧着她们。
这些丫环赶紧俯身行了个大礼,跪倒在含着碎石子的路面上,不敢动荡半分,可是身体已经出卖了她们,瑟瑟发抖,如秋季里随风飘摇着落下的黄叶,一起一落都由不得自己。
“方才你们在议论什么?本王妃也想听听。”慕容烟雪睥睨地瞧着这些不知好歹的丫环,都是吃闲饭的,居然在公共场合闲聊主子们的私事。
迟迟得不到回应,乌兰便在一边厉喝道:“王妃问你们话呢,快说,不然没好果子吃。”
这么一声高喝下来,处于惶恐状态难以自持的丫环们立刻便有了反应,嘴里张皇地挤出断断续续的话来,虽然没有连贯性,但是听下来,无外乎是求饶之类的话,可见是被吓坏了。
公孙绿萼俯身看着埋在地上不说话的丫环,将她的头抬了起来,勾住她削尖的下巴,凝视了许久,那目光着实是有些冷厉,也就十五六岁的丫环只是微微地颤了下身子,没有过多地流露害怕的眼神。
“你来说。”公孙绿萼放开手,白润如明珠的玉指冰凉地滑过她的脸颊,偶尔有意地将指甲对上她的脸,划下几道红痕,感受那人的颤栗。
那丫环紧紧地咬着唇瓣没有吭声,其实她不曾参与私语,只是默默地在一边做着分内之事,无意卷入这次硝烟之中,但现在的情形是由不得她的了。
对不起了,婉云。她心里低唤了一句,抬眸对上了公孙绿萼那魅惑的凤眼儿。
“回王妃、小姐的话,方才奴婢们在说林婉云回来的事情,王妃也是知道的,奴婢们都为您感到愤愤不平,王妃这么的优秀,那林婉云不过是个没皮没脸的丫环,怎么敢跟您这系出名门的高贵相提并论呢。奴婢们只是为您抱屈才忘了王府的规矩,失了礼仪,希望王妃从轻发落,奴婢们是抱着规规矩矩做事的态度来王府谋得这份差事的,也不敢再私底下议论嚼舌根了。”碧月有条不紊地说道,再一次重重地叩首,低缓地说,“请王妃明鉴,奴婢不敢有一分强辩。”
公孙绿萼点了点头,对着她舒缓地绽放一抹清笑,赞许地瞧了她一眼,将手移开了,优雅地起身站在了慕容烟雪的身旁,侧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慕容烟雪脸色微微地诧异,片刻清宁了,朝那被问话的丫环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了。
乌兰仔细地瞧了瞧那女子,有些她的影子,能在她们面前做到从容镇定已是不错了,确实是值得好好地栽培一番。
这一点,公孙绿萼与乌兰想到一处去了,她们都认准了这个丫环。
“你叫什么?”慕容烟雪也微微地认同了这个女子,带着欣赏的目光瞧着她,还好长相一般,左边的脸上有一道疤痕,就处在眉心至眼角的地方,心里便没了顾忌,放心了许多。
“回王妃的话,奴婢名叫碧月。”碧月郑重地福了一福,低垂着头,不去理会众人的目光,只是静默着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