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恶太监,一石二鸟。
猛虎劫,罪长空,侍郎昏倒。
长生殿冷清下来,一股凝重肃杀的气氛,瞬间在大殿中弥漫。刚才那种轻歌曼舞、其乐融融的景象一去不复返。
两个披甲带戈的武士走上殿来,神色凛然的看着长空无忌。
“大胆长空无忌,竟敢夜闯皇宫禁地。今日又以下犯上,触怒龙颜,诽谤圣明。左右拿下,关进天牢,等候发落!”黄太岁站在御案前,神气活现的说道。
两位披甲带戈的武士上前,准备拿下长空无忌。
“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会走。你们这群贪生怕死之徒,酒囊饭袋之辈,有什么资格颜面站在我的面前!我等死战匈奴数十役,出生入死,换来的竟是锒铛入狱的结局。皇上,如果你还想江山永固,还想垂拱而治,就赶快醒悟吧!莫要被这群谄媚佞臣遮瞒了眼睛!眼下危机四伏,外患不减,内乱又生。再不励精图治,只怕江山难保,性命堪忧啊。”长空无忌深情的劝道。
“你们都是国家的大臣,都是国家的精英。不思报效朝廷,为国分忧。却在这里混淆视听,媚颜屈膝,蒙蔽圣上。你们对得起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吗,对得起天地良心吗!”长空无忌见皇上没有动容,转身对众大臣说道。
众大臣依然低头耸肩,沉默不语。
“大胆长空无忌,越来越放肆了。你可别忘了,这里是长生殿,不是西疆军营,可以仍由你为所欲为。你恃宠而骄,手握重兵,不把皇上大臣放在眼里,简直是大逆不道!今日在这大殿之上又威胁圣上,辱骂群臣,罪不可赦!你视国家法度于何地?置皇上权威,大臣尊严于何地?此乃十恶不赦,不处于极刑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正纲长!”黄太监没等皇上发言,就恶狠狠的说道。
“哈哈哈哈!笑话!黄总管权倾朝野,染指政务,欺上瞒下,心狠手辣。这十恶不赦之人,只怕是非你莫属吧。在圣上面前横加干涉军机大事,丝毫不顾忌君臣之礼,上下之道。对外荼毒百姓,自毁长城。黄总管你又置国家法度于何地?置皇上权威,大臣尊严于何地?我看该处于极刑的应该是你!”长空无忌反驳道。
“你,你真是巧言令色,信口雌黄!皇上!老奴一心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想因此得到皇上的错爱,老奴深知朝中有不少大臣对老奴心有不满。可老奴凭天地良心,从没有欺上瞒下,老奴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皇上!”黄太监说着,重重的跪倒在地上,哭喊道。
“这,这,这像什么话嘛这是!黄卿家快快请起,朕深知你老骥伏枥,忍辱负重,实乃朕的心腹宠臣。长空卿家不知礼数,乱闯禁宫,今又忤逆不道,毁谤群臣。传朕的旨意,即行革去长空无忌军中所有职务。打入天牢,听后发落,不得有误!”皇上从御案后走来,拉起黄太岁,安慰劝导了一番。
“皇上!怎的如此不公!”长空无忌喊道。
“你休要多言,若不是看你作战有功,朕早已将你推出午门斩首!株连九族。你不思感激皇恩浩荡,还在此混淆视听,诽谤群臣!休得再胡言乱语,左右即刻将他拿下,莫要坏了朕的兴致!”
“且慢!我有话说!”
两位披甲带戈的武士正要动手,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喊声。众人循声望去,见董侍郎慌忙的冲到殿中,倒头便拜。
“圣上息怒!小侄长空无忌年少无知,因为久在沙场,不知宫廷礼数。今日冲撞了皇上和诸位大臣,还请法外开恩,饶他则个。”
“哦,原来是董卿家。董卿家你来得正好,寡人正要找你!长空无忌之事,不是朕不通情达理,而是这长空无忌欺君罔上,混淆视听。如此,寡人依国法军规给予处置,理所当然。寡人已经在情理法外网开一面,不株连牵累,这已经仁至义尽。你还有何话说。”皇上道。
“圣上,长空无忌虽然年少,却也不是莽撞之人。这其中必定有他不对的地方,皇上法外开恩,作为臣子的定当感激涕零。只是微臣有一事不明,长空无忌如何欺君犯上,忤逆不道。微臣深知长空无忌的为人和品行,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了吧?”董侍郎道。
“你既然要问个明白,朕就告诉你!省得你们这帮大臣又说我屈待贤良,姑息养奸!”皇上道。
“臣惶恐!微臣不敢,绝没有那种意思。”董侍郎忙道。
“董侍郎,这事原来也有你的不是。朕交待给你的任务一拖再拖,至今仍然没有结果。现在太后急着要人,昨天还专门给我说起了这事。朕就不懂了,太子妃就是日后的皇后,可以说是万人期盼,人人都梦想的事情。可是董侍郎,你职责所在。不但不好好为朕选太子妃,怠工消极不说。还不忍心割爱,假公济私。”
“选妃一事,牵涉千家万户。眼下大战刚过,民生凋敝。一旦大选,只怕引起民愤。至于假公济私一事,微臣从未如此专断,请圣上明察!”董侍郎道。
“董小姐深得太后的喜欢,你不好好劝导女儿进宫,报效皇恩。却一拖再拖,企图敷衍了事。今日又指使这少年将军闯宫胡闹,忤逆圣上。董侍郎,难道太子还配不上董小姐?难道皇上还不配与董侍郎结为儿女亲家吗?如此不识抬举,不但是敷衍塞责,更是欺君罔上!”黄太岁在一旁帮腔道。
“圣上!微臣绝无此意!身为国家大臣,自当为国分忧,为社稷安危着想。臣任礼部侍郎十数年,自认无大功劳于朝廷。却也不是那种靠巧言令色,溜须拍马,谄媚献宠而飞黄腾达的人。黄太监血口喷人,危言耸听,夸大事实。太后喜欢小女,皇上欲与小女登凤之路,微臣自是感激不尽。只是小女自小痴恋长空无忌,一时难以接受。小女脾性乖张,敢作敢为。为人父母,怕惹急了她自寻短见。因此才苦苦相劝,耽误了圣上的大事。”董侍郎回道,朝着御案连拜了三拜。
“董侍郎爱女心切,寡人可以体会。只是这太子选妃圣旨已下,太后催促,董侍郎切不可怠慢了。”皇上道。
黄太监赶紧贴到皇上耳边,悄悄的耳语道:
“皇上切不可为董侍郎一面之词所蒙蔽了,董侍郎迟迟不肯完成圣上交待的任务。老奴认为不是出于爱女之心,而是敷衍塞责,企图欺瞒圣上。这长空无忌和董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董侍郎也早已把长空无忌当成东床快婿。只是圣旨难违,皇上圣旨虽然还未正式下达董家,迎娶董小姐。可是这董小姐已经被钦定为太子妃,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董侍郎一定把此事告诉了长空无忌和董小姐,于是长空无忌怀着满心的不满夜闯禁宫,目的是要阻止皇上让董小姐进宫。董侍郎匆匆跟来,就是怕长空无忌性急之中忤逆犯上,适得其反。由此观之,他二人定然已经商量好了应付的对策。如果今日放他们回去,保不准会有事情发生。”
“长空无忌父子手握重兵,天下兵马都归他们节制。长空家族在军中势力强大,若是皇上逼迫长空无忌交出董小姐。只怕长空无忌不肯,教唆手下叛变,到时候军队倒戈,圣上危在旦夕了。”
“如此该如何是好?黄爱卿有何高见?”皇上焦虑的问道。
“圣上不必惊慌,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我们拿下长空无忌和董侍郎,趁机让长空燕交出剩余兵权。到时候把他们父子二人杀掉,这样就可以永决后患,这是其一。其二,只要扣下董侍郎,不怕董小姐不进宫。只要董小姐得知长空无忌已死,董侍郎被关押。出于孝道和情义,董小姐一定会从容进宫,皇上也可以在太后面前交差了。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啊?”黄太岁道。
“黄卿家果然好计策,只是寡人担心斩杀长空燕父子,会引起大臣的反对。只怕到时候局面不好收拾啊。”皇上担忧的说道。
“这个不要紧,只要皇上下令,调羽林卫连夜进京,拱卫京师。这些人都是皇亲后人,老奴观察多年,他们都是些愿意为皇上效忠的人。只要京师做好防备,长空家族的部旧即使心中不满也不敢乱动,这样可万无一失!”黄太岁回道。
皇上连连点头,神色凝重的看着殿堂之下的长空无忌和董侍郎。
“皇上!眼下民生凋敝,微臣恳请推迟大选。以修养生息,预防匈奴。太子年幼,尚且不到大婚之年,数年之后,物阜民丰,再为太子选妃,最好不过。眼下防范匈奴,才是第一要务。”董侍郎道。
“卿家此言差矣!当下的第一要务是肃清内患,朝中有不少大臣手握重兵,图谋不轨,这才是寡人的心腹大患!”皇上冷冷道。
“皇上!微臣不解其中之意。”董侍郎道。
“你无须明白,众军士听令!长空燕父子手握重兵,图谋不轨。董侍郎勾结奸臣,欺上瞒下,拖延上差。即刻拿下天牢,不日处决!”
“昏君无道!有眼无珠!祸国殃民,虽暴秦不足以相比!”长空无忌骂道。
董侍郎呆立在原地,头脑空白一片。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大殿上。
猛虎劫,英雄受困。
冲天啸,霸王雏形。
天蒙蒙亮了,东方升起一片红霞。
董小姐坐在梳妆台前,一夜未眠。她凝视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发现一夜之间老去了很多。她缓缓的转过身来,对身边的丫鬟道:
“老爷和长空公子回来了没?”
“还没有呢,小姐。只怕是被皇上留下了吧。”丫鬟说道。
董小姐心中烦闷不已,一种不详之感涌上她的心头。自从董侍郎和长空无忌进宫后,她的眼皮一直跳过不停,一夜辗转难眠。
“长空府那边有消息吗?”小姐再次问道。
“还没有去问呢。如果老爷和公子回来的话,一定会先到这里。”小丫鬟道。
小姐没有说话,她机械的梳着头发,呆呆的望着镜子。
她梳妆已毕,顾不得混身的疲倦。匆匆来到大门口,向着皇城的方向张望着。
大街上人越来越多,董小姐焦急的张望着。她此刻多么希望那迎面走来的路人,是自己的父亲和情人啊。可是人来了又去,轿子花花绿绿的来回穿行,始终没有她期待的人。
这时路上的行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接着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呼啸而至。董小姐知道,这是宫里的钦差出来了。她正要赶紧回避,却见那钦差的马队向她冲来。
一群披甲带戈的骑兵气,势汹汹的从董小姐的面前奔去。一时间刀剑森严,寒光闪闪,让人不寒而栗。骑兵的身后是一顶蓝布小轿,左右都被三五个步兵紧紧围拢。这些步兵挂着腰刀,手里举着钦差出宫的招牌,在轿子前面招摇而过。在轿子的后面又是一队骑兵。
董小姐赶紧闪到一边,看着这眼前的一切。
这时那小轿的速度慢了下来,轿中的人缓缓揭开了轿子的小窗。那人立刻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董小姐,他不怀好意的冲着董小姐,现出诡谲的微笑。
轿子中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出宫的黄太监。他路过董侍郎府,得意的看着这座即将崩塌的大厦,心中显出得意的神色。
他不是为了董小姐而来,他此行有更重要的事情。此刻正匆匆赶往长空府,他要拿下府里所有的人,以绝后患。
董小姐立刻认出了这歹毒的太监,看到这太监狡猾凶残而又不怀好意的笑,董小姐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立刻感觉到即将有重要事情发生,而且似乎与自己息息相关。
钦差卫队匆匆而去,不久消失在董小姐的眼里。董小姐不敢怠慢,赶紧吩咐管家备轿,她要赶去看个究竟。
众家奴和丫鬟一阵苦劝,没能拦住董小姐。董小姐坐着一顶粉色小轿,抄小路匆匆赶往长空府而去。
天牢里守卫森严,肃杀冷清不已。死刑犯都睁着绝望无助的眼睛,他们像幽灵一样在牢房里哭喊狂叫,如同怪兽。
“伯父!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吧?”长空无忌大声的喊着董侍郎。
董侍郎头昏眼花,心中恶心难受。他听到长空无忌的喊声,强忍着心中的难受,抬头缓缓说道:
“不碍事,只是昏了过去。现在已经好多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千军万马都过来了,还在乎这一点小委屈吗?”长空无忌道。
他们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因为身份特殊,所以都是单人关押。虽然手脚都被铁链锁住,却可以相互说话。
“哎,没想到皇上竟然是如此昏聩无能。黄太监也着实歹毒,如此下去,这国家社稷只怕难以保全了。”董侍郎悲苦的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皇上偏听偏信,昏庸无能,若不是他胡乱指挥。当年就不会惨败,我们也不至于奔波流离逃离长安。如今皇上不但不思悔改,励精图治,反而更加贪图享乐,宠幸太监。真是让人寒心,对于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皇上,我们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长空无忌气愤的说道。
“话虽如此,但你我毕竟是大汉的人。为官一日就要为国分忧,为君排难。皇上虽然无能,可天下黎民都是无辜的。如果任由太监乱政,那受苦的必然是千千万万的百姓啊。”董侍郎道。
“伯父深陷囹圄,都自身难道了。还如此心忧天下,真是难得。只可恨这太监狡猾,皇帝昏庸。大好的江山就要葬送在他们手里了,想来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想来这事也怪我,没有想到皇上会如此听信黄太监的谗言。原本以为皇上在流落洛阳后,已经痛改前非,励精图治,没想到却如此昏聩无能。早知道如此,我就不应该冒失入宫,连累了家人和伯父,想来真是心中有愧。”长空无忌继续道。
“贤侄,这不怪你。要怪就怪皇上无能,有眼无珠。竟然相信天下太平,四海一统。尤其可恨的,还有那一群饱食终日的大臣。竟然没有一个挺身而出,辩白是非,反而助纣为虐,落井下石。皇上身边都是一群这样的佞臣,难怪国家不积贫积弱,不堪一击。我气不过,才昏倒在大殿之上。皇上昏庸,大臣可以规劝辅导,可是大臣都一味的溜须拍马,谄媚奉上,混淆视听。这个朝廷已经没有指望了。”董侍郎道。
“伯父认为皇上会如何处置我们?”长空无忌问道。
“皇上一定会听信那太监的谗言,对我们斩尽杀绝。你父亲也难以保全,此刻只怕圣旨已经下达。我现在最担心的小女娇娆,老夫一生锦衣玉食,已经活够了。可是她年少青春,正是大好年华。一想到她,我的心里就不踏实。”董侍郎说着,悄悄掉下一滴泪来。
长空无忌呆呆的立在原地,他手里抓着沉重的铁链,狠狠的在铁柱上敲打起来。
“这无能的昏君,真是可恶至极。要是我能出去,一定要找那太监和这昏君报仇!特别是那太监,我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让他成为千夫所指的罪人!”
董侍郎提到了董小姐,长空无忌心中一阵刺痛。他不敢想象他们的未来,他中升起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他没能救她于苦海,反而葬送了两家人的性命。
长空无忌痛苦万状,他狠狠的敲打着天牢的铁柱,直到满手是血。
董侍郎瘫坐在地上,绝望的看着这昏黄的灯光。
“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了吗?董伯父,你快想想办法,我们如何挽回败局。”长空无忌突然醒悟道。
董侍郎苦笑着摇头道:
“我深知黄太监的为人,他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即使皇上不杀我们,他也会在牢中做手脚。只怕我们难逃一死了,还有你的父母,还有我的女儿,他们都要受到株连。”
“如此说来,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们真的只能等死了?”长空无忌道。
董侍郎没有说话,呆呆的坐在地上,他脸上写满了对这个国家的失望。
“如果我爹逃过一劫,率军前来救出我们,这样岂不是还有机会?”长空无忌道。
“你父亲肝胆忠心,而且他完全不知道我们已经被扣下。即使他事后得知真相,攻破洛阳也要数月之久,到得那时,我们只怕都已经是一堆白骨了。而且我们在皇上的手中,你父亲投鼠忌器,也不敢轻举妄动。黄太岁心狠手辣,早已想好万全之策。此刻,只怕他自己也自身难保了。”董侍郎道。
长空无忌呆呆的站在原地,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绝望,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气愤。他突然想到被自己连累的家人,想到他们马上就要身首异处,想到青梅竹马的董小姐,他的心里五味翻腾,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