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漠左手按弦,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一弦,继而勾二弦,“铮~铮~”,琴音清婉中又透着一抹低哑,好似伶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泛着一种时光古旧的昏黄色调。
嗯?众人下意识地嗅了嗅,似乎有一股甜香在鼻端若隐若现。
很好闻的味道,众人不禁怔然抬眸,却见一片,一片......漫天的嫣红的花瓣,顺着徐徐清风,飘飘荡荡,翩跹起舞,却是一刹的惊艳。
清渺的雾气渐渐散去,一大片开得如火如荼的桃花染红了天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一下子就霸道的占据了众人的全部心神。
所有人都不由得睁大了双目,近乎贪婪的、细致的描摹眼前的盛景。
开破嫩萼,压低柔柯。
其色则不淡不深,若素练轻茜,玉颜半酡。
若夫美景艳时,春含晓滋,密如不干,繁若无枝。
妦妦婉婉,夭夭怡怡。或俛者若想,或闲者如痴。或向者若步,或倚者如疲。或温黁而可薰,或婑媠而莫持。或幽柔而旁午,或撦冶而倒披。或翘矣如望,或凝然若思。或奕偞而作态,或窈窕而骋姿。
……
林漠左手按弦,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四弦,“铮~”
恍然间,似有淙淙水声由无到有,越发清晰起来。
干净清透的水汽弥漫开来,带着隐隐的草木清香,还有浅浅的土腥气,分外的沁人心脾。
……
林漠右手食指自外向内弹,从一弦至五弦,连续抹五声,连成一片。
琴音铿然,玉般的清冽与坚硬。
绷紧的琴弦,急速的震颤间,似有什么就要喷薄而出。
广袤而沉默的大海,有丝丝缕缕的金线在那海平面处隐隐绰绰,涟漪起伏,晃出圈圈光斑。
幽暗的、隐隐透着危险不安气息的、深沉的墨蓝被渐渐扩大蔓延的光斑所侵蚀,显出了清透明媚的、恍若春日晴空般的蔚蓝。
一轮红日缓缓地脱离大海的束缚,万道金光肆意挥洒,晦涩的、冰凉的、灰色的气息犹如积雪般,在这般炽盛明亮的光线下,以一种可见的速度消融着,直至化为虚无,好似从来就不曾存在过般。
……
琴曲的第四部分从十六段至十八段结束,进一步渲染了“游神霞表”的无穷魅力,使人如饮太羹元酒,在如梦如幻的精神世界得到永恒。
……
林漠左手按弦,右手食指向外弹出,挑四弦,一个按音后,林漠右手中指向内弹入,散勾一弦,音色一沉,便犹如鼓槌般撞击在人的心上,重重的,众人只觉得心跳一窒,即便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瞬间停滞的感觉却久久不散,有种触电般的战栗感流窜全身,四肢都有些麻麻的感觉。
一轮红日缓缓升空,与之对应的西方,皎白清辉的冰轮迈着不急不缓的调子悠悠下沉。
月色如霜,渐渐消融在愈发透亮的天色中。
……
林漠左手按弦,右手中指向内弹入,勾一弦,继而勾三弦、勾四弦,琴音似林中幽泉,汩汩而出,雅静中透着抹暗哑。
红日越升越高,穿过缠缠绕绕的白云,留下漫天的火烧云,明艳绚烂的霞光肆意蔓延,深红浅红,层层渲染,极尽华美,直让人叹为观止,失了三魂六魄。
……
琴曲进入末段,林漠左手按弦,右手食指向外弹出,挑五弦,一个按音后,林漠右手中指向内弹入,散勾三弦。
又是按音与散音的交替使用,清淡的琴音透出了几分跌宕起伏。
红日终是一跃而出,一时间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实在是蔚为壮观,让人无法逼视。
只能将视线调转到犹如被胭脂涂抹的白云上。
……
琴曲进入尾声,林漠左手大指轻点五徽,右手食指向外弹出,挑五弦,泛音起,泠泠然,铿铿然,有着一股纯然的喜悦在震颤的琴弦间隐隐流淌而出,每一个人的嘴角也不由得都上挑了些许弧度,但当事人毫无所觉,只是带着几分怔然,与全然陶醉的沉浸于琴曲中。
最后一个指法“撮”,林漠右手大指向外弹出,右手中指向内弹入,托一弦,勾二弦,“铮~”至此,全曲结束。
……
曲虽止,但余音袅袅,悠长宛转,仍旧漂浮在空气中,若隐若现,又无所不在,振动着每一位听众的耳膜。
避无可避,每一位听众都被琴曲紧紧缠绕着,不得挣脱却又甘之如饴。
……
林漠轻轻摩挲着独幽的琴身,熟悉到骨子里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至此,他在四艺竞演的所以曲目都已演奏完毕。
一时间,倒有些心绪万千的感慨。
参赛以来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似的在脑海里浮现翻涌。
林漠不禁微微摇了摇头,现在可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
四艺竞演即将落下帷幕,但在此之前,长达大半年的步步累积、层层铺垫,最后的也是最为重要的高潮也即将到来!
林漠不禁伸出自己的右手,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白皙修长的手掌。
林漠手心向上,盈盈的光晕在其中闪耀。
缓缓的,却又坚定的,林漠握住了手掌,似乎就此抓住了璀璨的光芒。
林漠眉眼弯弯,只是清浅的弧度,却透露出了一抹内敛的骄傲与强势。
收回右手,林漠弯腰抱起独幽,一步一步,轻缓的脚步,银灰色的大氅曳地而行,一盏盏明灯亮起,昏暗自他身后褪去,仿若全世界以他为中心而逐渐亮堂了起来。
这般风采与气度,让人心折。
……
林漠躬身谢礼,却是全场寂静。
直到主持人一个响亮的招呼——“各位观众朋友们!”,在场的观众才猝然回神,而主持人接下来的话,就被淹没在了一片犹如远古雷鸣般轰隆震撼的掌声中了。
“啪啪啪!”
掌声久久不息,每一个观众起身而立,似乎连身子都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不停的颤抖着。
就算手掌都拍到通红而变得麻木了,也没有人注意到,抑或注意到了也不在意,所有的人只是一味的盯着台上的琴师,同时认真的、近乎狂热的鼓着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