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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太平洋上的美国人(3)

同日13时52分,“约克城”号航空母舰像一头受了重伤的巨兽,喘着粗气缓缓驶进珍珠港,在它身后留下一条长达十几公里的油迹。“约克城”号的上甲板被炸得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周围是一片烧焦的痕迹,在上甲板的下层,摆着40口棺材,两端站着持枪的卫兵,舰上医务室里挤满了伤员。

弗兰克·杰克·弗莱彻海军少将站在舰桥上。他头发稀少,鼻子高耸,嘴巴下面是一个有着斗士般伤痕的下巴。他的脸虽然比较粗犷,但是他那褐色的眼睛却敏锐而又欢快,饱满的天庭后面有着一个讲求实际的头脑。他很像美国城市街区里一名体魄健壮、心地善良的爱尔兰血统的警察。

★美国海军少将弗莱彻

弗莱彻1906年毕业于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曾先后在驱逐舰、战列舰和巡洋舰上服役多年,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还做过多种参谋工作,1942年1月17日起担任第17特混舰队司令。在美国海军中,弗莱彻深得同事们尊重,这主要因为他是一个很讲义气的男子汉。尼米兹的一位参谋说弗莱彻是个“身材高大、脾气温和、惹人喜爱,却有些稀里糊涂的家伙”。

“约克城”号慢腾腾地行驶在海面上,弗莱彻的心中感到非常难受,他深为“约克城”号的受伤而惋惜,但他也很无可奈何。

14时20分,“约克城”号开始进入泊位。此时,一位参谋跑来告诉弗莱彻:尼米兹要见他。弗莱彻点点头,但却温和地回答说:“我得先去喝一口。”那位参谋感到十分惊讶,感觉让四星上将等着而自己却去喝酒十分不好,他便对弗莱彻说:“将军,最好别这样,尼米兹上将要你马上去。”

“不,我要先喝一口再说。”弗莱彻态度坚决。

弗莱彻将军离开瓦胡岛已有102天了。102天以来,他滴酒未沾。此刻,他很盼望能登上海岸后开怀痛饮一番。最后,他真的是先去喝了酒,这就是弗莱彻。

喝过酒后,弗莱彻和他的好友、第17特混舰队巡洋舰分队司令威廉·沃德·史密斯海军少将一起来到了尼米兹的办公室。尼米兹正在同他的参谋长德雷梅尔海军少将研究作战事宜,尼米兹见弗莱彻走了进来便热情地与他打招呼。

弗莱彻首先简要汇报了珊瑚海海战的情况。接着,尼米兹向弗莱彻简要介绍了日美双方的兵力部署态势。随后尼米兹说:“我们要立即为你作出安排,派你到中途岛去。”

“中途岛?”弗莱彻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满脸疑问。

“是的,中途岛,”尼米兹立即答道,“日本人想夺取它。所以你得去。”

尼米兹继续说:“日本人对占领中途岛很有把握,他们甚至已经命令日本海军船厂的一名厂长准备在8月12日登岛上任了。”

尼米兹告诉弗莱彻,日本人企图于6月3日或4日占领中途岛,时间很紧迫。弗莱彻此时知道美国破译了日本海军的高级密码,而曾经是海军密码分析专家的史密斯也估计到美国应该破译了敌人的密码,他们对此没有产生疑问。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日军至少有4艘航空母舰和一支实力雄厚的部队支援中途岛登陆作战,”尼米兹说,“无论如何,美军都必须守住该岛,太平洋舰队必须击退日本舰队的进攻。”

另外,尼米兹还提到:哈尔西将军由于身体原因已经住进了医院,他已让斯普鲁恩斯接任第16特混舰队司令。尼米兹在向弗莱彻介绍完有关情况后,要求斯普鲁恩斯立即到他的办公室来,与弗莱彻三人一起研究敌情,制定计划。

其实,这个时候在尼米兹的头脑中已经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作战计划。在尼米兹的作战计划中,一个起着决定性作用的要点是: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两支特混舰队须部署于日军搜索范围以外的中途岛东北方向,而美侦察机须自中途岛飞出700海里,在航程短得多的日舰载飞机发现美航空母舰之前,侦察出日航空母舰的位置,以便主动对日本舰队实施攻击。

尼米兹为确保这次以弱对强战役的胜利,他给两位特混舰队司令规定了一条重要的作战原则。他说:“在执行规定的任务时,你们必须遵循不轻易冒险的原则。这一原则应理解为:若无把握使优势之敌遭受较之我更大的伤亡,则要避免暴露自己,免受敌打击。”

由于弗莱彻的资历比斯普鲁恩斯深,因此尼米兹决定由弗莱彻对这两支舰队实施统一的协同指挥。两支特混舰队的指挥关系就这样明确了。

在作战计划实施之前,尼米兹召开了一次军官会议,主要为了对形势进行最后一次深入细致的分析研究。

尼米兹的办公室,在中途岛战役中起着主要作用的5位指挥官汇聚在一起,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中途岛战役中的关键问题。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尼米兹,他的头脑就是美海军对日作战的指挥中枢。坐在尼米兹身边的是他的特混舰队的两个司令官。弗莱彻是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参与了这一战役的研究。斯普鲁恩斯寡言少语,他有一个机敏的头脑,能够广泛听取意见,深思熟虑。

尼米兹参谋班子里的两位成员也在会议现场。一位是他的得力助手、太平洋舰队参谋长德雷梅尔,瘦高个儿,举止文雅,他准备随时尽其所能减轻尼米兹的负担,向他提供所需的情况;另一位是情报参谋莱顿,他在5人中年纪最轻,他肚子里情报资料非常多,尼米兹要从他那里提取大量的重要情报。

这次会议是忠于职守的职业海军军人对严酷事实进行冷静、清醒分析的会议。与会者都很清楚,如果日军攻下中途岛,那对于版图像弓一样的日本本土无异于装上了一支钢的箭头,而这支箭头直接指向的目标是夏威夷的心脏。而且,太平洋战争爆发以来的事实已经证明,日军在珍珠港的得手绝非侥幸,日本作为一个强大而又狡猾的对手,会在难以预料的时间和地点无情地发起进攻。

每个与会者都感到时间十分紧迫。斯普鲁恩斯在几小时后即将出航,弗莱彻也将随后尽快出发。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面对面地一起分析最新情况,交流看法,一起研究敌情,制定更加全面细致的作战计划。每个人都清楚:决定一旦作出,行动一旦开始,就会出现影响太平洋战争全局的重大结果。

尼米兹首先结合最新情报,简要地叙述了他过去作的那些指示。

他分析,由于在力量对比上敌强我弱,如果将美国舰队部署于敌人与中途岛之间,取胜的几率就会很小。因此,中途岛之战必须采取反常的战法。为了争取进攻的突然性和摆脱后勤保障的困难,必须采取迂回战术。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的舰队处于劣势,若与日军正面交锋,旷日持久,则会陷于灭顶之灾。如果能聪明的从侧翼进攻,冲上去“猛咬一口”,则有可能实现以弱胜强的目的。美国的特混舰队决不能冲出瓦胡岛钻进日军设置的圈套。

尼米兹要求斯普鲁恩斯第二日就起航,弗莱彻随后也必须尽快出发。他们必须在北纬32度、西经173度、中途岛东北约325海里处会合。尼米兹希望这个会合点能成为他们的“运气点”。

尼米兹还特别强调,弗莱彻必须于指定的时间在“运气点”与斯普鲁恩斯会合。这是美军取得中途岛战役胜利的一个关键环节,没有这一点作保证,美军的整个战役计划将会全部落空。因为如果弗莱彻来迟,斯普鲁恩斯就会处于困境,或者被迫单独出击;如果弗莱彻到得太早,就得潜伏在该海区等待斯普鲁恩斯,那样就很可能被日军发现。

会合的问题说明以后,他们在进攻时机的选择上也做了精细的准备。

对于进攻必须同时具备下面3个条件:

1.让日军接近中途岛,但又不能太近。

2.美军必须尽量接近敌人,同样也不能靠得太近。

3.依靠侦察手段和个人判断,在最恰当的时机予以突袭,例如日军飞机都停在航空母舰甲板上时。但又要避免己方遭受类似袭击。

这一问题也正如尼米兹后来回忆里提到的那样发生了:“当时,整个形势非常困难,需要我们的航空母舰极其精确地选择时机。”

从美军获取的情报看,日军向中途岛进攻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日军主要突击部队由南云忠一指挥,这使美国人更加感到事态的严重性。指挥日本航空母舰舰队的南云忠一将军在美国军界的知名度很高。每一个美国将军都知道:正是那个南云忠一,使日本接连取胜,使同盟国军队感到恐怖,是他在珍珠港使美国人丢脸,是他在锡兰使英国人出丑。

虽然在力量对比上日军占有很大优势,但美国方面也有许多有利因素。此次作战,美军除了在情报资料上占有绝对优势外,他们还是在内线作战。因为中途岛距离珍珠港仅约1150海里,而山本五十六的舰队离日军的柱岛基地却有2500海里。

美军的另一个优势是太平洋海底电缆。1903年这条电缆从檀香山铺到了马尼拉,中途岛是电缆上的一个站。中途岛战役开始前,珍珠港与中途岛之间繁忙的通信联络大部分是通过这条电缆进行的,日本人无法窃听。仅从岸与舰之间的一般的无线电通讯中,日本人是无法了解美国人在搞什么名堂的。此外,美国的雷达也比日本先进得多,日本人也无法截听美国短距离的舰与舰、舰与机之间的TBS(即无线电话)通话。

尽管如此,会议中的这些人还是个个神情严肃。因为他们与具有更大、更直接优势的山本五十六相比,要想取胜还是有很多困难。

会议大约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尼米兹最后用平静而坚定的语调对作战计划作总结:

面对在兵力上处于极大优势的日军,要采取三项制敌策略:

1.美国航空母舰部队应避免在中途岛以西正面与日军交锋,而采取侧翼伏击战术,突然袭击日军航空母舰部队。第16和第17两支航空母舰特混舰队秘密驶抵北纬32度、西经173度的中途岛东北约325海里处会合,隐蔽待机,准备突袭预计在中途岛西北面出现的日军航空母舰部队。

2.两支航空母舰舰队指挥官运用消耗战术最大限度地摧毁敌人,主要使用舰载机对敌实施空袭,尽量避免与敌进行面对面的舰队决战。

3.在执行规定的任务时,必须遵循不轻易冒险的原则。即若无把握使具有优势的日军遭受较己方更大的伤亡时,必须避免暴露自己,免受日军的打击。

尼米兹对参战部队还提出了六项要求来贯彻这三项制敌策略,这些要求是:

1.尽量在远距离发现并攻击敌人,防止敌航空母舰对中途岛奇袭。为此,中途岛部队要加强警戒,实行700海里的空中巡逻。为实现对来犯日军的早期预警,潜艇部队在中途岛以西150海里、300海里和700海里处构成3道警戒线。

2.对日军航空母舰部队的空中攻击,应在其空袭中途岛之前实施。为此,发现敌航空母舰部队之后,首先以中途岛上的陆军航空兵B-17型轰炸机进行远距离攻击,夏威夷方面的轰炸机也立即出动,参加进攻。

3.太平洋舰队的航空母舰部队,在中途岛东北海面的日军空中搜索圈外隐蔽待机,一旦中途岛警戒飞机判明敌情,立即接近并奇袭敌航空母舰。

4.在中途岛西面警戒的潜艇,应伺机实施攻击。

5.中途岛守军要用尽一切办法来守住该岛。

6.重点防卫荷兰港至阿拉斯加之间区域,尽力阻挠日军对阿留申群岛的进攻。

虽然美军在兵力对比上处于劣势,但有了这些周密的针对性计划,战场的局势就可能改变。美军情报部门的帮助,使尼米兹能够提出置日军于死地的作战策略。

在后来,当尼米兹获悉日本人将使用联合舰队的整个兵力实施中途岛作战时,没有被朝他开来的庞大的敌舰队所吓倒。他立即大胆采取行动,并有意把他的较小的兵力投向强大得多的敌人。由于意识到自己无力与敌正面交锋,他就命令弗莱彻和斯普鲁恩斯把特混舰队部署在南云忠一第1航空舰队的侧翼,以便他们能从有利的战场位置出发,对敌实施突然袭击。

尼米兹的决策,为此战的胜利奠定了基础。

4.“出发!美国舰队”,中途岛设伏

5月27日一整天,尼米兹接连开了很多个高级会议,他讨论并确定了中途岛战役的重大问题。

当尼米兹宣布散会,军官们离开他的办公室时,尼米兹的心上还挂着一件重要的事情,这就是能否及时将“约克城”号修好,以保证弗莱彻的第17特混舰队能够及时出动再与斯普鲁恩斯的第16特混舰队于指定的时间在“运气点”会合。

修好“约克城”号是件不容易的事。在珊瑚海海战中,它被打得遍体鳞伤。按照当时乐观的估计,也最少需要两周的时间它才能够出海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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