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自终,离娜没有再看洛世奇一眼,而是一步步走回床榻,将银千翼扶起,小心翼翼的抱着走出大殿。消失在寒冷的月色之中……
一朝一夕,已如隔世。若心如花瓣,朝入沧桑,夕已调零。万劫不复……
冰室内,离娜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她空洞的目光一直落在水晶棺内的银千翼身上。谁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初瑶轻轻的走进来,乖顺的蹲在姐姐面前,柔声道:“姐……我们把银千翼送回银疆吧……那里才是他的家……”
离娜忽然回过神,点点头。
出行那天,队伍不是十分庞大。离娜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呆呆的坐在马车之内,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后面的水晶棺。
初瑶与沛菡看着离娜,只能无奈的叹气。小乌龟紧紧抓着初瑶的手,也没有说话。
“路上小心。”千言万语,只化为这一句话,沛菡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初瑶点点头,有些不舍的对沛涵说:“我们这一去,应该会很久,你要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派人来通知我们。”
沛菡点点头,眼眶里已经注满了泪水。她蹲下身,拉着小乌龟的小手道:“宝贝,你要乖乖的……要照顾好离娜姐姐……知道吗?”
小乌龟董事的点点头,回答:“嗯,知道。”
目送送灵的队伍缓慢离开,沛菡看着眼前的风景,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翠绿的盛夏之貌,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一种深秋之时的凄凉感。放眼望去……一片萧条……时间在不经意间,沧桑了每个人的心,尤其是离娜姐姐。
路途遥远,马车缓慢,走了许久才到达银疆。
当银千玺看见水晶棺中的哥哥时,非常平静。看着原本最应该伤心的两个人都一脸平静的样子,初瑶不免有些不知所措。
千玺将哥哥的水晶棺放在一片花丛中,他说,那是哥哥从前最爱呆的地方,那也是哥哥亲手种的花。
同样的小花,不同的颜色,一种白色,一种红色,交错种植。
哥哥说,红色的叫曼珠沙华,白色的叫曼陀罗花。它们都是彼岸花,所以,一定能在一起。
哥哥还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一定要让他跟这些花一起焚化。他说,只有彻彻底底的离开这个世界,来世,才能干干净净,不带一点悲伤的去找他心爱的女子。
听到这些,离娜僵硬的目光终于转动。她恐惧而又无助的看着银千玺,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千玺要焚化银千翼……千玺要焚化银千翼……
将近两个月没有开口的离娜,终于木木的开口,声音低哑,带着无助和祈求:“不要……不要……”
初瑶紧紧握住姐姐的手,柔声安抚道:“姐姐,这是银千翼自己的想法。”
离娜转眸看着自己的妹妹,没再说话。
初瑶看着姐姐,心疼的眼泪落下来,她从来没有见过姐姐这个样子。此时的姐姐,无助的像个孩子……
三日后,乌云密布,天空中看不见太阳。银千翼的水晶棺,放在乳白色的玉石高台上,周围摆满了他自己种植的“彼岸花”。
离娜全程听不见任何声音,好像与世隔绝一样。她只朦朦胧胧的看见千玺一个庄重的手势后,熊熊大火瞬间烧起,很快,“沉睡”的银千翼便被大火吞没,再也看不见那绝美的侧颜。
离娜突然喃喃开口:“世上再也没有银千翼了……世上再也没有银千翼了……”
她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重复着、重复着……如同疯了一样,泪水决堤,肆意流淌。
初瑶慌张的去拉姐姐,没想到却被离娜猛然甩开,跌倒在地。她无望而又担忧的喊着“姐姐”“姐姐”……
可离娜却好像完全听不见,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熊熊烈火,一边后退,一边重复着“世上再也没有银千翼了”这句话。直到大叫一声后,突然转身飞走,消失在天际间。
小乌龟丢下一句“不要担心”,便跟了上去。
千玺缓缓走了过来,将初瑶扶起来。初瑶来不及难过,因为她从千玺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悲伤。她紧紧握着千玺的双手,柔声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千玺怔怔的看着初瑶,突然一把将初瑶抱在怀里,埋首在她肩膀上,压抑的哭了出来。哥哥走了,在他的心里,无异于一座让他从小依靠到大的广厦崩塌了。从此,他再也没有依靠,再也没有躲藏风雨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离娜这几个月去了哪里。只知道,当她回来后,满头青丝变银丝。其实,苍老不需要百年之后,心的苍老,只在一瞬间。
不过,她的面色却平静了许多。见到初瑶时,嘴角还能勾起微微笑容,虽然看起来十分勉强。
初瑶问小乌龟,小乌龟却什么也不肯说。只说,离娜姐姐已经从悲伤中走出来了,让初瑶姐姐不要担心。
离娜告诉初瑶,自己要回天域国,有些事,还没有处理完。问初瑶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去。初瑶却反问,姐姐,以后你会留在天域国吗?
离娜摇摇头:不知道,应该不会。
初瑶给离娜一个轻轻的拥抱,回答,姐姐,我想留下来陪伴千玺。
离娜笑着点点头,谢谢你!初瑶!
当看见归来的离娜后,沛菡满脸震惊。那一头白发,如隔世而来。
离娜微微笑着,告诉沛菡,自己回来是要把皇位禅让给她的。
其实她从登上皇位时,就是这样的打算。虽然这样一个世界不可能改变的像她和初瑶所在的那个世界,但至少世袭制应该改变。而且,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都要交给不同的人管理,这样可以相互制约。不至于百年之后,他们不在了,一切再恢复成从前。
离娜还说,她这次回来,想亲口对世奇说一声对不起。
但是,沛菡却沉默了。良久,她才说,从那日带着洛连鹤的尸体离开后,洛王爷再也没有出现过。
沛菡说,离娜姐姐,这么久以来,我看的是最清楚的。洛王爷爱你,真的爱的很苦。
虽然,那时被白薇使用摄魂术,但他都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最严重的时候,他曾忘记过自己是谁,但却依然记得“离娜”两个字。
可是,他的等待,却只换来了伤害。你杀了他的哥哥,为另一个男人。你走了,没有看他一眼……
离娜沉默着,垂眸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