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锦华接着道:“这中国大刀的刀法源自回民的片儿刀,这种片儿刀原是专切羊肉片用的,天津卫卖羊肉的多为回民,这种片儿刀,也就成为回民的专门工具。天津卫回民好勇斗狠,打群架往往拎刀而上,久而久之,回民好汉摸索了一套回回刀法。
“刀法很简单,右手持刀,刀口向下,刀刃向内,手臂自然放松。动手时,脚略向前半步,翻腕,刀自下而上斜劈,挥刀时手臂放松,借腰力,腕力,刀势用老时迅速再翻腕斜下劈,一个套路基本完成。招数简单,却很实用。因为无论单刀双刀,下劈至少要先举起来,这就延长了出刀的时间,对方的有充分的反应时间,可架、可闪,如果遇上高手趁机近身,只有死路一条。自下上劈,斜上劈不好挡,即使劈空,一翻腕变招又成了下劈。”
“有道理。”立昆赞道。
“其实我师傅说过,刀是一种难使的兵器,用刀都是守式,除了发挥剌击的功能,因为无论动作多快,下劈至少要将刀举高,这样才有力量,可是,一举刀,一来延误时间,二来露出空门,非常吃亏。真正武士刀的杀招,其实也不是下劈,剑道高手的绝技其实跟中国刀法异曲同工,也是刀口向下,执斜背式,遇敌则一般等敌人直刀下劈扑来,自己一侧身闪过来势,顺势斜下劈,轻轻一刀就结果了对手。
锦华讲得兴致正浓,却见森田收拢脚步,吩咐几个和平军军士抬上来四根一人来高碗口粗细的大毛竹竖立在台中央,森田挥手示意让兵士散开,自己又作势摆了个架子,猛一发力,竟然一刀一段,将四根毛竹拦腰挥为两截。
菊池带头欢呼起来,十几个鬼子兵也狂呼不已,兴奋异常。
徐朴诚不甘落后,示意和平军随即跟着欢呼了一阵,却又走到叶伯民身旁嘀咕了一通,原来朴诚的意思,为了体现两军亲善无间,想亲自登台表演一下拳术,以对应森田太君的刀术。
菊池大喜,拍着朴诚肩头鼓励了一番。
朴诚领命,脱了军装,换成一套黑衣短靠,腰间扎一条金黄色宽绸腰带,来到台上,中央一站,煞是威风。
只见徐朴诚沉寂片刻,猛的一声大喝,一跺脚,打了一套伏虎罗汉拳,这伏虎罗汉拳源自少林,处处展露出“相生相克、此消彼长、物极必反”的中国传统哲学观点。其手形变化体现阴阳五行之说。罗汉拳手形按“五行”分为五枝:“仰掌为水,立掌为木,扑掌为火,握拳为土,钩手为金。”同时,各种手形又有不同的运动要求:“金枝变形如银钩,木枝穿插如动箭,水枝如行云流水,火枝如炎冲云天,土枝下沉重如铁。”变化多端的“三掌一拳一钩”造就了伏虎罗汉拳的灵活,往往在实战中能出奇制胜。
伏虎罗汉拳不仅在招式上有独到之处,而且在武学之道的研究上也有不俗的见解。“练武者可分为三种境界:以力行,偏刚偏柔,刚而不柔,柔而不刚,为下乘;以气行,能刚,能柔,刚柔相济,气达全身,为中乘;以神运,虚实互补,刚柔俱化,劲透体外为上乘。”习武之人有层次上的差别,武学之道不在于型而在于神,舞形易而入神难,需要练习者的悟性,更需要长久的揣摩与研习。其招式有“和尚捧经、醉卧罗汉、童子摘葱、连环进击等等,尤其是一字马一片身是伏虎罗汉拳独特的攻守方法。无论进攻还是防守,罗汉拳以自己的侧身对准对手的正中,前手似弓,随机应变以寸劲或防或攻;后手相随,或上或下,守中护肋。
不一刻,朴诚将伏虎罗汉拳三十六招一百零式演练了一遍,台下和平军弟兄率先喝采,引得观看的那些百姓一阵乱叫。
森田却面露不快,只见他也来到台中央,对着朴诚说了几句。
伯民翻译道:“森田太君说了,刚才的刀法无法比较,现在他愿意和朴诚团长较量一下拳法,大家手下留情,点到为止,问徐团长敢不敢应战?”
朴诚面露尴尬道:“这拳法无情,万一出手伤了太君。”
森田仰天大笑,伯民上前说道:“太君说了,既是武士从小练习拳脚,何来惧怕受伤这一说,徐团长放大胆子只管打来,太君绝不怪罪,只怕徐团长平时所练的都是花拳绣腿,不敢真的上台搏杀吧?”
朴诚脸涨得通红,应道:“既然森田太君有话,在下出手便是。”
徐朴诚嘴上硬撑,心下却踌躇道:这小鬼子出手没轻重,自己若是胜了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若是自己输了岂不更惨,天晓得不给打残废就算运气了。
谁料这森田不依不饶,竟自脱了军装,换成一套剑道裙袴,朴诚眼看推脱不掉,只得双手一抱,行了个礼道:“伯民兄,请跟太君讲一下,手下留情啊。”说罢,依旧摆了一个伏虎罗汉拳的起式。
刚才锦华看了朴诚打拳,按理说徐朴诚这点功夫学得还算到家,伏虎罗汉拳的三十六式一百零八招,这小子使得也算有板有眼,只是缺少长期苦练,酒色上功夫下过了头,难免气力上不足,一套拳打下来早已是气喘吁吁。
回头再看森田,起手便是“空手道”的“首里手”,锦华见了心道:这森田看来是个练家子,徐朴诚不知是否敌得过。
立昆此时却和敏洪、东明两个凑在了一处,一齐望着台上,看那朴诚与森田战在一处。
这伏虎罗汉拳也算中华武术的精髓了,这套出自少林的拳法看似简单,实则却是练习中华武术的基础,这一套拳练好了,其它拳术门类则可触类旁通。
却说朴诚与森田甫一交手,朴诚双掌按实气沉丹田,平肩抱肘稳立取了个守式,却见森田大吼一声,一出招就施出“松涛流”里的绝技,左拳虚晃一招掠过朴诚面门,右拳却实实在在奔向朴诚小腹,恰似中国武术中的“黑虎掏心”。
朴诚叫声:“来得好!”一个绞手偷步斜叉花,侧身躲过这一掌,右腿却是一招回身古树盘根缠,扫向森田下盘。
森田早有预料,一个“旱地拨葱”腾空越起,身形早落到二个身位之外。
这几招双方出手疾如闪电,引得众人齐声喝采。
这日本的“空手道”可追源自大约五百年前的冲绳琉球。当时中国与琉球往来交流频繁,中国拳法传入琉球,并发展成当地武术,称为“唐手”,后来才依次传入日本,成为“空手道”,因中国武术传入的年代不同以及战斗风格的不同,“空手道”逐渐分为“首里手”、“那霸手”与“泊手”三大系统。“首里手”以直线攻击且大动作为主,并包含扫技与摔技,适合中距离的战斗,为一古老之流派,后以“松涛馆(流)”为其代表。“那霸手”以防守且小动作为主,并包含擒拿技与投技,适合近距离的战斗,接近近代之中国拳法,后以“刚柔流”为其代表。至于“泊手”,有一说法是中国福州安南至琉球之中国人所传授的拳法,与“首里手”及“那霸手”并无直接的关联,而另一说法“泊手”乃是综合“首里手”与“那霸手”两派之优点而成。
却说森田大空所习正是以直线攻击为主的“首里手”,这一流派拳风刚硬,正与伏虎罗汉拳相仿,两人你来我往争斗多时,初时朴诚似乎还略占上风,只是顾忌森田面子,不敢抓住时机下痛下狠手,相持一久,朴诚便感后力不继,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却见森田一个腾空飞天,对准朴诚心口劈腿下踹,朴诚急使一招罗汉移山,无奈动作慢了半拍,被森田一脚踢中心窝,虽说已被卸去大半劲力,却也踹得朴诚“扑嗵”一声仰面跌倒,半天爬不起来。
四周鬼子大声叫好,和平军保安团的弟兄默然无声。
森田却仿佛意犹未尽,手指骨节攥得“咔咔”作响,对着叶伯民大声喊了一句日语。
伯民叫道:“太君问还有人愿意上台比武吗?”
台下一片肃静,鸦雀无声。
静了片刻,森田活动身形,舞动几招拳脚,冲着台下又是一声大喊。
话音未落,只见人群中一个全身黑衣的汉子腾空飞起,一个“燕子抄水”跃上台去,回身当中一站,对着森田一抱拳。
台下敏洪、立昆等看得大惊,原来跃上台去的不是别人,正是锦华。
敏洪只得以眼色按住众人,俟后面情形再作定夺。
只见锦华嘴角淡淡一笑,矮下身形,摆出一招“夜战八方”的架势,冲着森田招了招手,示意由他来攻。
森田大喝一声,依旧是一招“黑虎掏心”,左掌虚晃锦华面门,实的那只右掌却在中途变了方向,竟然直奔锦华裆间而去。
如此下流的招术引得台下保安团兵士和老百姓一阵惊呼。
好锦华,不慌不忙,待森田招数使老,侧身一撤,一招“苏秦背剑”,轻轻让过森田这一掌,却趁森田弓腰发力,一招“双风贯耳”,双拳竟然后发先至。
森田措手不及,急使一招“童子拜观音”蹲了下去,堪堪避过,却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森田不知,锦华使的这一套拳,乃是流传于嘉兴的“船拳”。
这江南船拳历史悠久,据说源起于春秋吴越争霸之时,顾名思义,既然称作船拳,自然是在船上使的,江南船拳与其它拳种相比,更加讲究下盘稳健,在方寸船头之地腾挪跳跃,难度可想而知,故而江南船拳自有独到之处。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