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都天山将有神兵出世这个流言四起时,梅零落便早早的做了布设“一分流水”阵的准备,不论到时是乌鹊谷中谁人据有神兵,梅零落都有自信将这人困入“一分流水”阵中,然后再将余下门派众人引至便成了。她若想让乌鹊谷焦头烂额,只须要往这锅乱炖中再加些乱料,然后作壁上观就是了,而困住的人是风户姬,那便再理想不过了。
所以当风户姬融合赤苏羽先行飞出神魔渊时,早早等在外围的梅零落毫不费力将其困入“一分流水”阵中,然后又将风户姬受困的讯息散布出去,然而众修士没人去信,都认为是乌鹊谷使得小手段。直到龙爪峰诸大派获得了飞蛾,这才不得不信了。
“好,布设阵法之人可以先行略过不提。”梅零落手指似不经意的一触耳坠,说道:“可是呢,说到布阵,自然有我派岛主,若说到解阵呢,我派却是无人能解得的。”
“无人能解?绿鬓娘子,此事为真?”羽林卫眉头一皱,他对这个梳洗岛弟子终究不信。
绿鬓娘子余光扫见梅零落眨着的眼,淡淡的一点头,道:“正是如此。”
羽林卫沉声道:“这阵法创自贵岛祖师之手,既能布得,为何解不得?”
梅零落手指卷着头发,说道:“当时我派祖师创设这‘一分流水’阵时,所用灵力以本派水息灵力为主,百蛮炎息灵力、龙爪焰息灵力、朝音崖音息灵力、莽苍木息灵力、乌鹊风息灵力为辅,这才创设功成。因此要解此阵,所需灵力也须集齐这六种灵力,水息灵力不成问题,可这余下的五种,我梳洗岛又如何办得到呢。”
“羽林卫前辈,您身具焰息灵力;夜水前辈,您身具音息灵力;严濑前辈,您身具木息灵力;我师叔身具水息灵力;风户姬师姐施展的‘明珠弹雀’之阵,其中风息灵力浓郁。”梅零落一一点过,最后手指停在欧阳恺处,说道:“而欧阳师哥,身具炎息灵力。不多不少,刚好六种灵力集齐,所以要破这‘一分流水’阵,是断断缺不得欧阳师哥相助的。我说欧阳师哥杀不得,这是其一。”
“那其二呢?”夜水寒声道。
“其二么,这一干修士并非死于欧阳师哥之手。”梅零落伸出两个葱白手指,道:“方才发现风户师姐受困时,碰巧我跟欧阳师哥正拌了句嘴,隐伏四处的师兄们以为是欧阳师哥想要独吞神兵,意欲杀我灭口,这才没有多想便即出手。欧阳师哥知道事出误解,只是一一闪避,并没还手。只是呢,打向欧阳师哥的这些术式,什么蕴含水息灵力、焰息灵力、音息灵力、木息灵力的术式,全都打在了‘一分流水’阵上。再加上其内‘明珠弹雀’之阵蕴有的风息灵力,解阵的六种灵力,恰恰少了百蛮的炎息灵力。”
“而‘一分流水’阵有一项怪异处,解阵时若少了哪样灵力,解阵之人便会受哪样灵力反击。”梅零落向羽林卫、夜水、严濑一一裣衽施礼,歉然道:“诸位师兄受炎息灵力反噬,全是因为小谨之故。大恩大德,小谨不知如何报答,难以言表。”
三人看着裣衽施礼的梅零落脸上的真诚歉意,分不清是真是假,只得抱拳还礼。
绿鬓娘子淡淡看着演戏的梅零落,无动于衷。欧阳恺心里却在冷笑,暗叹梅零落此人的厉害。若不是欧阳恺也曾出手试图破阵,对这话,也必将是信了的。
梅零落眼睛红红的,仿佛心伤于同道离逝,凄然道:“而天下皆知,中了百蛮炎息灵力的修士,非死即伤,且伤的人,心志全失,从此沦为痴呆。想来几位前辈心痛于良才凋亡,这才误以为是百蛮山弟子出的手。其实几位前辈是误解欧阳师哥了。”
梅零落又向欧阳恺裣衽施礼,说道:“也多亏‘一分流水’反噬之时,欧阳师哥以‘炎兽像’将小谨护在当中,这才免受其难。多谢欧阳师哥了。”
“一分流水”阵这种古怪的反噬力,听来似是天方奇谈,但要细细考究,却又无一丝纰漏处。毕竟夜水等人对于梳洗岛的这个阵法,从来只是闻听其名未见其面,更遑论阵法细枝末节处的机关变化了。夜水跟羽林卫对视一眼,两人都有惶惑疑义,总觉得梳洗岛的这个小谨说的话不能尽信。
然而世上各门各派的阵法千奇百怪,似她说得解阵解错而为阵法侵噬的例子不在少数,因此夜水想要反驳却又无从开口。但若就此简单的饶过欧阳恺并无不可,只是依着梅零落的话,饶过欧阳恺就变相承认了百蛮山弟子非但不是嗜杀一类,反而是古道热肠的。夜水不愿就此罢手,犹有不甘的问道:“请问绿鬓娘子,你这师侄说得可全对了?”
“怎么,你以为我派弟子跟有些门派一样,都是些无耻之徒吗?”这“无耻之徒”自然是暗指朝音崖一派了。
“你!”夜水怒火中烧,极想一掌劈死这个臭婆娘,但他此刻在名头方面已然落了下风,若再动手,对朝音崖名声方面实是大大的削减,只得忿忿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绿鬓娘子细长的凤眼中眸子一睨,冷然道:“你再说一遍!”
“嗤嗤嗤!”
“嗤啦啦!”
两人四只眼都是一眯,瞳孔中激射的强烈杀意直指对方。
眼看对决一触即发,羽林卫重重的一哼,不轻不淡的道:“绿鬓娘子,想来这阵法破解不易吧?”话里意思自然还是在问小谨的话是否真实。
绿鬓娘子深深望了巧舌如簧的梅零落一眼,添了一句道:“正是如此,这也是为何当时我劝诸位不宜妄动的原因了。”话里意思自然是答小谨的话一字不假。
当初几人被梅零落飞蛾引至此处,见到了困于阵中的风户姬,其时夜水便曾提议强行破解阵法,绿鬓娘子便说了句“不宜妄动”的话。只是绿鬓娘子阻止破阵的原因,并非出于“一分流水”拥有的反噬的怪异能力,而是猜不透布阵之人倒底跟门派有何干系,怕只怕跟岛主梅逊雪是一家。
梅,一想到“梅”这个姓氏,绿鬓娘子心头一动,想到了另一个梅姓的女子,为了谨慎起见,这才以一句“不宜妄动”阻止了夜水。
既然证实了欧阳恺并非杀人真凶,而要解除“一分流水”阵,这百蛮一派的炎息灵力必不可少。可如此一来,问题又来了,他们解除阵法为的是风户姬身上的神兵赤苏羽,而乌鹊谷跟百蛮山结为盟友近五百年,先不说百蛮山那群老头子老太婆那边,就是现在面前的这个欧阳恺,又会作何反应呢?
羽林卫向夜水打个眼色,夜水咳了一声,说道:“欧阳小兄弟,素闻乌鹊百蛮两派交好,而咱们七派本属同枝,如今风户姬被奸佞小人诱骗此阵困住,咱们岂能坐视不理,总得援手不是?”解阵既然用得着欧阳恺,夜水说话也就没那么大架子,反而跟欧阳恺称起了兄弟。
一听夜水将自己称呼为臭婆娘,梅零落一下子来了气,小声骂道:“你才臭呢,就一粪坑里的石头,不仅臭,而且硬。”
“臭丫头,不干不净的找死么?”虽说梅零落将声音压低了,可夜水又是何人,便是闹市街头一根针落地,他也能听的见。
绿鬓娘子左脚一错,不经意间将梅零落护在身后,淡淡道:“‘一分流水’乃我派不传之秘,千余年来会布设此阵的决计不过十人。我虽不知那布阵之人是何出身,但她既会此阵,必然跟我梳洗岛有着莫大关联。所以说,”绿鬓娘子薄薄的嘴唇一抿,又道:“嘴巴不干不净的人,不是我这个小弟子,而是你夜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