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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惩恶扬善圆大梦;苦尽甘来济苍生

原来那申兰本就是个贼首,早年间集结了一伙贼人,时常在外打劫他人钱财,几年前招了秦亚做女婿,贼姑丈狼狈为奸,作恶更加猖獗。只因浔阴县地处朱紫国边界,往西就是他国领地,这两人便常在他国作案,得手后躲回家来,蛰伏数月,靠着多年积攒下的钱财,放贷收息,竟也无人察觉。三年前,这伙贼人外出作案,路经潭阳县,在山路上巧遇做完贸易还家的任氏兄弟。秦亚生性多疑,知他二兄弟聪慧,恐被他们看出破绽,日后事发时出来指证,遂起杀心。是夜,秦亚与申兰商定,将他两兄弟打杀了,夺了金银财物、衣冠配饰,又把尸首抛进苦陀湾,悄悄返回家中,再无旁人知觉。幸是因果有报,老贼大意愚钝,留下衣物、玉佩不曾丢弃,才使得此案昭雪。

大尹即命公人押了两贼首,到申兰家起赃,查出书房侧室里金银财货千万有余,把申兰与秦亚严刑拷打,都抵赖不得,将所犯旧案一一招了。大尹又究余党,申兰胆小,写下了一十六个名姓。大尹唤秦亚研问着这些人的住址,点起兵快,登时往各处擒拿。真好比瓮中捉鳖,没一个走脱得的。又恐申兰招的不祥,严加拷问所擒同伙,方知这伙贼人共一十八个,一个不差,俱已拿下。大尹尽问成重罪,同申兰、秦亚下在死牢里。乃对道清道:“盗情已真,不必说了。只是向日你说你家夫君有暗语赠你,不知是否应验。”道清点头,将圣僧所解之言,照前述了一番。大尹连连点头道:“是了,是了!东土圣僧明悟若此,快哉快哉!”遂回县衙,书一道奏折,备将情节奏上。呾蜜国君览毕,知圣僧解了民间冤案,十分感激,忙批下明旨,八百里加急下达浔阴府衙,着司旌表道清之庐,将申兰、秦亚一干人等即行处斩。当夜,圣僧师徒仍旧在梅花庵住了一宿。次日清早,有两个衙役奉帖来请。他师徒一齐到县衙,与大尹一一相见。大尹见他师徒相貌奇特,不敢不敬,读毕圣旨,命牢中取出死囚来,读了犯由牌,押赴市曹处斩。正是:巨笔如山难轻判,慈心似佛也枉然。大尹又请圣僧在衙府内高诵《度亡经》,以度亡灵。道清在法场上看斩了申兰、秦亚一伙贼人,回到县衙拜谢了大尹。大尹又谢过圣僧,差人送众人回梅花庵,又另自差人旌表道清不题。

且说众家回到梅花庵,道清大仇得报,又恰在她夫君三年祭日这天,深感圣僧师徒大德。三藏道:“院主家仇已了,日后如何打算?”道清道:“两个侄女与小儿尚年幼,仍需弟子看顾。县衙已将我家丢失的家产追回,弟子别无他求,只愿尽心抚养子女们成人,早日皈依三宝,以了终身。”三藏听罢,连连点首,又看天色尚早,欲辞别投西。那道清抱着儿子,与两个侄女苦留不住,只得将千恩万谢的话说了又说。三藏求经心切,遂别了道清,出梅花庵,沿红墙上了原先进林的道路,一路前行去了。

来至苦陀湾,只见茫茫苦海,并无舟楫。八戒道:“记得那盲眼的先生说,那个摆渡的巳时开张,申时打烊。现是未时,正是他做生意的时候。想是他渡了别人往对岸去了。”行者道:“这呆子说的有理,等等那渡船的吧!”正说间,不知哪里有人叫道:“何劳渡船!何劳渡船!”唬得个三藏心惊胆寒,左右不见人影,忙叫徒弟们仔细。少时,只见东边湖岸处,现出来一尊老者,霜姿丰采,鹤发童颜。八戒喝道:“你是哪里来的妖怪,再上前来,这一钯就筑死你!”老者道:“天蓬元帅说得什么话!我一片好心要助你等,你怎么反要打死我?”八戒道:“你是哪里来的好人,哪个又要你帮!”老者道:“我不是别人,正是这苦陀湾的水神。”八戒闻言,唬得魂不附体,叫行者道:“你个天杀的弼马温,我分明都依了你,苦也不知吃了多少,你怎么仍把这老儿叫来了!”行者不理他,只叫那老者道:“那水神,你来此作甚?”水神道:“大圣莫怪!小神特来助圣僧长老渡此大湖。”三藏闻言大喜,正要上前见他,却被行者阻住。行者道:“我师徒在此处住了也有几日,怎么不早来见我?”水神道:“本欲早来相见,却因三年前有一对儿任氏兄弟,被贼人谋了性命,尸首落在我湖中。前日他两兄弟的魂灵忽来拜我,求我迟些来迎,好叫长老们去浔阴县助任叶氏昭雪沉冤。小神静守三日,待善举功成,乃敢相见。”师徒们闻得水神所言不差,才信了他,与他以礼相见。八戒恍悟前夜水神乃行者假扮,心中大怒,喝道:“你个捉掐的猴子!我又不曾惹你,你何苦变着法子唬我!”行者哈哈笑道:“呆子!想你早年在子母河吃水,结了鬼孕,累我老孙帮你堕胎,你倒要小产大补,自自在在的,把前番的教训尽都忘了,前日竟又敢胡乱吃水。倘再不唬你,不知还有多少祸端等着哩!”他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争执有时。

三藏向水神道:“尊神,累你前来。这大湖虽是有岸有沿,却甚宽阔,风大浪高,你无有船只,如何渡我师徒过去?”水神笑道:“长老不要急,你师徒要过此湖绝非难事。只是小神有一桩心愿,事关这方百姓,求长老们垂恩相助。”三藏道:“是何心愿,关乎这方百姓?”水神道:“长老们可知此湖因何唤做苦陀湾么?”三藏道:“初来时也曾听乡人说起,只因沿岸百姓索取无度,触怒天神,将这湾中之水变得苦涩不能饮,吃下去有一日言语不得,故此才有了这个称呼。”水神摇头叹道:“其实不干此事!此湾原叫弥勒湖,鱼虾肥美,水草丰茂,沿岸百姓捕鱼捉虾,引水浇园,生活安逸富足。百余年前,由此往北有条官道,名叫‘家门巷’。巷东巷西住着宋、苏两个大族,各有两百余户人家。宋家尚佛,持斋把素,乐善好施;苏家则不同,整日宰鸡杀鸭,煮鱼蒸虾,尤其爱吃狗肉。常去邻村别国买些家犬回来,也不知宰杀了多少!为此,两家摩擦不断,常起争执。宋家说狗看门护院,忠义两全,宰杀者实为野人蛮子,应嗤之以鼻,不可与之为伍。苏家则以传统为由,百年来我行我素,从未收敛。”三藏道:“阿弥陀佛,怎么吃狗肉也有个传统么?”水神道:“有,有!我这里素来有‘吃了夏至狗,西风绕着走’的说法。”八戒亦道:“师父,犬为阳畜,能辟不祥。其肉补肺固肾,强健腰膝,最能养阳。老猪做妖怪时也常吃,后因断了五荤三厌,才不吃了!”水神道:“是了。我这里盛传‘春夏养阳’之说,遂到夏至时候,买狗杀狗的人最多。大概七八十年前,也是入夏不久,有人偷了宋家族人的家狗卖去苏家,宰杀时正好被宋家人抓了现行,两家才终于翻了脸,彻底断绝了往来,平时不串门,初一不走年,儿女不通婚。”

沙僧因道:“水神,你说的那宋、苏两家的纷争却与此湖什么相干?想是那苏家族人杀生有罪,上天责罚,才叫此水变苦?”水神道:“不是不是。小神方才所说,只是个由头。此湖之祸,实是那宋家人作的业!”四众闻言,都不解道:“据你所说,宋家人都是好的,持斋把素,又不杀生,怎么竟能作下这天大的业来?”水神道:“这里远近的山人、猎户,都知道苏家人爱吃野味,舍得花钱去买,便常去家门巷一带售卖。自宋、苏两家断了来往,宋家人处处与苏家为难,常就等在路上,把山人捉的活物,大如山鹿、肥羊,小如野鸡、狡兔,都买下了,再到各地放了去了。”三藏听说,合掌喜道:“善哉!善哉!以慈心故,行放生业,此乃行大善也!”水神道:“便是此等善举,弄成了苦陀湾今天的模样!”四众听他说道:“此处百村不同宗,十里不同天。千山不同脉,万水不同源。叶儿落便归根,鸟飞倦亦知还。东边日出西边雨,南边回暖北边寒。万物生来各有缘,故土怎敢任意迁!南兽入北山迷路,东禽进西林不安。鱼群游错水,一死一大滩。正是各有各轮回,自有自辛艰。放生归歧路,诚为作大难!”八戒笑道:“好啊,照这老官儿说的,放生竟放出不是来了!”水神道:“好些不是哩!这里山林本无松鼠,有人放了松鼠入山,几十亩核桃险些绝收!那些买了蛇去放生的,好些反叫蛇咬伤了。最是我这大湖,百年来受尽了苦楚也!”行者道:“想是鱼害的?”水神道:“起先还不是鱼,是龟!那龟壳有棱有角,两侧绯红,不晓得是什么龟。它们被放入我湖中,因无有天敌,把原本水族几乎吃尽。那时节,小神还有些气力,弄些神通,将这伙外来的王八尽赶了去了。后来果真来了几条怪鱼,全身蟒蛇纹理,有六个鱼鳍,脊背上生有刺须,虽只是吃些水草、青苔,但食量颇大,将藏在草丛中的小鱼、虾米也都吸进腹中。长此以往,我湖中鱼虾岂不要绝户也!是小神又使些手段,将这几条怪鱼尽都打发了。”

行者笑道:“不消说了。想来又有人轻易放生,如今湖中之物,你无能为力,叫我们替你打发?”水神道:“正是!正是!小神与此物相斗,好道也有半百年矣,因我年老,它又凶顽,故敌它不过,这些年尽由它在湖中繁衍作孽,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又道:“圣僧啊,还有大圣,天蓬元帅,卷帘将军,此湖为本地一大水源,如今甜水变苦,百姓们吃水甚难!冬春时候只有化雪水食用,别无他法。夏秋时节要接雨水,倒进缸中等上几天,滗出清水来烧汤。若是赶上大旱年月,此法不通,只得去远处买水。你们若能将苦陀湾变回弥勒湖,小神代此方百姓谢过!”

八戒走过去,悄悄对行者道:“哥呀,这桩买卖不做也罢。”行者道:“怎的了?”八戒道:“咱们在国中降妖,在山中捉怪,国王称扬,百姓供奉,咱可得些斋饭,留宿几日。眼下这事,倘若功成,苦水变甜,百姓不知是咱。到时咱都去的远了,功劳都算成是那水神的,岂不白干这场!因此叫我说,不做也罢,不做也罢!”沙僧在一旁听见,走过来道:“二哥,且为百姓计!”八戒道:“虽是此说,力气亦不可白出也。”行者道:“呆子何必计较许多!你我要仰仗水神渡过此湖,为取经计,难道不胜过几顿斋饭,几句称扬?”三藏亦道:“悟空所言最是。你们几个都有本事,帮此方百姓化解了取水之苦,有无量功德。人活在世,何须处处计较得失!”那呆子闻言,面红不答。行者对八戒、沙僧道:“既是水里之物,我老孙本事还不如两位贤弟。如今我且保护着师父在岸上,你们下去与他争斗,倘赢了,自然欢喜;若输了,也不要忙,将他引上岸来,叫俺老孙给它了账!”八戒一听,来了精神,忙叫那水神道:“老官儿,那妖怪在家也不?若是不在,还则罢了;若在家,等我老猪这就去收了他来!”沙僧也取出降妖杖来问道:“那厮是个什么妖怪,有名号也无,给个名号,等我去叫战!”

那水神躬身听了半晌,愣愣问道:“妖怪?什么妖怪?”急得八戒跺着脚道:“你看看这老官儿,好道痴心病犯了!刚才扯了几车的话,怎么转眼就忘!什么妖怪,你这水里的妖怪!那腌臜把这水变苦了不是?我老猪这就要去除了他去!”水神听见此说,才恍然大悟,摆着手笑道:“你说它?它不是妖怪,不是妖怪!我这儿没有妖怪!这水甚苦,全因此物。”言毕伸出拳来张开,掌中现出一团软草,都是些碧绿细丝,勾缠在一处,似苔藓黏粘喜潮,如水藻惧风怕光,摸上去软绵绵的,极易断裂。四众看罢,问水神道:“这湖水苦涩不能饮,全是因它?”水神道:“正是!”这厢四众齐笑,都嚷道:“叫你这老儿唬了一跳,还以为遇上个了不起的妖魔,原来是水草罢了!”八戒道:“你这老儿,方才还吹有本事,先赶走了王八,又打发了怪鱼,如今却叫我们兄弟给你下水捞草?还讲什么跟它斗了一百年,它还凶顽!趁早找别个去玩,莫耽误我们在此等船过水!”水神苦笑道:“天蓬休恼,大圣莫笑!小神所言,句句不虚。此草名叫‘狮子茸’,本是信度河中之物。那河中有几样儿草鱼,能食此物,故可相安无事。不期六七十年前,这草被人带来此间,做观赏用,与小鱼同养,后放生鱼时将它也倒入湖中。一两年里,蔓延了整个湖!它们勾连起来,如布如幔,使水不透光,纵晴天,湖内漆黑一片,憋死了鱼虾,污了水体。因我这里的鱼儿不食此物,捞也捞不迭,故难加约束。这湖水十分苦涩,此也!”行者道:“你好没算计呀!既信度河中有鱼以它为食,就去那厢捉几条鱼回来,投进湖里,吃它个干净!”水神道:“行不通!那厢鱼儿一进我这湖,不出半天,都冻死了,一条也活不成,——盖水之冷暖差别太大。”沙僧道:“依着你,却要怎么?难不成真要我们兄弟下水捞草?”水神忙道:“不敢!不敢!小神几年前听说天界有样物件儿,能除此顽疾。然要借此物,须孙大圣走一遭。”又对行者施礼道:“唯大圣有此人情!”

行者笑道:“好啊,打妖捉怪倒不怕,偏你叫我去求人。正是‘人不求人一般平,人若求人矮三分’。也罢,看在百姓份上,你又来助我师徒渡水,我老孙豁出脸面去,替你上天卖个人情。且说说,去求哪一个?是三清四帝,是五老六司?”水神道:“大圣啊,三四五六都不够哩。瑶池圣界有七位仙姑,采东海深底珍珠,穿金蚕之丝织就了一张珍珠网,乃仙家至宝,最能净水滤波,涤荡砂石苔藻。大圣若能借来一用,几十年大功可成!”八戒在一旁听说,忙道:“那网我认得,唤作‘玉带玲珑网’。想当年,老猪在天上操练水军,曾见那七仙姑在天河清理淤沙,我老猪还借过那网设障挡马。”沙僧亦连连点头道:“‘玉带玲珑网’,是叫这个名儿!是叫这个名儿!”行者笑道:“你们俩都知道,偏老孙不知道!既有了名儿,等我与借来!”

好大圣,说声去,便就直上云霄,一个筋斗来至瑶池聚仙阁中。有巡值的天佑元帅上前迎道:“孙大圣何来?”行者道:“瑶池有七位仙姑,住在何处?我老孙来此,借她们一样儿物件。”那元帅道:“七仙姑?不曾听说啊!想是侍奉王母娘娘的女衣仙女?你说,你要借什么?”行者道:“玉带玲珑网。”元帅笑道:“有!有!是七衣仙女的,他们一早往逍遥宫御花园去了,此时也该回来也。”话未落音,但见那红衣仙女、青衣仙女、素衣仙女、皂衣仙女、紫衣仙女、黄衣仙女、绿衣仙女,各执花篮,说说笑笑的,落在聚仙阁外。入阁中,惊见孙大圣在此,唬得“啊”一声挤在一团,忙不迭万福相见。行者道:“诸位仙妹,老孙起手!”七仙女道:“大圣何来?”天佑元帅道:“孙大圣是来找你们的!”行者道:“正是,正是。我师徒西去取经,路过苦陀湾,那湖中生一样儿‘狮子茸’,浮在水里,憋死了鱼虾,致湖水苦涩难饮。百姓受苦,水神无方,特求老孙上天来接‘玉带玲珑网’一用,捞起那些水苔,使百姓吃水不再艰难。望众仙妹抛却老孙往日无理,下界走一遭来。”七仙女听说,都道:“大圣言重了!蒙大圣不弃,取经路上有用得上我姐妹之处,自当全力相助。”这厢天佑元帅欢喜道:“甚好!甚好!”遂辞了大众,领一干天兵仍旧巡值去也。

七仙女见那元帅走了,才对大圣行礼道:“前者我姐妹路过盘丝岭,听那里土地说大圣收服了霸占濯垢泉的妖魔,姐妹们一向感激,不期大圣今日来借网,正好权作酬谢。”行者笑道:“果然!果然!老孙竟把那事忘了,早想起来,不提‘借’字儿了!事不宜迟,你们可带了那宝贝?这就下界去来。”七仙女跟着大圣驾云,须臾来至苦陀湾。在云上站定,红衣仙女取出网来,众仙女分头拉开,不知念动了句什么咒语,将网抛至湖中。少时,但见湖水深处放光,中央腾起一条水柱,落下后向四方漫延,如是者三。也就是茶滚的工夫,七仙女收起网来,挂在云上。行者道:“成了?”仙女道:“成了!”行者问:“怎不见那些水草?”青衣仙女取出一颗绿珠来道:“在这儿呢!”行者道:“原来只有这点儿!老孙一棍子也就搅出来了。”黄衣仙女道:“大圣不知,这颗珠子足有十两沉,想那黄河河底的细沙,收将上来,也不过十七八两。这些水草比黄河河沙的一半还多哩!”行者大惊,连连称赞,又送七仙女回归瑶池。

水神见仙女已去,就到湖边捧起一捧水来饮下,只觉甘甜爽口,心中大喜。又见孙大圣落下云头,忙施礼称谢,道:“小神水底有一块大石,明日运出来,找人刻上大圣的功德,立在湖边,叫百姓永世不忘此吃水大恩!”八戒道:“老官儿啊,莫忘了刻上我老猪的名号!”水神道:“都刻上,都刻上!”三藏道:“此湖原叫做‘弥勒湖’,后因甜水变哭苦,才改叫‘苦陀湾’。如今水又变甜,正该改回原名,仍叫做‘弥勒湖’才是!”水神笑道:“‘弥勒湖’是百姓叫的,‘苦陀湾’也是百姓叫的,改与不改,且由着百姓吧。长老,你知此湖又被叫做‘苦海’??????”话未说完,这水神登时不见。四众正惊慌,却听他在身后道:“取的是‘苦海难渡’之意!”四众忙转过身来,惊见这大湖不知怎的,也转到了这边,再回头看时,却是向西之路,有金乌高悬。水神朗声笑道:“果然圣僧们有禅有道!正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诸位已在彼岸矣!”四众闻言,又惊又喜,连连谢过水神。那水神辞了四众,入水而去。三藏即吩咐沙僧牵过马来,命八戒挑了行李,行者前面开路。师徒们别了茫茫苦海,径向西来。后水神果然刻一块石碑,立在苦陀湾东岸,颂扬取经人济苦之恩,言说无知放生之害。百姓受益良多,家家奉佛烧香。正是:有心放生甜作苦,无意行善苦变甜。他师徒前行有时,来至一处山岭,这厢三个妖魔,垂涎唐僧肉久矣!毕竟不知那长老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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