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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距离

龙逸施加在我手臂上的力道不禁让我皱眉,没想到一个天天养尊处优躲在深宫里的男人竟然会有这般力道,但我的回答也只有否认:“皇上,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不知道?”龙逸突然由方才的狰狞变得平静了许多,然后竟冲我温柔的一笑,但说的确实令我瞬间僵硬的话,“雪痕军师,刚才是我无理了,军师莫要见怪,朕只是把你错认成朕已死的一位妃子了,不过刚才崇将军对军师是赞赏有佳,说军师对很多事儿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朕有件事儿一直都很困惑,希望能听听军师的见解,”龙逸顿了顿,道,“军师觉得我移平定国将军府,处斩苍兰健,流放苍兰家五个兄弟的决定怎么样啊?”

此话一出,全身的冷汗都已经渗出。恨,好恨!可现在明明就在这么进的距离,我随时都可以了解他的性命的时候,我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全身僵硬,好像死了一般,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何况是拔剑。

“怎么,军师,身体不适吗,竟然在这天寒地冻的野外也能留出汗来,而且你的脸色也不大好呢,真是和地上的雪有得一比的白啊!”龙逸讥笑道。

“这……这不好说,每个人在看问题时都有自己的看法,我一时没有办法回答皇上。”我机械式的回答。

“是吗,军师还真是狡猾啊,竟然回答的这么闪烁其词,难道是对朕的决策有什么不满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妨直说,朕要听到的是你的回答,月妃,哦,不,是雪痕军师!”龙逸冷笑道。

“我……我、我……赞同……皇上的决策……”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来这些鬼东西,明明就可以报仇的,明明就可以不顾一切的杀了他的,可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会全身无理呢!

我恨,好恨!我在做什么,我在说什么!我到底为了什么才一直活到现在的,而如今却——“是吗,原来朕在你们百姓眼中是如此的英明,看来苍兰健还真是无法服众,我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儿啊。”龙逸竟然望着天空感叹起来,随即竟然作势要吻我!

慌乱中僵硬的身体没有知觉的抵抗着,尽量向后躲着,拒绝着。

“哼!”龙逸猛的将我向后一推,我一时措手不及重重的跌在地上,但是我的视线却没有一刻离开过他,依旧怒视着他,如果视线可以幻化成利刃,那么他早就千疮百孔惨不忍睹了!

“给朕老老实实的滚回军帐中呆着,没有朕的命令休想出军帐半步!”龙逸发狠道,“还有,你的军师一职是崇临给的,朕从来就没有认同过,你现在不过就是个平民,如果平民在军营中随便走动的话,朕就只好军法处置了!你最好爱惜一点自己的小命!”顿了顿,龙逸又道,“雪痕是吧,这么极力否认自己的身份想当雪痕是吧,那朕就成全你,你依旧是你喜欢叫的雪痕,但从现在起,朕赐予你贵妃之衔,赐‘月’字,封号为——月妃!”

留下一脸愤恨的我,龙逸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明明改变了不是么,明明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出宫的不是吗,可现在却这么间的又回归到了原点,又要再次被抓回宫中,不是要报仇吗,不是刚才有那么一个打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剑也就在腰间不是吗,可为什么却因为他的几句话吓的毫无还手之力,错过了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爹,你在天之灵会怨女儿吧?怨女儿无法为你手刃仇敌。哥,你们在天之灵会怪柔月吧?怪柔月竟措失了大好机会无法为父报仇,为你们雪恨。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一旦回到皇宫,能够下手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龙逸身边侍卫无数,怎么会给我空子让我杀了皇上呢,暗无天日的王宫里,我又能拿什么来复仇呢?

子时之后,城外便开始吵闹起来,战鼓声……喊杀声……马蹄声……兵器撕裂身体的声音……没有一刻消停过。

我不知道这场仗打的是个怎样的阵仗,也不知道两军到底死了多少人,更不知道崇临他们见我围在主帐是否有问起过我,当然龙逸是怎么搪塞过去的更是无从得知,因为我很“听话”的奉旨在自己的军帐中呆着,没有半步跨出军帐。正如龙逸所说的,我还要好好的珍惜自己的生命,可不能就这么白白的就死了,但是我不怕死,可是要死也要拖上龙逸,让他死在我前面!

大战三天后,龙逸决定回京,从他们的神情上不难得出,这次战役是大捷,而我们则是凯旋。而我,则又要回到那夺走了我一切的王宫中,就因为龙逸的一句话。

启程的8天来,我一直都是在龙逸的行宫中度过的,因为没有多余的马车给我,可我曾要求和其他士兵一样一起走回京,我不想和他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因为这会让我更恨我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明明在这么近的距离却不能取他的性命,可他却说什么为我诡计多端,为了防止我从中使坏而逃跑,所以把我关在行宫中。

本以为他会恶言相向,羞辱我和我的家人,在我面前像说笑话一样提及父亲和哥哥们,但没想到这六天来我们竟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一直是半躺在软榻上悠闲的看着书、批着奏章,而我则跪坐在行宫的角落里,一个离他最远的地方,愤恨的瞪着他。

第9天的时候,这种僵局却被打破了。

“拿这个把头发梳一梳。”我刚迷迷糊糊的睡醒,从地上坐起身子,龙逸突然把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扔在我的面前,命令道,可我却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眼前的盒子,然后当作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似的准备倒下继续再睡,“不想死的话就快梳!”龙逸好想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背对着我冷冷道。

的确我现在还不能死。

虽然不情愿,但是仍不得不拿起女儿家们再熟悉不过、可对我却万分陌生的东西折腾起来。可是这些东西我的确不怎么会用,所以只能尽我所能的将头发尽量都束起来,但他好像对此还不怎么满意,叫来四个婢女,冷哼道:“把她给我收拾干净点!”然后转身离开行宫。

于是四个婢女们麻利的施腾起来,虽然不如碧儿和染儿,可又是洗脸,又是施粉上妆,又是更衣,又是梳头的也几下就把我给弄晕了,所以也就没有说什么随她们折腾。

不知过了多久,我竟然不知不觉的被她们就这么弄睡着了,四个婢女们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当我醒来的时候龙逸已经又再次坐在对面批阅奏章,往身边一看,一个婢女正小心的端上午膳。原来我是被这个侍女晃醒的……

又抬眼看了看对面的龙逸,依旧悠闲泰然的半坐半躺在软塌上读着奏章,时而拿笔写些什么。我不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他杀了我的父亲,我对他的恨不言而喻,而且他对苍蓝家也算是恨之入骨、不除不快,既然他对我爹和我哥哥们都没有留下半分情面,又何必留下我这苍蓝家唯一的血脉,难道他不知道这是在玩火吗,或者是说他从来就不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可以杀了他,所以想把我幽禁在宫中好好折磨一番?

“要吃就快吃,拿着筷子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你以为自己是冰雕啊。”龙逸停下手中的工作抬眼会看向我,讽刺的说道。

我失态了,我竟然想心事想的入神,直直的望着他一动不动的愣着,看在别人的眼里应该会别的我看他看的入神吧?

我对我刚才的失态而生气,发泄似的疯狂的向自己的嘴里填塞食物,恨恨的看着盘中剩余的饭菜,把我对龙逸的恨全部发泄到他们的身上。

“慢点吃,别噎着了。”龙逸轻笑着说。

原本只是低头狂吃的我脑子一阵轰响。刚才龙逸他说了什么,担心我?而且那语气也是,也是……温柔?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惊恐的抬起诧异的双眼看向他。

他微微挑起唇角,一脸不懈与嫌弃,冷笑道:“你可千万别噎死了,要死也死到外面去,别弄脏了我的龙帐!”

原来如此,的确是我自己会错了意,像他那种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可能会真心诚意的说出那么软骨头的话?我不禁松了口气,但也同时觉得有些……

“皇上,”片刻的沉默被从门外走进来的一个小太监打破,“刘姜,刘大人求见。”

“传。”龙逸正言道。

小太监急忙退出龙帐,不一会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走了进来,恭谨的跪在地上,作揖道:“臣刘姜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姜不必多礼,起来回话吧。”龙逸正襟危坐道。

“谢皇上。”刘姜答谢后起身道,“臣已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皇上出京的事儿至今还没有走漏风声,后宫的各位娘娘也全然不知,朝中也没有什么异动,大臣们只当皇上苦于研究边境策略问题而闭关。而且臣也照皇上旨意,将您今天回宫的消息让几个亲信在今天未时传话给朝中重臣和各宫娘娘,臣以为现在京城应该都已经知道这次边关大捷之战是皇上御驾亲征所得的。”

“你做的很好。”龙逸赞许道,“我们现在走到哪儿了?”

“都如皇上所预期的一样,我们的确在申时便可抵京,现在已经走到了城郊了,应该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进城。”刘姜答道。

“知道了,没什么事儿的话就下去吧。”龙逸道。

“臣告退。”刘姜作揖道,随即离开龙帐。

没想到我日思夜想的想要找个机会回京报仇,现在竟然这么简单的回了京,而且不像当初所想的那样必须找理由混进皇宫才能杀了龙逸,因为跟在龙逸身边进皇宫简直易如反掌,可是仇人就在咫尺,想要杀他却一反预期的难如登天。

爹,哥哥,我该怎么办,我该选什么时间才能一举杀了他?爹,哥哥……

一炷香的时间过的很快,尤其是在我和龙逸这种堪称诡异的气氛下。

人声越来越嘈杂,到处都充满的大城镇的气息,不一会儿便传来的久久不停的齐声欢呼:“吾皇万岁!吾皇神威!”

京城百姓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龙逸掀开帐帘,威仪的站在帐边,欣然接受着万千百姓们的跪拜,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们。我透过掀起的帐帘望向帐外,百姓们纷纷跪下,欣喜的跪拜着,欢呼着,一脸敬佩崇拜的样子,他们为国家的安定而欢喜,为边境的平复下来的战乱而高兴,为拥有这样一个年轻却成熟英明的君主而骄傲,为他所折服。

这熟悉的阵势,这熟悉的街道,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一缕缕熟悉的气息,这一份份熟悉的臣服,这一阵阵高喊的熟悉的声音……这一切不并不是没有见过,或者说应该是再熟悉不过了,爹爹哪一次战胜回京不是这阵仗,哥哥们哪一次回京不是这气势?

可是现在呢,他们崇敬臣服的对象已经换了人,他们没有人再将我苍蓝一族放在心上了,或许他们已经毫不迟疑的认为粼召国有没有苍蓝一族也都是无关痛痒的事儿。

苦涩划过心头。看来龙逸不仅仅是想要灭了我苍蓝一族,他的目的是要在我组为之骄傲的粼召国历史里完完全全的将我族抹去!

原来他将我押回京果然是想要折辱我,对现在的我来说,死根本无法让我害怕些什么,因为我死不足惜,若我大仇的报,死对我来说就如同秋风吹落树叶般的简单,可是像现在这样践踏我族的骄傲,即便是爹还过着,或许也会被他活生生的气死,当然这也是对我最大的折磨和羞辱。

我愤恨的瞪着他,如果可以,真希望我的目光可以在他的身上戳两个窟窿!

龙辇渐渐停下,我知道,这一定是到了宫门,龙逸回到了他温暖舒适的家,我回到了这冰冷无情的地狱。

龙逸下了龙辇,我也紧随其后的跟了下去,习惯了边关军服的干练,中午突然被龙逸强迫换上了女儿家飘逸轻盈的长裙,总是觉得怎么走怎么奇怪。

下龙辇时由于一时分心竟不小心踩到了长长的薄纱裙摆,努力控制重心不想在人前摔个狗吃屎的惨样子,可是还是无可避免的这一跤是摔定了,我死心的闭上双眼准备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可不一会一阵温暖的异样感从身体四周传来,我惊醒的猛地睁开双眼,恰好对上了龙逸不懈与玩味的双眸。

他冷哼了一声,随即微笑着故作温柔道:“小心点啊。”

我这才明白,这任命的一跤定是让我恰好不好的摔进了龙逸的怀里,这对我来说可是天大的耻辱!可是若是落入别人的眼里,一定就是另一种解读了——投怀送抱!

我恨不得就想当场狠狠甩自己两耳光!

龙逸很快的放开了我,对急忙迎上来的小德子在一边小声的交代了几句,然后便走向大臣们和各供娘娘所云集的宫门了。

小德子走上前来,恭谨的向我请安,和当年我在宫中的时候完全不同的请安,好像是在巴结我似的,真是可笑,你小德子也算是阅人无数了,竟然会为了刚才那个简直堪称滑稽的拥抱而巴结错了对象,呵呵,等过一阵子你发现自己竟然给一个不但没有得到皇上宠幸而且在朝中一点都没有地位的女人低头,是不是会有把自己的舌头扯断的冲动?

小德子一脸谄媚的恭谨的为我带路,将要走进宫门的侧门时,我才知道会错意的不仅仅是小德子,看看一旁一边围着龙逸不停撒娇,一边有不忘向我这边头来嫉妒又愤恨的目光时,我知道,刚才那我一身中最耻辱的一幕她们也定是看见了。

我不觉想笑,那样一个冰冷无情,对你们来说更是寡情薄幸的怀抱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留恋,为他争个你死我活的?

我随着小德子一路来到了我在宫中最最熟悉的地方——月薇阁,没想到冷宫之后,战乱之后,我竟然又回到了这个改变我生命的地方,各中感想竟让我双眼微微湿润,泪水不受控制的滑下脸庞……

我竟然……哭了……

回宫已经有十天了,这眨眼间的十天对我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回宫第二天的一大清早,小德子就乐呵呵的到月薇阁来通报,一副恭敬谄媚的嘴脸,本以为他是幸灾乐祸,可没想到他手中的圣旨竟离谱的出乎意料。本以为龙逸定会绉个理由将我定罪,以绝后患,可是事实上他不但让我住回了月薇阁,还再次册封我为月妃!这样我有些摸不清他在想些什么了,他的意图、他的目的何在?

而更让我不解的事还不仅仅于此。自从回宫之后,他夜夜来我月薇阁过夜,十天来一天都没有间断过,这不禁震撼了后宫,引来了无数嫉妒和怨恨的目光,更荒唐的是所谓的“月妃专宠”的流言也在不经意间传遍了后宫!

这不禁让我觉得有些好笑,在寻常百姓家,婚姻是相守一生的誓言,是爱的见证,而在帝王之家,尤其是在他龙逸身上,十天竟然就能够被传的沸沸扬扬,上升到专宠的程度,可见他龙逸的寡情薄幸与各个朝代的帝王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而我却“荣幸”的要成为你们发泄的对象、嫉妒的对象,一力承担你们对他的不满?!

可谁有知道我心中的恨!龙逸夜夜到我月薇阁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挑衅,是一种羞辱!每晚,他都是从容不迫的带着一大堆奏章在这里逐一批阅,一改就是一整夜。他释然的态度就像是对我的嘲讽,嘲讽我的无能,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却苦于无法下手报仇雪恨,而他也正乐得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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