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去哪儿?”看到泰德带着罪犯下车,几个警员立即围上来。
“人有三急。”泰德微微一笑,“虽然这孩子是罪犯,但我们也不能剥夺他上厕所的权利,对吧?所以我打算让他在垃圾堆后面解决一下。”
几个警员互望一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让开了道。泰德凶巴巴的拉着罗杰往垃圾堆后面走去。
垃圾堆积如山,山有上百成千座。
每一座小山之间都有一条小道,这些‘小道’是被捡垃圾的人踩出来的,一开始或许不存在,但是后来踩得多了,也就形成了‘小道’。
一边走,泰德就一边嘱咐罗杰:“待会儿到了垃圾堆后面,你就一直往南边跑,跑过这些垃圾堆后你会看见一条很大的臭水沟。那条臭水沟的终点是污水处理场,你不能到哪儿去。你得往污水排出口跑,然后钻入排放污水的大管道再继续跑,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进入梦麦城庞大的排污系统。谁也不会想到你会躲在臭水沟里。”
罗杰目瞪口呆的盯着泰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眼珠子也快掉下来了。
“别这样傻乎乎的看着我,孩子,这是你唯一的选择。如果你被送到普利人手中,就只有死路一条。”泰德的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从事警察工作这么久,普利警察对待地球犯人的态度他早已了然于心。
“不,我不能这样做。”罗杰断然拒绝泰德的好意,“我这样一走了之会拖累你的。我绝对不能这样做。”
如果罗杰毫不犹豫的离开,或许泰德会有些失望甚至可能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可罗杰现在的态度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没错。在普利星球上还能看到罗杰这样有担当的地球人,他很欣慰。
他打开手铐,掏出手枪交给罗杰,然后指着自己的腿说道:“朝这儿开一枪,然后就赶紧跑。”
“不不不。”罗杰连连摇头,“我不能这么做。”
“记住,保住尊严的最佳方式就是活下去。”泰德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他很清楚罗杰一旦逃跑,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审问。但他愿意这样做。他愿意保留地球人最后的‘尊严’。
绝对不能把无辜的同胞送给普利人杀害。
罗杰鼻头一酸,眼睛里又一次波涛汹涌。他迷蒙的视线落在泰德脸上,仿佛看见了闪闪发光的神。
神若降临这个世界,它会怎样的姿态来拯救苟延残喘的地球人?
泰德也是神。在罗杰看来是这样。并不是因为他可以从泰德手里逃脱而这样认为,而是因为,当一个人愿意冒死相救的时候,他的人格就已经升华到了寻常人不能比及的层次。
“快走,孩子,别浪费时间。”泰德使劲推开罗杰,然后指着自己的大腿,示意罗杰开枪。
罗杰缓缓抬起握着手枪的手,眉头紧皱,含泪扣下了扳机。
“砰。”
一声巨响让所有警察都大吃一惊。已经靠近警车跑得满头大汗的艾略特跟莫妮卡也被吓得魂飞魄散。
“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个警员朝垃圾堆后面跑去。
紧接着传来几声大叫:“天呐,他逃跑了。”
“泰德,你没事吧。”
“快来人。”
十来个警察已经乱作一团。
艾略特意识到事情不对,拉着发呆的莫妮卡迅速躲到垃圾堆后面。
“该死,那个混蛋开枪打伤了泰德警官,还逃跑了。”一个警员扶起倒地的泰德,汩汩鲜血从泰德腿上的大动脉翻涌而出。
“你们几个去追那混蛋,务必要把他抓回来。你们两个过来把泰德警官抬回车上送医院。”一个看上去资历不浅的警官在指挥现场的警员。
大家开始分工行动。去追捕的人已经分散离开案发现场,两个壮硕的警员将泰德小心翼翼的抬起。另外一个拿着照相机拍照。
“天呐,罗杰逃跑了。”艾略特顿时热血沸腾。他想过要用自己的螳螂之臂从如猛虎一般的警察手里救下罗杰,不过那只能是幻想。
可是现在,在他的幻想还没有付诸一点点实际行动的时候,平时看似乖乖孩的罗杰竟然逃走了。而且还开枪射击了押送他的警官。
这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亲临现场,他怎么也不会相信。
莫妮卡也完全懵了。
“我们应该怎么办?”莫妮卡泪眼汪汪的看着艾略特,“我们要不要去找罗杰?说不定他需要我们的帮助。”
“不行。”艾略特很肯定的回答,“我们不能去找罗杰。他一个人逃跑的话,目标不大,不容易被警察找到,可如果我们去找他,只会给他增添麻烦。他是罗杰,我们要相信他。”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莫妮卡已经完全没了头绪。听到罗杰逃跑了,她既是兴奋激动,又是害怕紧张。可无论怎样,事情到底还是发展到了这一步,罗杰现在至少是自由的。
“先回去告诉罗斯叔叔他们。”艾略特拉起莫妮卡的手,往达哈维的方向跑去。
罗杰已经看见了臭水沟。
乌黑的水散发着恶臭,一些垃圾在上面漂泊。
这些污水的源头是位于东面的梦麦城,尽头是建造在达哈维周边的污水处理厂。
污水经过处理之后就会变成饮用水,然后供给给达哈维的地球人。所以此刻看到这条臭烘烘的水沟,再联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喝的就是这些水的时候,罗杰感觉一阵恶心,干呕了几下。
“你得往污水排出口跑,然后钻入排放污水的大管道继续跑,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进入梦麦城庞大的排污系统。”
泰德的话在罗杰耳边回响,这让他不敢停顿太久。他重新提起精神,往污水排出口的方向跑去。
或许生活就是这样,它会剥夺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却会在你绝望之际降临奇迹。泰德的存在何尝不是一个奇迹?
当今社会,在地球人已经完全沦陷在贫困与精神贫瘠的时候,在人人自危的时候,泰德能不顾一切的放走罗杰,这份情谊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为了这份奇迹,罗杰必须奋力奔跑。他绝对不能再落入警察手里。
活着才能保护自己的尊严。他必须奋力活下去,哪怕是像老鼠一样生活在肮脏的管道里,哪怕是像弱小的蟑螂一样躲藏在下水道中。这些都不重要。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警察的声音已经慢慢逼近,罗杰拼尽力气的奔跑,终于看见了一排直径约有两米高的大管道。
站在管道口,他留恋的看着这个世界——这个垃圾成堆的世界。虽然垃圾是唯一的风景,但至少还有明媚的阳光。只要一转身走进管道里,从此他的生活将与阳光无缘。
“快点,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响亮的声音从垃圾堆中冒出来,罗杰身体一抖,转身,终于消失在黑暗中。