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恺心知此人定时朝音崖一派,再看他竹笛发饰,微一沉吟便猜出此人身份,抱拳道:“原来是夜水前辈,百蛮山欧阳恺见礼。”
“对我见不见礼的倒没什么,只是龙爪峰的羽林卫师兄驾临,你小子还不赶紧的跪拜。”夜水一晃脑袋,结在头发上的竹笛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颇为悦耳。
欧阳恺却是心中一哼,暗道:“朝音崖的果然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心下不免将这个汉子看的轻了,但仍是恭恭敬敬的向长须老者一拱手,道:“晚辈见过羽林卫前辈。”
羽林卫一抬手,问道:“欧阳师侄怎会在此?刚才林中修士是你杀的?”
两句问话隐有质问味道。
欧阳恺说道:“在下是被一只飞蛾指引来的,却不知因何,林中竟然潜伏了许多修士,不由分说骤然出手,欧阳迫不得已,还手自保。”
羽林卫听不出有疑义的地方,点点头,看着身畔茶绿发丝的女子说道:“绿鬓娘子,风户小丫头施展的阵法我倒见过,只是外面的这个阵法还恕老头子孤陋寡闻,倒要请教请教了。”
那第四人一头长发乃是茶绿色,衣裙绣鞋同样也是茶绿,便是发间饰的凤头簪、耳畔坠的花形耳坠一样是茶绿色。欧阳恺一见此人装束,便知是梳洗岛方面的人物,不知梅零落请来梳洗岛门人是何用意?
只是绿鬓娘子降落谷中之后,看到困住风户姬的阵法之时,一张俏脸上先是惊惧,但惊惧只是一瞬息,立时换上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容,看不出喜悲忧怒。
绿鬓娘子当然知道羽林卫这话并非询问,更多的乃是质问,说道:“前辈该当知晓,我派之中,能够使出这‘一分流水’的,目前仅有我岛主一人。但,”绿鬓娘子微微一顿,又道:“并不排除我派一些散修在外的名宿耄耋,这就不是晚辈所能知晓见告的了。”
羽林卫哼了一声,一指梅零落,道:“那这丫头又是谁?绿鬓娘子莫非又不能见告吧?”
“小谨,回来!”绿鬓娘子最初来时先是被本派至高阵法所惊,然后便看见了欧阳恺身边的本门弟子。她修行数十年尚且不能运使“一分流水”,这个年轻的小弟子当然更加的不能够了。
当时绿鬓娘子奉命前来探看神兵出世之象,及至风户姬融合赤苏羽离去,她便打算带了一干年轻弟子回岛复命,谁知中途小谨忽而没了影迹。绿鬓娘子不敢掉以轻心,命余下弟子速速回岛,独自一人找寻。
期间又撞上一只不知是何来历的飞蛾,古怪的是这只飞蛾竟是由风息灵力幻形,且灵力中蕴有淡淡的紫,绿鬓娘子一见之下变提高了警惕。
后来无意间又遇见夜水等人,他们身边竟也有一只飞蛾。几人跟随飞蛾,这便寻到了困于“一分流水”中的风户姬。夜水曾怀疑此阵当是梳洗岛弟子布设,绿鬓娘子自然忿然否认。
为了避免引起其余门派注意,四大门派远远退开此地,暗中等待师门对于此事的决议。谁知消息竟然走漏,陆续来了不少别派修士,因为没有命令,四大派没有草率行动。
梅零落一开始并没回过神来她是叫自己,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伴了梳洗岛的弟子,无奈之下只得惴惴的挪过去,想开口说句话,却又不知这个一身绿的美妇是什么地位,只有低眉垂目作忏悔状。
绿鬓娘子以为她是作了什么错事,便道:“小谨,你怎的招呼也不打一声说失踪就失踪!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叔了!”
“师叔,我..我..”梅零落脑筋急转,想要找个像样的借口。
绿鬓娘子一听她声音,皱眉道:“你的声音..怎么?”
梅零落灵机一动,瞥了一眼欧阳恺,脸上升起一抹羞红,声如蚊蚋道:“师叔,当时在神魔渊中,我..我见..我一见欧..恺大哥便..便..”
她这么一说话,再正直的人也想不到正路上去,绿鬓娘子则想的更多,厉声道:“说!便怎样?”
梅零落小脸更红了,一副泫然欲泣悔不当初的情形煞是惹人怜爱。
欧阳恺一见她这种情状,暗骂贱人,但他此时却不宜过多开口,说了话反而脱不了嫌疑。
夜水放声大笑道:“哈哈,便能怎样?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当然是一碰便即熊熊燃烧了。哈哈哈,恭喜恭喜啊,你梳洗岛能攀上百蛮山的首席大弟子,日后定是贵不可言呐。”这恭喜的话却是说给讷讷不敢发声的梅零落听的。但夜水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这欧阳恺诱辱了梳洗岛的弟子,还是个..一想到这里,夜水的笑声更加的大了,此时若是传出去,定然能轰动整个修炼界。
绿鬓娘子恶狠狠的望向欧阳恺,沉声道:“百蛮山的欧阳恺,你来说!”绿鬓娘子特意加重了“百蛮”两字,言外之意是说你百蛮山虽然强于我梳洗岛,但若真是你胡来,我梳洗岛可不会就此罢手。
欧阳恺此时已站在“一分流水”阵跟五人之间,微一拿捏,说道:“我于回山途中撞见了..小谨师妹,当时师妹正受朝音崖陈勾等人围攻,在下念及百蛮梳洗两派情谊,故而出手相救。后来,”欧阳恺看着偷偷向他做鬼脸的梅零落,续道:“小谨师妹说,她因撞见了陈勾几人将风户姬困住,这才受到刁难,而且,期间还遭到陈勾的毛手毛脚。”
“本来小谨师妹气愤不过,要来朝音崖问罪,但我思量着一来那边太过凶险,而来风户姬师妹既然有难,当以解救风户姬为先,这才一路同行至此。”欧阳恺欠了欠身,又道:“也是欧阳考虑不够周全,孤男寡女的一路同行,虽谨守礼防,到底是落了小人口实。”
欧阳恺这话半真半假,不仅将可能的罪过一概推于朝音崖身上,更将夜水狠狠的贬了一通。欧阳恺看着已然换上一副凶神恶煞面孔的梅零落,最后补了一句:“至于是谁使出了这‘一分流水’,就不是欧阳能够预见的了。”
陈勾追捕梅零落受伤而回,只说成功重伤梅零落,将其打落封魔大阵中,余下的并没再提。夜水所知也仅这么多,对于欧阳恺的话辨不出是真是假,但是真也好是假也好终归是不能认的,脸一黑,道:“王八羔子,胡说八道。”他这话一出口,听在绿鬓娘子耳中,就有了另外一层意思。
绿鬓娘子瞥了一眼夜水,不冷不热的道:“原来动手动脚的是你派弟子。”
“呃,绿鬓娘子这是哪里话,误会,定然是误会!”夜水连说两个误会,连摇两次头颅,他头一摇,箍住发络的小竹笛相互碰撞,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悦耳,听来格外动听。只是这清脆悦耳的声音来自一个长相并不如何雅观的汉子,看起来就有点怪怪的滑稽了。
夜水这人虽然不改朝音一脉的奉承性子,但阅历深毕竟不是吹嘘的。他不怀好意的说道:“绿鬓娘子,方才你那小弟子也说白了,自个儿声音之所以有了变故,全是因为欧阳恺之故。跟受了他人动手动脚的挑逗相较,这个貌似才是重点吧。嘿嘿,绿鬓娘子可莫要舍本逐末呀。”
绿鬓娘子乜斜了他一眼,冷声道:“此乃我派之事,却不需他派多嘴多舌。”
“你!”夜水面色一沉,尖声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怎么,莫非夜水大人技痒了?想来讨教讨教我派术式?”绿鬓娘子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夜水一头发辫无风而舞,竹笛相触,叮叮当当,厉声道:“夜某早有此想了。”
羽林卫皱眉道:“好了!夜水师弟,咱们七派同气连枝,又何必为了一点小事伤了自家和气。”
羽林卫跟夜水分属不同门派,即便同派,俩人均为派中老一辈人物,辈分相同,又当着小辈的面,他这话说的可着实有些难听了。但羽林卫话一出口,夜水也只是鼻子哼了一哼,无风舞动的发辫却是停歇了。
绿鬓娘子虽然没有再说挑衅的话,面上却是冷笑连连。她之所以接连冷笑,一方面因为梳洗岛龙爪峰两派相交泛泛,羽林卫仗着本派势大,目中无人,话说的相当的不客气,她可不爱听;另一方面则是想到了龙爪峰跟百蛮山的旧事,跟乌鹊谷的现事,你龙爪峰阴了百蛮山一道,又长年欺压乌鹊谷,现下竟然还说出了这等话,嘿嘿,还真是没脸没皮到了一定程度。
冷笑过后,绿鬓娘子看了一眼眼光几乎没离开过欧阳恺的小谨,心里沉重的叹一口气,又想到了百蛮、梳洗两派间的一桩陈年旧事,心情又加了几分沉重,心想此事只有请岛主定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