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夜,子夜。
天幕上繁星点点,皓月当空。
皎洁的月华如水银般倾洒在倾云山脉中,仿佛给它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使它更显了几分飘渺、神秘。
莽荒的山脉绵延不绝,峰峦叠嶂;月光下,无数座奇峰突起,仿若一柄柄利剑,直指苍穹。
此时,山间万籁俱寂,一片静谧,就连夜间肆虐的山风,也收敛起往时的狂嚣;唯有东面山峦中的云雾,在无声地涌动着。
那里是东域云海的源头,越过那片山峦,是一望无际的东域云海;而世间的路到了这里,便已到了尽头。
至于隐藏在云海下的神秘山川,那绝不是凡夫俗子所能洞悉的;据传说,那里是通往神祗的天路。
今夜的云海在皎月的辉映下,泛着诡异而幽玄的光泽;幽碧色的云气无风自涌,荡漾在云波之上翻滚不止,如同一锅煮沸了的药汤。
忽然,云波下白芒一闪,仅隔瞬间,一声雷鸣自云底传来,雷鸣声沉闷且悠长,霎时间震得地动山摇。
“敖呜…吼…吼…”
与此同时,倾云山脉深处传来阵阵百兽乱啸的吼声;在几处林间,一群群飞禽、鸦雀也慌乱地腾空而起;这些栖息在附近的走兽飞禽,显然是被这雷鸣声吓得不轻。
但此声余音还未落下,云海中又有一道震彻天地的声音轰然响起,其声势仿如排山倒海,又好似天崩地裂,久久不散。
伴之相随的是,一道红芒自云海内冲天而起。
只见红芒快若电光,疾如瞬移,眨眼间便划过天际,消失在茫茫的大地之上;而月光下的虚空中,却仍留着一道淡红色的弧形虚痕,那正是它疾驰而过的轨迹。
……
……
中洲,仙都。
暗夜的面纱轻掩着仙都的繁华,夜已沉寂,人已沉睡。
但在殿宇林立的皇宫内,仍有一座阁楼还在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这是座很普通的阁楼,没有构建宏伟的壁面墙柱,也没有美轮美奂的粉饰装潢;它的普通就如同它处于皇宫内的位置一样,丝毫不起眼。
但这座阁楼的主人一点也不普通,因为此时,身为大夏帝皇的秦康,以及六大门阀的老祖都敬畏的倚立在他的面前。
他的须发皆以银白,一张老脸上堆满了沟壑纵横般的皱纹,那双浑浊的眸子,正凝注着九龙鼎上方的一片甲骨上。
甲骨上泛起一团古朴而神圣的蓝光,蓝光中游动着一个个复杂难懂的银色字符,此时,竟赫然排列成了“天罚”二字。
他轻声道:“天罚降世…乱局起,大道仙门…血雨洗,五千年前的谶语,今夜终于应验了,远古的噩梦也快要降临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然,与他话语里的意思截然相反,却没有人敢怀疑他说的话,更没有人会怀疑他说的话。
只因他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秦星河;更因他还有一个至高无上的身份——帝阀老祖。
他存在的近三百年岁月里,他一直都是个传奇,一个活着的传奇,几代大夏臣民顶礼膜拜的对象。
秦康与六大门阀老祖,都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人物,但此刻听闻秦星河的话,皆是面露骇色。
萧阀老祖颤声问道:“君上,天罚…难道无…解吗?”他说着话,脸却已苍白如纸。
秦星河道:“天罚,寰宇之下无人能解,纵然是无极大帝重生,也难消除天道降下的气运法则。”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淡然,仿佛在描述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秦康等人都知道,在这种时候,秦星河越显出平静、淡定,就越说明了他对天罚的不安。
秦星河环视几人一圈,又道:“想我大夏仙国也雄立了两千余年,高高在上,傲视群雄;假如真的江山更替,那也是气运已失;你们不必惊恐,亦不必自乱,你们现在只需将族下子弟外放游历,看能否沾上此次天罚的气机,改变我大夏之气运。”
秦康问道:“老祖,能否将天罚继承者扼杀于萌芽之中?”
秦星河淡淡地瞧了秦康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七年了,秦康在帝皇的宝座上已有七年了,可他身上仍看不到帝皇该有的稳重与深沉,还是像当初那个刚登基的少年一样,毛毛躁躁。仙国也许是安逸太久了,让举国上下的人似乎都失去了危机感、进取心。
秦星河凝视着秦康,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即便你杀尽中洲人,也未必能将天罚继承者找出,难道你想当个遗臭万年的暴君吗?”
秦康闻言,顿时心中一震,立刻垂首退立一旁。
尽管他心中有万分的不满,却也不敢在老祖秦星河面前表露。
秦星河佝偻的身子刚准备转身,似又发现了什么,他忽然大声怒道:“姜沧海那个老匹夫为什么又没有来,这么多年了他还在恨本座吗?”
他的声音将阁楼震得摇摇欲坠,但余音却传不出阁楼之外,只是在阁楼内来回震荡着。显然,这阁楼外早已布下某种隔音禁制。
秦康等人面面相觑,最后,楚阀老祖站了出来,恭谨道:“君上,姜兄的确未曾忘怀十五年前变故,但此次姜兄却不是故意不来,他于月前便已开始闭关。”
秦星河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等那老匹夫出关,你将今夜的变故转变给他便是,切记,今夜的消息你们谁都不许外漏。”
他说完,便朝阁楼上层走去;他似乎有些累了,就连迈动着佝偻的身子都有吃力。
……
……
雪域,圣城。
圣殿内,寒冕端坐在他那永不褪色的宝座上,一双如繁星般闪亮、如大海般深邃的眸子,正凝注着面前国师手中水晶球上。
他那如刀削一般的脸庞棱角分明,凛冽而显刚硬,就仿佛是用雪域中最坚硬的寒冰雕刻而成的一样,渗着逼人的寒气;唯有那双眼睛在闪动着热切、燃烧的火焰。
他正值壮年,手握着主宰雪域的权力,也有着充沛的精力与不灭的野心,同时还有着精明的头脑、不错的修为和稳定的耐心,他只需等待一个契机,就能将雪域带上另一个颠峰——问鼎中洲。
现在,这个契机终于要到来了。
国师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水晶球,一道炽烈的金光骤然爆射而出,直达宫殿穹顶,很快虚空中,一幅由金光交织而成的投影赫然显现出来。
寒冕看着眼前虚空中闪晃的投影,冷冷的问道:“是不是天罚?”
国师凝注着投影,良久才答道:“圣主,是天罚。”
寒冕继续他那万年不变的声音:“此罚应在雪域,还是中洲。”
国师道:“此罚为天道罚,罚者众生,无论是谁都可以接受天道气运,从而替天行法。”
寒冕道:“也就是说只要寻到天罚,便可主宰众生。”
国师道:“没错,但这一切都是机缘天定的。”
寒冕冷哼了一声,道:“我更相信人定胜天。”
他话刚说完,人就消失在国师面前,消失在晶莹剔透的宝座上,消失在宽敞空荡的圣殿内。
他的契机已经到了,只要仙元六域的平衡局势打破,他甚至不在乎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