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迷雾自夜幕中飘浮过来，爬行在河面上，宛如滑动再琴键上悠长的白手指。
雨初将衬衫撕成适合捆绑的条状，动作有些笨拙、但异常认真地为兰飒擦洗伤口，然后上药，包扎。
至始至终，兰飒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所有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她才决定收拾一下自己。
兰飒静候于绿草波荡的岸边，雨初脱去身上的脏衣服放在地上，赤了个裸着身体，小心翼翼地探脚入水。
月亮漂浮在平静的黑水面，随着她激起的涟漪不断碎裂，又复聚合。寒意爬上她的大腿，亲吻她的身体。手上和嘴边的血早已干涸，她伸手捧起冰冷的水，高举自头淋下，涤净自己。
兰飒用披风将她裹紧。雨初伸手搂住他肩膀，将脸贴紧他的颈项。
他抱着她走回变成废墟的城堡——谁都没有想到，他们最后的那场战斗就是在安杰尔的城堡地下。赫拉和卢修斯被梅林带走了，那个骄傲的吸血鬼说，决不允许同族这样死去。
走上坍塌了一半，看得到天空的阁楼，月光追随着他们进入室内，隐在树林后的天际泛着灰蓝色。还算完整的壁炉里，烈焰高高腾跃，离地十尺。空气中充满尘埃和家具残留的被烧灼过的的味道。
“知道么……我听得见他心里的嘶吼，一直都听得见……”雨初呢喃着，“他说他累了。”
“他累了很久了。”
兰飒墨黑的眸子里倒影则彼此的绝望、哀伤、渴求。
“他有权喊累。安杰尔活的很辛苦，一直笼罩在费拉尔制造的阴影下。费拉尔洒下长长的黑影，其他人只得在影子中挣扎着寻求阳光。”
“你呢？”雨初问他。
“我是以我自己的意志走到今天……直到我让他失望。安杰尔不允许别人令他失望，我是唯一一个。他曾经祈求我亲手杀了他，但我没能做到。”
雨初紧紧拥抱着兰飒，十指插进他浓密的黑发间，努力昂起头。云层后似乎是安杰尔的脸，时隐时现的星子就像他的眼睛。她看到他微笑，她看到他祝福她，她看到他保护她，她看到他说再见，然后天空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所有幻像都没留下任何痕迹。
很快太阳就会升起了……雨初恍惚的想着。
兰飒成了活死人，不是吸血鬼，他是唯一一个没变成吸血鬼的，他的心脏在她的身体里，化为了她的骨骼和血肉。
这真是太好了，你也这样觉得对吧？安杰尔。
雨初只觉得非常疲倦，疲倦极了。她闭上眼睛，放任自己陷入漆黑的梦魇，坠落其中，被无数虚无的手臂拉入混沌。
她站在旷野上，疲惫的看着身侧那个无论何时都笔直的背影。
所以的一切，从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幸福就像水面倒影，易碎并且虚幻。
当一切开始明晰，黑夜也已经完全降临。
被那一抹虚幻所魅惑的，究竟是谁？
也许，那藏在衣领下的齿痕会是所有疑问的答案。
从虚空中升起的火焰吞没了红褐色的温暖眼眸，雨初看着那火焰，轻声说着。
“愿我们能在地狱相逢……”
这一切如同梦境般、如同回忆般、如同预兆般的东西，将在她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忘记。
雨初·凯奇，菲尔斯镇一家小酒馆的主人之一，最擅长做的事情是永无止境的做着不断被遗忘的梦。
*
“我在这里等着你。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一部/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