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雁鸣镇（二）

胡宅气势雄伟的朱红大门前，前来道贺的人，都大包小包的提着各种礼物，恭敬地依此上前把礼物交给礼仪官登记，礼仪官收下礼物让身后的小厮清点，问了名字，重重在手中的礼品簿上写下来人名字，然后身边的另一个小厮，就高声喊道：“高掌柜，送溪银镯一对，或者，李老板，恭送金丝绸6匹”，好不神气，西风听着声音耳熟，定眼一看，差点笑出声来，竟是藏大伯家的小子，穿着崭新的衣服，戴着瓜皮小帽，差点没让西风认出来。车队抵达的时候，胡飞也正站在门口，和前来道贺的人寒暄，满面春风，举止落落大方，让一个前来道贺的人都感到胡宅当家的过人风度。西风马车上看着自信的胡飞，有些走神，半年多的历练，让胡飞正式长大了，也成熟了，从此可以代替自己独当一面，带领着雁云寨余下的老小在雁鸣镇平静的生活下去。西风穿着胡飞换下的青色车夫装架着马车停在胡宅大门前一时痴了，身后的车马见排头西风的马车没动也没敢轻举妄动，倒是引起了现场的人注意，议论纷纷。胡飞正和镇守公子在门**谈，突然感觉周围有异，注意到西风竟有些呆怔在门口，内心暗暗着急，怕引起大家不必要的猜测，虽不知一向行事严谨的老大为什么这次有些失态，但一直小心翼翼怕露出破绽的胡飞也顾不得老大平日的积威，把脸一“沉”，对着西风喝道：“混账奴才，还不赶紧把主子送进去，误了老爷奶奶们休息，仔细你的皮”马车旁的侍卫，听到胡飞训斥西风，不禁脖子一缩，看向西风，胡飞内心也狂跳，但面上却不露一丝，“少爷，奴才该死，”西风反应过来，内心也是暗责不已，脸上忙摆出一副惊恐的表情，“新来的不教训一下，不知道个轻重。失了礼仪。李老板莫怪。”“哪里哪里，胡少爷御下有方，老朽自叹不如啊”胡飞继续“满面春风”的和客入交谈。西风却是诚惶诚恐的挥着马鞭，驾着马车载着轿子里的“主子们”，从偏门进了宅子。“老大！”西风驾着车刚进宅子不远，便见七八个小厮护卫打扮的少年站在前方激动的看着他。小厮护卫都是先前被西风安排来胡宅里协助胡飞的少时伙伴，大半年不见，今日重逢，都迫不及待的想见他，连胡飞的命令都不顾，擅自离了岗位，来到门口接他。西风见到他们也很是激动，不过扫了一眼身后不远的大门，和各色前来道贺的人。西风忍下内心喷薄的情感，给了他们一个眼色，然后顺着指点径自驾着马车到了后院。刚脱离开了外人的视线，身后跟着的几个卫士便迫不及待围了上来，加上后院中七八个正等在院里的少女，十几个少男少女都围在西风身前。“西风哥哥”几个10几岁的小姑娘没忍住，扑到了西风身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少年们见女孩把西风身侧占了个通透，没敢在扑上来，只得站在周侧叫嚷“老大，你怎么这时候才来，胡哥总说时机不成熟，一直不接你过来，可让我们想念死了“是啊，老大你回来了，我们就有了主心骨了。”西风脸上满是笑意“这不都过去了吗，大家又团聚了。你们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努力练功，没给爷爷奶奶们惹祸吧”“哪能呢”一干少年都嘿嘿笑着，“老大，我们在镇子里，一直按你的吩咐，除了守护咱宅子的安全，就是努力练功，现在可是厉害了很多”“那就好，对了，宅子里的爷爷奶奶们呢”“他们都在在厨房里操持，还有再给大家收拾房间，你知道的，宅子里不敢请外面的仆从，什么事基本都是我们在自己做，飞哥说你吩咐这两年先不让我们从外面找下人，只好先让爷爷奶奶们也来帮一下，要不可忙不过来，爷爷奶奶们都十分想你，只是怕来人太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便没有来。”西风忙是点头，“胡飞做的没错，对了你们几个小家伙怎么回事，“西风拉起挂在他身前的一个小姑娘道：“小秋，你带着他们都来看我，这大姐怎么当得，也不知道去帮爷爷奶奶。”被拉起的姑娘不依了“我们刚才是在帮忙的，这不听说你到了，急着出来见你嘛！””都只想老大，都没想我们”其他人没西风命令都依然站在马车两侧不敢乱动，只有在西风的马车旁当护卫的大强不满的插了一句嘴。哪有，强哥，我们也很想你的，”少女连忙改口，“小秋，你每次都这么说”大强撇撇嘴。西风无奈的笑，“好了好了，我倒是忘了，大家也都不用在车旁站着了，让婶婶们下车，叫小秋带他们安顿，程眠程宿几个下来后也去帮你们，”小秋瞪了西风一眼，便招呼其他的小妹妹和她一起去带着阿姨婶婶们去安顿。胡奶奶下了车，看到自己车前站的正是小秋，笑道“今这是怎么了，西风在你竟然还有时间招待我这老太婆子，太令人惊讶了”小秋，不依的跺跺脚，害羞的偷瞄了西风一眼，见他没有看自己，又有些失望，“胡奶奶，你总是笑话我，在这样，今晚我可不给你安排屋子了，让你睡大街上”“好好好，老婆子我不说了，小姑奶奶快带我去吧”“胡奶奶，你。。”小秋急得直跺脚，“不理你了”嘴上说着不理，却仍然接过胡奶奶手上的包袱。胡奶奶哈哈笑着，跟在小秋身后，向院子里走去。西风给大家安排好差事，自己却没有跟着众人离开，而是再次回到了胡宅大门前，观察着前来道贺的客人们。毕竟这些人以后就是胡宅常接触的人。他不亲自观察一番，可不大放心。大门前依然很是热闹，半天了，前来道贺的人仍是络绎不绝，胡飞站在正门前，身后依然是臧家两个小子一个喊，“白掌柜庆贺胡家团圆，送绫罗布匹十段，”喊完另一个少年便把来客姓名与礼物写在书簿上，然后上来几个小厮，收了礼物，带进宅子里的库房。西风仔细的观察每个来客的表情和说话，并没什么特别地发现，而且胡飞应付的都非常妥帖，倒也放下心来。离开了门前，回了宅子去见刚才没有见面的爷爷奶奶奶们。自然又是一番倾诉与眼泪。待见过了所有人，西风又把胡宅每一个角落都逛了个遍，好像要把胡宅的一花一木都深深记在眼中，刻在心里。过后又忙着帮大家收拾屋子，安排少年巡视。待不再忙碌，再看天去，竟已日落西山，天色昏昏了。胡宅华灯初上，整个宅子一片暖人之色。西风悄悄躲到胡宅大厅旁的一个假山后，见宅子里的少年少女们，一个个喜气洋洋的不断往来在院中，在正厅中摆桌子，上菜。高兴的谈论着再次的团聚。几个老人挽着手在院子里踱来踱去，巡视着自己的新家，眼眉嘴角都是笑意，好像看到了未来幸福的生活。西风看着众人摒弃了往日的愁苦与哀伤，满心满意的开心，心中一片欣慰，接着却是满心的不舍。他真想留下陪着他们，留下这份得之不易的团圆，但当他看到大家的开心与满足，他却知道，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寨子未来还有老把头，还有更加成熟的小飞，他们会带着寨子的其他人好好的生活下去，而自己，必须要出去，离开这片土地，去揭开身世之谜，去寻找真想，更要学习更高深的武学，找到那个屠杀他们雁云寨的凶手，替干爹，替死去的叔叔伯伯们报仇。再见了，爷爷奶奶们，再见了，兄弟姐妹们，忘了我，忘了雁云寨，以后你们就是雁鸣镇胡家的主人，再不用过提心吊胆的生活了。西风离开胡宅正厅，来到胡宅的外院，一纵身，跳到了外墙的墙头。想到大家此时恐怕都在厅中等着他来吃饭呢，心中更是难过。喃喃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从此以后，你们安心在雁鸣镇生活，爷爷奶奶们可以安心安享晚年，兄弟姐妹们也不再需要下山做那些神憎鬼恶之事，可以安心习武练功，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他实在是不敢，去和大家见面，本想和大家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但又怕呆在这里，自己会舍不得离开，今日诀别甚至不敢回去见大家最后一面，再留恋的看了一眼胡宅，西风不再留恋，转身跳下墙头。老把头！小飞”刚跳下墙头，便惊然出声，只见胡老把头和胡飞竟正站在墙根不远处等着他。“你们怎么在”西风很是惊讶,自己着走的突然，老把头和小飞是如何知道的，而且看胡老汉身后的包裹，便知这次应该并非巧遇，只怕两人已经在这里等了自己许久了。“老大，你真要走”看着从墙头上跳下的西风，胡飞惊讶的张着嘴，扭头看看身旁一脸平静的爷爷，“爷爷这。。这是”刚才胡老把头在院子里寻了胡飞，对他说要给西风送行，拉他到胡宅挨着一僻静小巷的墙根处，他还不明就里，此时看着西风从宅子里悄悄的跳出来，顿时明白了。胡老头一脸平静的看着西风：“从你说要把这个宅子定为胡宅，让小飞来主事的时候，我便有了些猜测，今日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老大，你真的要走吗，你是不是只是出来逛逛，根本不是要走”胡飞依然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这个从小待他如亲弟弟般的哥哥真的要离开了么，撇下寨子里剩下的数十口老少独自一人离去？西风看着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的胡飞，缓缓摇摇头：“其实很早之前义父便曾希望我出外历练一番，但咱们寨子突糟了横祸，我这才多逗留了半年多。现在你主事胡宅，我很是放心，以后再也没有雁云寨的少寨主，只有你这个胡宅的大少爷了。”胡飞还要挽留，却突然觉得脑袋一重，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按在自己昏睡穴上的爷爷，接着软软倒在地上。胡老把头扶着胡飞依靠到墙角，叹道：“不离开你，他终究无法完全成长起来，你说是吗，少寨主”西风摇摇头：“小飞有情有义，头脑也聪明，这胡家少爷做起来这不也是可以独当一面么，未来肯定会强于我”老把头却是以摇头：“小飞的确是个有能力的孩子，却终是比不上你，他注定只能驰骋在一山一水之间。少寨主却不同，这小小的落雁山终是拘不住你的，我们老的少的羁绊了你这么长时间，已是莫大的福气，我今日带她来，只是希望他能见你最后一面，你们从前那么要好，他若不见你最后一面，亲口听你说，怕是再不肯相信的。”听得此话，西风看着昏睡过去的胡翰一脸不甘的表情，心里沉重不已。胡老把头这时问道：“少寨主若老朽没有两眼昏花，小风你此时的修为功夫怕早已经过了我吧”西风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老把头感慨道：“这便是了，我果然没有看错，少寨主和老寨主一般都非池中之物，十几年前初见老寨主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现在看你，这种感觉更是明显，少寨主和老寨主乃天上神仙下凡。我们羁绊你们于此，于心何安！”听到老把头提到干爹，西风试探的问道：“当年你们对我的身世都会讳莫如深，现在寨子和我干爹都已经不在了，胡爷爷，你能给我透漏下我的身世吗”老把头摇摇头道：“这么多年，你问了多次，但我确实不知，16年前寨主突兀的出现在我们寨子前，救下了正遭饥荒，贼祸的我们，那时候他怀里就已经抱着尚在裹包中的你了”见问不出自己身世的一丝线索，西风失望的点点头，苦涩得到：“既然如此，西风也不再停留，胡爷爷，小风走了。日后若有缘我们再相见”“少寨主，且慢”老把头唤住西风，卸下身后的包裹，交予西风手中，道：“这里面有一封信，是老寨主当年交给我的，交代若他有什么变故，让我寻个合适的时机交给你，今日，你就要离开，也是时候交给你了，”西风连忙问道：“老把头，信上都说了些什么”，“不知道，老寨主没让我看，我也从未打开看过了，老寨主具体有什么交待，你看了自会明白。包裹里还有一些物件，你就当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日后看到，也能时常想起我们。”西风结果包裹解开，看到包裹内放着一个翠绿色的酒葫芦，几大块溪钻，一个锦盒，和一封书信。西风好奇的打开锦盒，看到红色绒布内饰的锦盒内静静躺着三只人参，三只人参都生着六个掌形复叶，用红色丝线系着一枚铜钱。三只人参其中一只西风是识得的，雁云寨参王，整个雁云寨数十年采集的人参中，年份最远的人参，可是雁云寨的无价之宝。“这。。这可。。太贵重了。。胡爷爷，这人参我不能要”西风说着，就吧盒子盖上，要重新递交到胡老把头手中，老把头按住西风的手，道：“我知道，少寨主仁义，但现在寨子里只留下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和一些没长大的孩子，我们是注定离不开这落雁山了，寨子里剩下的人参还有不少，够我们用的了，给我们留着这么好的的人参，只怕是糟蹋了，外面世情险恶，少寨主留着他们，关键时刻或许就是一条命啊”“这。。。好吧”西风也知道胡老把头说得有理，也不再执意推辞，珍而重之的收了盒子，又拿出包裹里的绿色葫芦说道：“胡爷爷，这葫芦不是你用来装猴儿酒的吗？平时可都宝贝的很，不肯轻易不示人。我已经有了一个酒葫芦，也用不到这个。葫芦你还是收着吧”胡老头摇头道：“我这葫芦和你那葫芦，可不一样，我这可是老寨主早年送给我的，内有乾坤，你若离了咱落雁山，这葫芦对你来说可比留给我这老头子有用得多”西风好奇，还要再细问，却听院内有人唤胡飞，老把头和他的名字。知道不能再逗留了。老把头架起墙角的胡飞，对西风说道，“小风，我先回去了，你一路走好”西风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也什么也没说出来。胡老把头叹了口气，抱着胡飞，绕过了墙角进了胡宅。西风看着空空的街道，和胡宅漆黑的院墙。又站在原地良久，终是一转身跃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