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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流动性泛滥与中国泡沫(5)

一些学者唯恐预测落后会被中国冷遇,只得将时间提前,加利福尼亚大学戴维斯分校经济学家罗伯特·C。芬斯特拉(Robert C. Feenstra)预计中国将在2014年就接过全球经济领导者的大旗;彼得森国际经济学研究所的萨布拉曼尼安(Arvind Subramanian)认为中国在2010年实际上已经超过了美国。姚洋。中国经济何时超越美国?。财经网,2011年6月3日。

快哉!不亦快哉!

这种预测活动热门到博彩公司也加入了。英国《金融时报》报道,英国博弈公司立博(Ladbrokes)2011年2月已经推出中国坐上全球经济一哥宝座的赌盘,立博以6∶4赔率,押注中国将于2020年后取代美国。在该公司看来,中国胜面似乎稍小。也不知看好中国的经济学家们去下注没有,但我想,如果理性的话,他们是会去的。

西方学者和主流媒体开始盛赞中国了,但投机商却开始做空中国。

泡沫黑洞

黑洞是一种引力极强的天体,任何物质和辐射一旦掉进去,就再不能逃出,甚至连光也一样。因为光也被吸走,无法逃逸,所以我们无法直接观测到黑洞,只能推测其存在。这可真是够“黑”了,因此黑洞也被引申为无法摆脱的境遇。

我国三十多年经济的高速发展,成绩是巨大的,但在这个过程中,也生成了两个黑洞:泡沫黑洞和国企黑洞。

在全球流动性过剩的背景下,2003年,中国经济其实已经明显过热,房价的泡沫正在生成,一些部门开始有意地压制。而股市几乎从诞生开始就是泡沫,市盈率、市净率明显超高,投资者进入市场的根本目的也不是为了那点微薄的红利,而是寻求下一位高位的接手者,这个市场一度被认为“连赌场都不如”。

很可惜,我们的政策不统一、不连贯,没有形成合力,资产泡沫在我国顽强地生成了。全民也开始了对楼市、房市的炒作。因为是炒作,欺骗自然是少不了的,鼓动与宣传更是得跟上,于是中国遍地流动的不仅有江浙游资,也有山西“黑”金,还有东北的“银”子,港台地区也来凑热闹,韩国也携巨资杀过来了,西方的资金都堆在香江正准备潜渡。

一时间,中国炒风炽热,老百姓开始通宵排队买房,房产商开始三天两头涨价,地方政府开始不断推出“地王”。不过,“炒股炒成股东,炒房炒成房东”,那样的人生是失败的。

自2004年开始,中国各大城市的房价开始不断上扬,到2007年,基本上都完成了翻一番的目标。股市在2006年年初从1200点起步,到2007年10月达到创纪录的6100点之上,不到两年时间上涨了5倍多。

在泡沫中,我们崛起了,2007年,我国GDP总量以微弱优势超过德国,成为全球第三大经济体。

美国的金融危机使西方不断沦陷,与此同时,中国则依靠2009年的天量信贷开始了逆风飞扬,当年GDP增长达到9%。2010年更是达到10。3%,顺利超越日本成为全球老二。

流动性的快速释放,不仅支撑了GDP的增长,也吹大了本已不小的资产泡沫。很多城市的房价在2009年一年时间里又翻了一番,这个速度比我们GDP翻番速度可是快多了。2009年10月,深圳创业板开市首日,28家上市公司市盈率平均达150倍,真是旷世奇迹!

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搬进了炒家的厨房,轮番炒了一遍,呈献在大众面前,大蒜、生姜、进口红酒、中国白酒、石头、纸币、家具、墓地等。当然,还有很多瓷器、字画、玉石什么的,那都是无价之宝,上面有深刻的文化印记,沉淀了文明,几年涨个几十倍上百倍,似乎很是正常。

泡沫不断吸纳着社会资源的投入,更多资源的进入形成了更大的泡沫。泡沫黑洞正在吞噬我们有限的资源和财富。

自2004年开始,房地产企业投资完成额年增长幅度都在20%以上,有的年份甚至高达30%,占全社会完成投资的比例也都在20%左右,占全国GDP的比例也在稳步提高。

2007年年底,全国金融机构商业性房地产贷款余额为5万亿元左右,其中个人住房按揭贷款余额不到3万亿元。到了2011年6月,房地产贷款余额就变为10。26万亿元,其中个人住房贷款余额达到6。26万亿元。据估算,现在的55万亿元左右的银行信贷中,有60%的贷款都与房地产有关。易宪容。国内房地产信贷风险不可低估。中国经济时报,2011年10月14日。

2009年,国内证券市场筹资达到5711亿元,2010年达到10275亿元中国证券监督委员会网站统计数据。我们不否认有些优质上市公司确实需要资金,但事实却是很多不需要资金的企业完成了集资,甚至是欺诈上市,上市以后即变脸。

泡沫黑洞也将人类的理智变成了疯狂。企业家开始放下实业转而从事投机,并发现其中趣味无穷,不仅利大,来得也快,还很刺激。低级点的开始借高利贷,图的就是痛快;高级点的直接玩资本市场,今天重组这个ST公司,明天用资产置换另一家亏损企业,后天说不定就炒到美国的股票市场上去了。

只是美国市场似乎不及中国好玩,专有一些“猎狗”等着中国上市公司露出破绽,逼迫中国的一些企业家不断变着花样造假,很是伤脑筋,不然就只好退市。2011年上半年,中国在美上市公司就有19家成为猎物遭遇停牌,5家企业退市。还是中国本土市场好,一招鲜,吃遍天,做点假不过就是被谴责,外加罚点款,都是毛毛雨。

国企黑洞

国有企业是“共和国的长子”,为这个家族的繁荣做了不少事,吃了不少苦。在我国重要的行业里,国有企业均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地位,有的甚至是寡头垄断。

表面上看,我们的国企风光无限,2011年,美国《财富》杂志排出的世界500强中,中国企业有61家,民营企业只有深圳华为和江苏沙钢两家,其余均是国企,中石化、中石油和国家电网甚至已进入世界前10强。托美国金融危机的福,我们的银行早几年就已经是全球市值第一、赢利能力第一了。2010年英国《银行家》杂志排出了世界1000强银行,中国有84家银行入选,这84家银行总资本虽然只占到全球千家银行的9%,但赢利却高达25%。

这是奇迹,更是异数。要知道,我们的这些企业绝大多数都还没有真正地国际化,国内业务一般都在90%以上,有的甚至是100%,有朝一日,一旦它们像华为一样真正完成国际化,那世界上其他企业还会有汤喝吗?我想,美国人是有些怕了,不然怎么会三番五次阻止我们的国企收购美国企业呢;日本人嘴上说不怕,但心里也是害怕的。

作为“共和国的长子”,国家为扶持国企真是不惜血本。钱不够,银行凑;亏损了,就补贴;补贴不够,就涨价;坏账实在多得不行了,就剥离;剥离后也无法生存,那就给个稀缺指标,或者再重组一把,到资本市场上弄弄钱。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的专题研究表明,国有企业在规模发展壮大的同时,隐蔽地吸走了无数社会财富,它们都有着超强的资源吸收能力,但价值创造却不敢恭维。

2001—2009年,国家变相补贴给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企业地租25787亿元,如果考虑商业服务用地,仅2008年一年,就有12065亿元;全民在超低的利率环境下补贴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企业利息约27539亿元;通过石油、煤炭、天然气资源税金变相补贴约4977亿元。至于财政列支的亏损补贴不多,1994—2006年,只有3653亿元;2007—2009年,据不完全统计,也只有1943亿元。

当然,财政名义的补贴多了,很不好,长子们都大了,还一天到晚嗷嗷待哺,说出去让人笑话。家里的其他孩子,婚生的也好,非婚生的也好,都会有意见,不好平衡,还是巧妙一点的好。如果扣除这些补贴和变相的补贴,2001—2009年,国有及国有控股工业企业平均真实净资产收益率仅为—1。47%,而同期非国有工业企业平均的净资产收益率为12。9%。以上数据均摘编自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国有企业的性质、表现与改革》的报告。

国有金融机构的发展与壮大,这些年好似一个戏法。21世纪初,西方观察者均认为中国国有银行坏账率超过40%,有的甚至估计超过50%,技术上已经破产,短短几年时间,这些银行就变成全球最赢利的银行。

2009年,央企实现的名义利润中,金融、石油、电信等垄断行业占据了绝大多数,单是中石油和中移动两家就分别实现1285。6亿元和1484。7亿元,超过全部央企(工业)利润的1/3数据摘自北京天则经济研究所《国有企业的性质、表现与改革》的报告。;同年中国工商银行赢利1294亿元,中国建设银行赢利1068亿元,都创纪录了。

2010年,中国利润最高的企业也全部来自金融、石油、电信这三个垄断行业,合计达到了8668亿元人民币,占中国企业500强总利润的40%国企10巨头占500强利润4成制造业现空心化隐忧。第一财经日报,2011年9月5日。利润来源于垄断的背后是国有企业平均资产收益率的低下和公众为此支付的高昂成本,我们的通讯费和上网费是别国的几倍、几十倍,我们的油价远高于西方发达国家,我们的高速公路收费里程占全世界的70%,我们的汽车比国外的贵至少50%,我们的存贷差全世界最高。

社会财富是有限的,稀缺资源的分配常常决定一个经济体发展的好坏。在利率管制严格、信贷配给严格、持续负利率的大背景下,资源占有多、游说能力强的国有经济自然能够抢占过多的金融资源,利益也通过正规金融系统输送给国有企业。

在美国,最优惠利率平均比过去40年的名义GDP增长高出1个百分点,而中国自1990年以来,最优惠利率平均比GDP增速低约9个百分点。中国的红色警报。财新网,2010年3月31日。这种补贴是巨大的,地方政府的平台公司自然也是廉价资金的最大获益者之一。国家审计署资料显示,截至2010年年底,全国省、市、县三级政府共设立融资平台公司6576家,全国地方政府性债务余额为10。7万亿元,其中银行贷款为8。47万亿元。

但这些低成本资金却并未进入实体经济,绝大多数进入了泡沫资产领域,2009年央企就不断成为新的“地王”拥有者,而平台公司的根本目的就是“投资投资再投资”,通过不断的投资确保地方GDP的增长。而效率较高的中小企业则存在严重的资金短缺。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副所长周天勇指出:“目前小企业从银行能够贷到的款不足其需求量的10%,而大银行给小微企业贷款,在我国经济体制下,很长一段时间来看都是一种幻想。”大企业成吸金黑洞。经济参考报,2011年7月26日。

泡沫使中国经济越来越具有了投机狂潮和金融脆弱的典型症状。有人说,世界上既然有“黑洞”,那也就应该存在“白洞”,“黑洞”将所有物质都吸进去,而“白洞”则将所有物质都吐出来,只是这个“白洞”到目前为止,尚没有被发现。但我们想,“白洞”在经济学上至少应该存在。

不管泡沫也好,国企也好,吞进去那么多东西,总得要吐些出来。天文学家将连接“黑洞”和“白洞”之间的通道称为“虫洞”,看来,自从牛顿跨入经济界后,天文学家们很多也都已完成跨界了。

事实上,我们的黑洞也一直是在边吞边吐:翻几番的房价;因持续繁荣而不断下滑的国际清廉指数,中国在2009年的排名已下滑至第79名,略低于布基纳法索;增长速度最快的奢侈品市场,据《纽约时报》估计,多达一半的销售与贿赂有关,上千万元的一个吊灯,天价茅台、五粮液,一口酒几头牛,一顿饭一座楼;当然,我们还有使用率不到亚太经合组织国家平均水平20%的高速公路网,以及越来越豪华、越来越多的城市公共建筑。

很多时候,我都流连于我们城市里宏伟、富丽堂皇的公共建筑。它们都太豪华了,清一色的大理石地面,充满艺术气息的墙壁,炫人眼目的灯光,超高的空间里可以看见地球在转动,充分向世界展示出穷人乍富挺胸凸肚的模样,真是令人感动,以致自己有时不禁茫然,深恨自己工作不努力没赶上国家经济的平均发展水平。

炫富的时代

一个繁荣的时代,常常也是充满炫耀和好大喜功的时代,17世纪末18世纪初的法国路易十四时代如此,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如此,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日本如此,21世纪初的中国也是如此。

美国历史学家斯蒂夫·弗瑞瑟面对次贷引起的经济衰退不禁感叹道:“一个炫耀财富的时代已经结束。”看来,历史学家的眼光还是不够长远,未能延伸到太平洋彼岸的中国。其实,在中国,财富的炫耀才刚开始。美国人消费着几乎所有的奢侈品,却从不储蓄;中国人则是被储蓄和几乎所有的奢侈品消费着,为的就是那点炫耀。

炫富,已经成为中国的新时尚。网络上不断出现××少爷、××女、××公子展示自己奢侈的私生活,名牌、豪车、大把钞票点烟、一天花掉几十万元等。炫耀,在生物学者看来,是动物本能的展示,其核心是性吸引,正如孔雀开屏,雄孔雀要展示的只是自己长期进化的雄性特征,目的无外乎求偶。

人类因为进化,除有暴露癖的之外,当不会学雄孔雀一般炫耀,他们要展示的是自己的富有与别出心裁,目的除性之外,应还有马斯洛所谓的满足和尊重的需要。但如此炫富,在真正的富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主流,最多算是对财富主流的一个挑战,或者是别有用心,因为他们煽动的是对富人的仇视。真正的富有是低调的。

中国富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从自行车到宾利车的跨越。近年来,中国富人不仅变得更富,而且是以更快的速度变得更富,这点从福布斯富豪排名就可以看出来。据说,中国已经有96万个千万富翁,他们每人平均拥有三辆汽车中国千万富翁数量达96万。财新网,2011年8月25日。很多人都在发愁,今天买了宾利,明天不知道是买宝马还是法拉利,抑或是买一部游艇玩玩。

2010年兰博基尼在中国的销量增长了两倍,劳斯莱斯增长了146%,宾利增长近一倍。尽管中国城市交通堵塞严重,但中国的新贵们越来越喜欢在道路上炫耀他们的财富。一位山西煤老板嫁女,4辆劳斯莱斯、6辆奔驰、6辆宾利、20辆奥迪、6辆吉普、1辆悍马以及若干辆宝马、保时捷、路虎等组成了炫耀性的豪华婚车大巡游。同样是山西的煤老板,可以一下子买上几十辆彪悍的悍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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